第四話
「哈!」同時,假扮侍童之人發出喝聲,潑出託盤中的兩盤熱乎乎的點心。盤中之物朝軟榻灑落,夏川唯一隻見一席錦被當空翻轉,倏的擋住那些糕餅,有些碎末碰上了被面,隨即發出‘茲茲’聲響,眨眼便將那處蝕了個軟透。可見有多毒了。
所有變故起於瞬息,止於瞬息,快若閃電。
「玉瑾之!納命來!」來人見一擊不中,爆眼大喝,翻手便多出一雙匕首,刷刷兩聲劃破錦被,眼看就要刺入胸膛。
一根白玉簪從玉瑾之身後激射而出,後又一分為三,對凖襲擊之人的眉心,人中,喉間三處。可未等夏川唯一發出的玉簪射中目標,對方手中的匕首竟懸於半空不落,接著也不見玉瑾之如何,隻是廣袖一揮,那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身軀往後翻飛而去,一路不歇的撞毀不少屋內擺設傢什。
「公子!主子!」護衛破門而入,後頭更是跟著幾個瞧著應是玉傢供奉之類,修為頗深的人物。
見屋內亂像,眾人都不禁瞠目結舌,又見靈素宮的二小姐就窩在榻上,而自傢主子正擋在她面前,面如金紙,兩頰更是有抹異樣的殷紅。
「公子!此人帶了人皮面具!」率先迴過神來的一個供奉將那名被震暈的傢夥面上覆的面具扒了下來。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玉瑾之強壓下口中那股腥甜,面無表情的平聲道:「絞碎丹田,廢了修為後送迴藏劍山本傢。都下去吧。」
大夥兒應聲,動手將癱在地上那廝拖出了門,所有人隨即掩上房門退了出去,隻待到了外院動手將那人丹田毀了去。
「玉瑾之……你……」她望著他美好的側臉,這個男人啊,在最危險的時刻,寧可傷及心脈,動了真氣,也要護她於身後。不慌不懼,擋於她身前。
他清晰的感到一具柔軟的身子很親密的捱著自個兒,不是那種肌膚貼著肌膚的親密,而是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的溫度,甚至是肌膚上毛孔中發散出的體香。背心溫溫熱熱,似有什麼東西在暖暖的烘著。腦中似有陣陣暈眩,他的一隻手至始至終都握著身後那香軟身子的一隻藕臂。
發絲輕微搖晃,他徐徐轉過半面,紫晶般的眼對上身後近在咫尺的嬌顏:「你無事就好。呵……」
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她神情驟變,杏眼圓瞪。
「玉瑾之!」
「噗……」
心知不妙,他卻無力再隱忍了,堵在胸臆間的腥甜沖喉破口而出,艷紅之色噴了她一身。
而後……他便墜入了無邊闃暗中。
似做了個夢,仿若正在無邊的黑暗中邁步前行,不停地走著,走著……週遭隻有無垠的黑暗,伸手不可見五指。他覺得走的好累,累的他隻想將餘生化在此作永恆。
他並不懼怕被黑暗吞噬,隻是有一些悵然若失,有一些放不下啊……
至今仍記得第一眼見她的樣子……記得她那日絢爛的紅裙,還有那明媚高傲的姿態……
有些事,他還未及做;有些話,他還未及說……
心很痠,眼似泛潮。他恍恍惚惚間似掀開了眼皮,入眼的是那張無數次侵入他夢中的姑孃面龐。
「……唯一……」他聽見自個兒的聲音,但感覺嘴皮並未開合,恍若這聲隻是他識海中的自喃自語。
轉眼望見那姑孃用那白玉簪將自個兒的手腕上劃出一刀。釦住了他的頭,將傷口處不斷灑出的鮮血灌進了他口中。身子好暖和,似乎連疼痛都少了好多……
「瑾之……瑾之……如今我這血,你是不喝也得喝了呢。」嬌聲帶著絲絲軟糯,如同情人間的低喃耳語。聲音的主人笑歎著,不停的唸著‘瑾之’二字,聲波起伏間充滿了撒嬌的意味。
他由著自己詭異的飄在上空,望著下方那姑孃給昏迷中的自己喂血的畫面,竟無端端想笑,那是種奇怪的舒心暢意。
雖然似元神出竅般的神魂離體,卻仍能感到溫熱的液體滑過口腔,微腥甘甜,還有淡淡的藥香。這就是她的鮮血獨有的味道麼?原來她的血如此馨香,入口甜暖,落入肚腹後更是有種丹田與左胸都熱乎乎的濃鬱氣息。
他終歸還是飲了她的香血。隻是,嘗過後的他,已被引誘,會更加無法自抑吧。
如果這是他的命,他認了。因為是她,養了他的命。
漸漸猶如春日飛花般,輕飄飄的。他模糊想著,慵懶的合起雙眼,似在瞬間忽又跌進了夢鄉。隻是這次的夢中,再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