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話
一年後。
邀月山莊外楊柳岸上,垂垂綠柳,細條一繒繒的在暖風中飄蕩,沿岸一片翠色,在離碼頭約莫百米的岸邊,幾顆樹兒不知為何生的歪了,軀乾大弧度的扭向江面,使得整枝的柳條兒如那美人的青絲,瀑散而下,一半迤邐的拖在水面之上,一半輕飄飄的晃於川邊。
「主子‘天雄幫’和‘無耳教’的人持拜帖求見。結果兩邊人馬在山莊的五行陣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起來。管傢派人來問,咱們該如何處理,是不是依舊往常那般不予理會就好。」一穿著小廝服的少年大步流星的奔來,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正值變聲期,聲音嘶嘎沙啞的像一隻公鴨子。
被垂柳掩了半個身子的玉瑾之收起蒲團,他在岸邊釣了一晌午的魚,卻沒勾上一條來,偏似也自得自樂的很。
聽見那小廝來報,頭也沒迴,隻淡淡的丟了一句:「讓他們打去便是。」
小廝應了聲,又忍不住多嘴道:「主子,那兩派人全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角色,沒啥真本事。隻曉得聚眾託大,然後藉勢做些不入流的勾當。」撇了撇嘴,滿臉不屑的模樣。
「小六,你這張嘴真是一點都沒長進,還是那麼碎!管他們入流還是不入流,反正公子若是想見自會放他們進來。」另一侍童小四接了話。
飄蕩的翠柳掩住了玉瑾之此時冷冷的神色。他斂下眸,嘴角模糊的勾了一個有些諷刺的弧度。
那些人為何來找他,他豈能不清楚。不外乎因著他是子虛道人的弟子與藏劍閣的三公子罷的名聲罷了,那些人曉得他如今好不容易迴了一趟邀月山莊,自然三天兩頭的往這兒來,嘴上說是盼著他為他們指條明路,其實圖的就是攀高枝兒,能佔個位兒罷了。
見主子不說話,小六上前拾起岸邊的釣具,低聲詢問:「主子,小七等會兒便將小舟放來,今兒個您還出江嗎?公子若駛船,別再獨自一人,把咱跟小四兩個都帶上吧。」
小四邊幫著小六收拾釣具,邊用力點頭:「主子雖身子暫時無礙了,但這幾日快到一月之期了,可不得再獨自一人遊江了。」搖了搖頭,好吧,公子其實專程來這兒等那二小姐,隻是沒等到人,也不用拿著自個兒出氣似的,日日要出江泛舟。
「把東西收拾好,你們兩先迴去。」他似無意淡淡啟脣,衣袖隨意一拂,忽的,落在江上的目光縮了縮,似有什麼入了眼界中。
「主子,主子?」兩童兒察覺有異,忙扭頭順著他視線望去。
江面之上有一艘船兒,過了埠頭但卻不停下,直直的往這邊駛了來。再仔細看,雖是為了在世俗中行走之便,偽裝成了普通畫舫的樣子,但船身週邊一圈透明的靈能護罩所產生的波動,說明瞭那船兒實質上是一艘修真界獨有,需用靈石驅動的雲舟。
舫舟偽裝的倒是樸素無華,並不似一般用作出行玩樂的花船般奢華繁復,若是細細打量,便能發現兩邊船身居然滿佈了隱藏式的靈石炮與魔能弩,這設計,明晃晃的傳達著一個信息──這艘雲舟根本就是一艘武裝炮艇,不好惹!
小四小六瞪圓了眼,見著了一姑孃,正單手掐腰,氣勢昂揚的立於船頭,兩人的眼珠子更是都快驚突了。
她這迴未同往常那般穿著耀眼的華麗宮裝,著了一身湖水色素紗襦裙,江風捲吹著長裙飄飛,烏發如男子一般,用一枚白玉窄長扁方配著金冠束起,襯著朗朗嬌顏,那姿態就像‘女大王’率眾強擄男子來了一般,眸光灼灼的鎖著對面那抹牙白色身影。
「我的親親玉哥哥,瑾之小乖乖,明知這幾日你那相好的姑孃便要歸來,你卻不乖乖的在莊裡候著,跑來這兒是想躲著不見人嗎?」
相好的姑孃啊……
那半掩身影的柳枝被一隻廣袖撩開,順長爾雅的身姿徐緩現出。
男子顏色美絕,俊面迎著‘女大王’熱烈的註視,嗓音溫柔,似笑非笑的開口:「你倒是說說,我又能躲到哪兒去?」若是不能於她一處兒,他還能去哪兒?他哪兒也提不起性子去的了。
「那你快些上雲舟來。」她脆生生嬌笑。「今日你既已被我逮著了,那自然就得要先上舟來與我會上一會才是哩。」
漂亮的鳳眸揉入一絲不自覺的慵懶,他眨了眨長睫,微笑著踏水騰凌入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