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chapter 1 哥哥的恐懼

她還沒有決定接下來要幹什麼,只是坐在床上一直哭。她也嘲笑自己,連自己最親愛的奶奶死時她都沒有哭成這樣。這算什麼?她難道就不能現實一點麼?她到底想怎樣,她躺在小床上,風夾著雨掀起窗簾,冰涼的氣息伸進黑色的小屋,她的眼淚好像石子沿著臉頰滾落,她聽見它們砸下去,沒有底。

她的手機進了一條短信,她拿起來瞟了一眼。

「回來怎麼也不跟哥說一聲?小妮兒你快下樓,我找你有事。」

她用手抹了把眼淚,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拿把傘,偷偷打開家門溜了出來。

看見哥哥,心裡一慌。

立秋倚在牆邊,他已經換上了V領毛線衫,裡面套著襯衣,露出很書生氣的臉,把身子轉向妹妹。一陣雷聲後,樓道一片白亮,蘇年的臉慘白。

「跟個鬼似的你!」立秋指了下她。

「我本來就是鬼!」蘇年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嬌縱。

立秋熟稔她的這種回答方式,當說她像什麼時,她就會說,我本來就是什麼什麼。她說話就是沒大腦。他也沒在意,伸手摸了下,說:「走吧,去我那。」

立秋十七歲時就因為太倔強被老爸轟出了家門,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小屋子,他倒樂得自在,在房間裡種花種草,還養了一隻叫伊豆的小貓。蘇年對那隻貓的印象很深,它會弓著背,睜大了眼睛對蘇年嘶叫,那隻貓讓蘇年感覺不祥。

「別發呆!」她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拽住她的胳膊往雨中走,蘇年小跑著撐開傘,遮住哥哥的身體,她黑色裙襬下細長的腿在水光中顯得特別漂亮。如果哥哥知道她做了那些事情,他會怎麼看她?她一直感覺到羞恥藏在裙子下,她自責她內疚,她真想一頭撞死。

「最近我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蘇年,你相信夢麼?」哥哥晃著鑰匙,叮叮噹噹地響。她的胳膊挽住哥哥,感到寒冷和恐懼,心裡想著一些別的事。

「蘇年,你還記得很久以前的事麼?」立秋停了下,扭過頭看蘇年,「公園出了件謀殺案,案發前我們去了那藏屍的地方玩,你……你的反應很強烈,拉著我就跑。」

「到底是什麼夢?」

立秋快步上前,把鑰匙插在門鎖裡,那是一幢從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老房子,在衚衕深處,一棵開紫色喇叭花的樹下。蘇年跟進去,悄悄走過院子,推開房門,然後倒吸了口涼氣。

沙發上兩個糾纏在一起的黑影迅速飛離開來,蘇年感覺血往上衝。哥哥隨後進來,拉開燈把那對男女趕了出去。那是哥哥的朋友,女生塗著濃重的眼影,獅子一樣亂的頭髮,男生是個瘦高個,黑色鏡框下一雙**的眼睛在蘇年身上打著轉。

「噁心!」蘇年在他們走後低聲罵了句,坐在沙發上,沙發被他們捂的很熱。

房間裡有股陰濕的黴味,桌上雜亂地扔著菸頭,咖啡杯和幾本雜誌。

立秋直接把門合上,不帶半點囉唆。

「真沒辦法……」立秋似是自言自語。

蘇年呆坐在那裡,如果她不打開話匣,那麼看上去就會很文靜。

立秋從床上拿起書包,從裡面找出一沓紙:「給,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得懂?」

蘇年接過那沓紙,感覺指尖瞬間的冰涼,他看了看哥哥,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紙其實就是普通的本紙,上面用圓珠筆畫了許多圈圈線線,蘇年仔細看了一遍。

「是一個女生給我的,她說這是一個鬼寫給她的。」

蘇年「啪」地扔開草紙。

「那個女生跳樓了。」立秋補充著,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紙。

蘇年怔了半晌,最後發出一個單音節的詞:「啊?」

立秋收拾著散了一地的筆記。

「二樓跳下來的,死不了!」立秋笑著說。

「啊……」語調有了明顯的變化。

蘇年的手機在口袋裡沒完沒了的震動,她拿出來看了一眼,陌生的號碼。

她拿起手機走出門,接了電話。

「掛了……」蘇年迷惘著會是誰打來的。是媽媽麼?

「騷擾電話?」立秋問。

「嗯。」蘇年把手機放回裙子口袋裡,兩腿交叉,往後一靠,感覺精神都快崩潰了。

立秋又舉起那捲紙。蘇年不耐煩地一擺手:「得,你別跟我說這些了成麼?那丫頭又沒死。你要真感覺愧疚的話就多去陪陪她吧。」

立秋呆了下。蘇年看著哥哥玉樹臨風的樣子,心想,真是藍顏禍水。

「好,」立秋一點頭,「你去睡吧。我不問你了。」

蘇年扭身準備往床上爬。

「那個,」立秋又問,「知道蘆葦的含義麼?」

蘇年沒說話。

「是古代人的愛情花吧,就像現在現在的玫瑰。」

「說這個幹嘛?」蘇年一翻白眼,鑽進了被子。

蘆葦象徵著愛情?感覺好離譜。想像一下,你是伊人,而不是情人,在水一方,而不是解衣上床,心上人送了一隻蘆葦,而不是一盒價值不菲的化妝品,承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不是……

哥哥好傻。

蘇年皺了下眉,心裡痛的好像被摔碎的玻璃杯。

不要害怕,不要想太多。

立秋半躺在沙發上,仔細閱讀那些紙張。他自命不凡,覺得自己一定能解出其中的玄機。他展開想像力,努力把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線條拼湊,整合,把他們塞進現代漢語詞典的某個方塊字內,或者至少把他們弄得像某個圖像,一個人,或一個物。他起身從書櫃裡找出《金剛經》,《易經》,甚至還有《壇經》,把他們談在茶几上,與易拉罐,咖啡杯零食堆在一起,他一定會知道,他想,他不清楚他想知道什麼,但他一定會知道。

「喵……」

立秋聽出那是伊豆的聲音,小貓失蹤了兩天又找回家了。立秋放下書,站起身來去找伊豆,大概是由於坐久了,腳站起來時有點麻,有點疼,他叫著伊豆,那隻小貓朝他走來。他彎下腰想把貓抱住,但他的手從貓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伊豆扭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立秋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胳膊,他明白他被勾了魂,人被勾了魂第一反應當然不會是再閒逛會兒。立秋想,他走出去沒幾步,身體一定就在附近,他必須趕快回去。但他不敢回頭,他害怕真像鬼故事裡那樣一扭頭看見自己的身體,那他肯定完了。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就往自己原來坐的地方沖。

他睜開眼睛,他還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那幾頁,這正是剛才聽見貓叫的姿勢。

他來回看了看,伊豆已經溜了,剛才抓貓的手好痛。他輕輕揉了揉,心想,我怎麼沒散了,散了會是什麼滋味。

他又掃了一眼那頁紙。他突然懂了。靈魂出竅莫非能讓人通靈?研究了半天的字在此刻不經意的掃了一眼便懂了,這真令人奇怪。

「哥……」蘇年叫了一聲,她可能做了一個噩夢吧。她叫過之後便安靜了,她睡得很沉。

立秋沒聽見蘇年的叫聲,他看著那兩行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難過。他放下那幾頁紙,回身走到床邊去看妹妹。妹妹睡得很香甜,安靜如同陽光下一朵爛熟的花。

平靜,難過,猶豫,這些情感,在立秋心裡一漾一漾地瀰散開。他在想什麼,他其實並不太清楚,一種熟悉卻從未有過的感覺湧了上來,壓得喘不過氣。他不敢往下探索那是什麼。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垂下頭,他有點困了。他順手把妹妹放在床頭的手機拿了起來,有幾條未讀短信。

在幹嘛?

想我了沒?

就像是被貓兒踩落了磚瓦,在耳邊發出了刺耳的響聲,一種犀利的痛。

男朋友發的麼,應該是吧。一般這樣大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為長得太醜或者脾氣太怪,都應該都有男朋友了吧,立秋這樣想,卻還是覺得蘇年在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在安慰自己麼。或者在為自己找一棵溺水時的稻草。發短信的人叫陳真剛,蘇年還在他名字後面加上了一顆紅色的心。一個有意無意曖昧的信號。卻讓第三者看到覺得很不舒服。

他擰滅了床邊的那盞淺黃色的燈,於是寂寞在屋子裡猶如春天的青草一般賣力的生長。寂靜的房間,她在床上呼吸聲好像綿延不絕的海浪。

他凝視著她秀靜的臉。手心因為那個手機而輕微的抖著。

陰影裡他辯不清許多內容。心裡不舒服,只是這樣,沒有必要辯別。沒有必要,即使他為此快要魂飛魄散。

立秋放下手機,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兩圈,又重新回到床邊坐下。他衝破所有不應該不可以拿起蘇年的手機,板著臉翻看蘇年所有的短信和通話記錄,心裡有被火燒般灼熱的痛。

蘇年居然打了六個小時電話。

所有的短信都被刪掉了,這個小東西從來都防著別人麼。

他抬起臉,看著睡著的她。提防著我?他問自己。他伸手摸著她散在枕上的綿軟長發,蘇年安靜得像整個黑色的屋子。

立秋簡直有點痛恨自己的妹妹了。即使那個對他說「我喜歡你」的女孩背著他這麼做他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

很卑鄙吧,這樣去發現自己妹妹可惡的隱私。立秋自己也這樣覺得。但他感覺更多的還是憤怒。

他在妹妹身邊躺下,想著妹妹醒來之後一定要問清楚。他不允許她戀愛,一點也不允許。他也在想為什麼,是不習慣麼,他的妹妹,這麼小,這麼不懂事,他都不知道該怎樣才能保護好她。

蘇年起來得比哥哥早些。她爬下床,跑到院子裡用涼水洗了把臉。伊豆站在院子那棵大樹下望著他,她仰起素淨的臉,上面還掛著清涼的水珠,她看見伊豆,它似乎有些反常。「伊豆……」她叫著好像在發怔的貓。那隻貓眼睛猛地放光,慘叫一聲,扭身逃命一樣跑了。

我長得很恐怖麼?蘇年疑惑地攏好頭髮走回屋子,從床上拿過手機,心跳在看到手機屏幕的瞬間陡然亂了。

似乎是被一隻手猛然攥緊了般無法呼吸。

**剛!不是說過了麼?不要在沒有我許可的情況下亂發短信!

蘇年眼睛轉向正在睡覺的哥哥,她不敢多想。哥哥穿著衣服,像一片秋葉一樣平和地躺在床上,他還在熟睡。

沉默了片刻後,她穩住了心跳的巨響。

我錯了麼,第一感覺是我錯了。

她收拾好書包,走出了哥哥的租住房。在僻靜的小巷深處,她給他打電話。看著頭頂的樹葉打著轉掉下來,心裡忽然不生氣了。

「我差點被你害死!那麼晚了還發短信,我哥都看見你說的話了。」

「那不好麼?我們交往這麼久了,你哥也應該知道我的存在了。」

「我……我不想讓他知道!」她放緩了語氣。

「嗯……」

「昨天晚上怎麼那麼晚還沒睡?」她沒有忘記問。

「我看你給我的照片啊,睡不著了。」

蘇年低下了頭。

「你好漂亮。」他突然說。

蘇年攥緊了拳頭,羞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就只能用呼吸交談。

「你知道麼,你是第一個……」

「我是你老公啊,」程說道,「你不給我看你給誰看?」

蘇年感覺幸福地好像有人把她的心放在蜜罐裡揉搓一樣,有點透不過氣。

「是。」她微笑著動了一下舌尖。

「你真的好漂亮。」

「但是,」蘇年的語調忽然變得好難過,「我真的很有負疚感。我覺得我對不起我自己,對不起我爸爸媽媽。我以後再也不想這樣做了。」

「可是,你是我的啊!」

「我又不真的是你老婆!」

「我不管!」

「真的不行。」

「給我照片!我今天晚上就要。」

「我求你了……」

他掛斷了電話。

蘇年看著手機屏幕,欲哭無淚。

為什麼給過你照片之後就什麼都變了。以前,你那麼在意我的感覺,耐心地聽我每一句話,可現在你只在乎我的身體。這和我去年夏天認識的那個有點自卑又倔強的男孩子,是一個人麼。

她低下頭,感覺到悲哀,走出巷子,抬眼看看濛濛亮的天空,繼續沿著馬路走向站牌,陽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彷彿一句一直沒有說完的話。

chapter 2 遇到一個帥弟弟

陽光溫暖而模糊地透過車窗,照亮了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恍惚間,身體變得沉滯凝重,好像密林中濃稠的泥沼。

坐墊好軟,蘇年半躺在上面,有種隨時昏睡過去的感覺。她的眼睛真得有點睜不開了。從前也沒有過什麼嗜睡的毛病啊,為什麼今天會這麼疲憊。

——蘇年?

——恩,哥?

朦朧中蘇年好像看見了哥就站在眼前,但是有些許不同。

——我在這裡,來,拉住我的手。

蘇年伸出綿軟的手臂,想要抓住那個虛幻的影子。但是他的手從她的指間穿了過去,他對她微笑,纖長的五指卻抓不住。他湊過來,輕輕吻她,這次的感覺卻是真實的,哥哥含笑的眼睛,和他柔軟的舌頭,好像把她拋在了海面上漂浮,沒有痛楚地漂浮。

在,在接吻!

蘇年倒吸一口涼氣,嚇醒了。

嚇醒的同時看見鄰座的男孩和他的朋友用手機**她睡覺的樣子。

「喂,你們在幹什麼!」居然在公交車上被人**睡覺,去死吧!

兩個穿著很嘻哈的少年笑得色迷迷的樣子,其中一個高個子湊過來問:「喂,你長得蠻漂亮的啊,有男朋友了嗎?」

蘇年臉上結了一層霜,抱緊書包,木頭一樣盯著兩個陌生的男孩。

大個的一臉淫笑低頭儲存照片,而另一個卻接茬問:「你多大了?」

蘇年依舊漠無表情,五官凝固了般緊盯著他。其實對方清新的眉目讓她不禁在心裡默默暗嘆,呃,流氓居然也可以這麼帥,沒天理啊……打住!千萬不可以有表情!

「我叫李小怡,你叫什麼?」他越湊越近。

蘇年執著的沉默下去,十秒二十秒,不許動。男孩的表情慢慢開始變得浮躁,最後索性扭過頭去。

蘇年舒了口氣,輕輕笑了起來,四肢百骸彷彿灌進了鮮活的泉水,她從木頭人又變成活人了。

這是從中央電視臺學來的辦法,在遇見流氓時板住臉不說話,很管用的退兵之計,蘇年也不知道為什麼管用,總之屢試不爽。

或許是因為那種樣子太癲狂了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嘻嘻嚇到了吧。帥哥也會怕我啊~一直到下車,蘇年都在為右手邊的男孩發暈,李小怡麼?喔,真的……他的皮膚好白啊。好帥哎,好像周杰倫。嗯……咦,他怎麼下去了?

這,這是四中麼?天,我到站了!

「啊!」在蘇年反應過來之前,車子已經繼續向前開去了。

蘇年羞得面若桃花,自認倒黴。

從早上六點半開始,一直上課上到晚上九點半,一個月只有兩天假期,這就是所謂的高三生活。

每個人都是同一個姿勢,一手執筆,一手翻書,不同的模樣同樣的表情。蘇年在背書,把書對著眼睛而不是把眼睛對準書。

厭倦早已經沒有了,蘇年想著**鋼。她翻著手機,看他昨晚給他的短信,想像著他在夜深人靜是看著她的身體的照片,她感覺幸福,有時也有羞恥。

不過,沒有人會知道。

是,親愛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神,我所有的夢想。但是,我做得對麼?

正在發呆間,一條短信從天而降,蘇年心頭一陣狂喜,**剛發來的。

點開後是他依舊霸道的話,我今天晚上還要,你早點發。

蘇年來回看了看,班裡的同學木偶一樣在做題。老師不在,估計開會去了。她抓著手機,忐忑地站起來從後門走出班,順著號碼回過去。她把手機放在耳邊,她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那有一扇窗,對著庭院一樣的校園。

他的鈴聲永遠是周杰倫的歌。他也懂得那些歌的含義麼。他愛她像歌裡唱的一樣麼?

她望著被葡萄藤纏繞的走廊呆想。陽光在綠葉間遊走,晶瑩的好像一塊一塊的美玉。而耳邊的歌聲,卻像絲綢上的絲,被針在心底穿出一條線,纏纏繞繞,最後把所有夢裡面的美好繡成現實。

「喂?」

「**剛是我。」

「你晚上早點發!」

「我……你不是有一張麼?怎麼還要?」

說這些話時,那些軟弱所造成的被束縛的感覺,已經讓人在鼻口處打開了一些委屈的信號。她想拒絕,把不開心的恥辱的事情推開。

「我一直在看,都快膩了!」

「那,怎麼照都是我啊,只不過換了個角度而已。」

「我就是要不同角度的。」

「我不想發……我不願意。」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發。」

蘇年呆了一下,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你把你的照片給我。」

「什麼照片?」他傻那了。

「就是,」蘇年嫣然一笑,「就是同一性質,同一題材的,關於你的照片啊。你要我的,我也要你的啊,一張換一張,行就發,不行就算了。」

「呃……」

「我等著你!」

蘇年「啪」地合上手機,他會發麼?不會吧?不對,他一定會。

蘇年轉身,靠在窗檯上。走廊靜的好像有天使走過。走廊上的最後一扇門半掩著,不會是辦公室吧,她心跳突然變硬了。

她側側身,透過門縫向裡看,裡面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李小怡?

不知道是哪個年級老師辦公室,等挨訓麼?哈哈活該。

四周無人,她不禁又呆那了。如果不被打攪的話,她就能這樣一直盯著他。他微微側過臉,長發蓋住眼睛,高挺的鼻樑,呼吸勻稱,嘴角有一顆痣,但一點也不醜,相反,連這顆痣也很好看。他……好像王力宏。

一會兒像周杰倫,一會兒像王力宏?嗯,因為角度不同嘛!

喂,她心裡一動,他聽見我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麼?我的淑女形象……我的美好的第一印象……她睜大了眼睛。

「哎呀!」她慘叫出聲,一隻手重重打在門板上。她快痛苦死了。

他回頭,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她想,反正死就死了,辦公室又沒別人。

「是……是你啊?」她笑了下。

他一隻手摘下耳機,一臉陌生地看著她。

她仰頭看看門上的牌子,高一年級組辦公室。

「你高一?你看上去沒那麼小嘛。呵呵,小弟弟,李小怡?」她笑得眉飛色舞。

「我們,認識麼?」他指指自己,冷冷地問。

「嗯?」蘇年呆那了。

他站起身,戴上耳機,蘇年以為他要走,可是他卻打量起了蘇年,從頭到腳,腦子裡轉著讓蘇年尷尬的念頭。

「姐姐啊……」他冷笑著說。

蘇年愣了一秒,緊接著奪門而逃。我又丟人了麼?快步走開,連一句話都沒有,很不好吧?

他好邪啊,怎麼可以有這麼邪氣的人!他是魔鬼麼?長得那麼溫順可愛,一說話卻讓人不寒而慄。如果他是啞巴該所好,可以讓我隨便欺負。

蘇年伸出兩隻手,想像著他是一隻小貓,狠狠抓下去。

從後門回到班裡,趕快坐回座位上,拿出份捲紙擱在眼前,依舊想著那個男生。

從早上六點半開始,一直上課上到晚上九點半,一個月只有兩天假期,這就是所謂的高三生活。

每個人都是同一個姿勢,一手執筆,一手翻書,不同的模樣同樣的表情。蘇年在背書,把書對著眼睛而不是把眼睛對準書。

厭倦早已經沒有了,蘇年想著**鋼。她翻著手機,看他昨晚給他的短信,想像著他在夜深人靜是看著她的身體的照片,她感覺幸福,有時也有羞恥。

不過,沒有人會知道。

是,親愛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神,我所有的夢想。但是,我做得對麼?

正在發呆間,一條短信從天而降,蘇年心頭一陣狂喜,**剛發來的。

點開後是他依舊霸道的話,我今天晚上還要,你早點發。

蘇年來回看了看,班裡的同學木偶一樣在做題。老師不在,估計開會去了。她抓著手機,忐忑地站起來從後門走出班,順著號碼回過去。她把手機放在耳邊,她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那有一扇窗,對著庭院一樣的校園。

他的鈴聲永遠是周杰倫的歌。他也懂得那些歌的含義麼。他愛她像歌裡唱的一樣麼?

她望著被葡萄藤纏繞的走廊呆想。陽光在綠葉間遊走,晶瑩的好像一塊一塊的美玉。而耳邊的歌聲,卻像絲綢上的絲,被針在心底穿出一條線,纏纏繞繞,最後把所有夢裡面的美好繡成現實。

「喂?」

「**剛是我。」

「你晚上早點發!」

「我……你不是有一張麼?怎麼還要?」

說這些話時,那些軟弱所造成的被束縛的感覺,已經讓人在鼻口處打開了一些委屈的信號。她想拒絕,把不開心的恥辱的事情推開。

「我一直在看,都快膩了!」

「那,怎麼照都是我啊,只不過換了個角度而已。」

「我就是要不同角度的。」

「我不想發……我不願意。」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發。」

蘇年呆了一下,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你把你的照片給我。」

「什麼照片?」他傻那了。

「就是,」蘇年嫣然一笑,「就是同一性質,同一題材的,關於你的照片啊。你要我的,我也要你的啊,一張換一張,行就發,不行就算了。」

「呃……」

「我等著你!」

蘇年「啪」地合上手機,他會發麼?不會吧?不對,他一定會。

蘇年轉身,靠在窗檯上。走廊靜的好像有天使走過。走廊上的最後一扇門半掩著,不會是辦公室吧,她心跳突然變硬了。

她側側身,透過門縫向裡看,裡面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李小怡?

不知道是哪個年級老師辦公室,等挨訓麼?哈哈活該。

四周無人,她不禁又呆那了。如果不被打攪的話,她就能這樣一直盯著他。他微微側過臉,長發蓋住眼睛,高挺的鼻樑,呼吸勻稱,嘴角有一顆痣,但一點也不醜,相反,連這顆痣也很好看。他……好像王力宏。

一會兒像周杰倫,一會兒像王力宏?嗯,因為角度不同嘛!

喂,她心裡一動,他聽見我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麼?我的淑女形象……我的美好的第一印象……她睜大了眼睛。

「哎呀!」她慘叫出聲,一隻手重重打在門板上。她快痛苦死了。

他回頭,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她想,反正死就死了,辦公室又沒別人。

「是……是你啊?」她笑了下。

他一隻手摘下耳機,一臉陌生地看著她。

她仰頭看看門上的牌子,高一年級組辦公室。

「你高一?你看上去沒那麼小嘛。呵呵,小弟弟,李小怡?」她笑得眉飛色舞。

「我們,認識麼?」他指指自己,冷冷地問。

「嗯?」蘇年呆那了。

他站起身,戴上耳機,蘇年以為他要走,可是他卻打量起了蘇年,從頭到腳,腦子裡轉著讓蘇年尷尬的念頭。

「姐姐啊……」他冷笑著說。

蘇年愣了一秒,緊接著奪門而逃。我又丟人了麼?快步走開,連一句話都沒有,很不好吧?

他好邪啊,怎麼可以有這麼邪氣的人!他是魔鬼麼?長得那麼溫順可愛,一說話卻讓人不寒而慄。如果他是啞巴該所好,可以讓我隨便欺負。

蘇年伸出兩隻手,想像著他是一隻小貓,狠狠抓下去。

從後門回到班裡,趕快坐回座位上,拿出份捲紙擱在眼前,依舊想著那個男生。

中午,蘇年懶洋洋地拿著熱水壺到暖水房接水。人不多,有兩個打扮得很非主流的女生也在接水。蘇年遠遠地躲開她們,可是卻躲不開她們的聲音。女生用有點方言味的聲音冷淡地講著。

「昨天晚上姍姍給她對象打電話了。她問他在哪呢?他說在吃飯。珊珊說是不是跟小妮在一塊吃飯?他說不是。她就問他在哪兒吃飯,她對象說在春和,她就說她也去。她掛了電話,晚自習都不上直接就走了。第二天早上回來,別人都問她怎麼回事,她說沒事。……她的眼睛都哭腫了。」

蘇年感覺一陣反胃,聽到最後關上水龍頭提起水壺就回了寢室。在床上呆坐半晌。

就好像被機槍掃射的城市,硝煙瀰漫,一片狼藉。

我不是她,我們不一樣。

蘇年感覺到了那個女孩的無助和無奈。她強迫自己微笑,不是的,她不是我。

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不知坐了多久,她搖晃著站了起來,從櫃子裡拿出方便麵和飯盒,為自己做泡麵。

半夜驚醒時,她感覺她還呆在自己幽靜的房間裡。她在黑暗裡想像出傢俱擺放的位置,她的書桌她的沙發。這都是蘇年熟悉的擺設。給她比任何地方都能夠擁有的潛意識中的安全感。

耳邊卻響起了一陣鼾聲。

瞳孔舒張或者緊縮,在視力適應了黑暗的同時她木了會,有點不開心地明白過來她是和六七個女生同住在一個寢室。

她在枕邊摸了會,找到手機,她看到了一條彩信。

照片在很黑的角落拍的,幾乎完全看不清上面是什麼。黑色的照片,難道是一隻黑牛在夜裡吃草?但是……呃……她地目光停在畫面右上角,臉上一陣滾燙。

手機又震了。她點開短信,是程的話:快刪了。

我不,我還要好好保存作紀念呢,她回覆。

手機響起了琵琶聲,她嚇了一跳,慌忙接了電話。她真怕吵醒了室友們。

「你怎麼現在才發過來?」她鑽進被子裡壓低聲音問。

「白天我身邊一直有人。」

「嗯……」

「快給我刪了。」

「我不。這是你的照片,我要好好保存。」

「快,你刪不刪?」

「不……」她輕聲說,好像在哀求。

「你答應我的事呢?」

「啊?我,我在寢室啊。」

「你說話不算數?」

「我沒話費了!回來我逃課找你好啦。」

「這個禮拜又不放假嗎?」

「嗯,禮拜四老班不在,我逃課找你。」

「說好了。」

「嗯……你孩子似的。」

「我掛了,老婆。」

「嗯,後天見,老公。」

她鬆開手機。

齊大非偶。

對,就是這四個字,齊大非偶。

她握緊了拳頭,真的好不甘心。

她看見開滿桃花的花園。她嗅著花香,倚在宮牆邊,頭髮散在耳邊,眼淚一直往下掉,打濕了精美的白衣。

桃花開得好漂亮,如同公主沃若的青春,明媚地閃爍著。

侍奉湯藥的宮女緩緩走來,把藥碗舉過頭頂,在她面前跪下。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幾乎站不穩。

齊大非偶。

早晨起床後,洗臉刷牙。天還未亮。她提起熱水壺去餐廳吃飯。秋氣襲人。路邊那棵蒲公英總算有了枯萎的跡象。磚鋪的道路上也有了枯葉。

要了碗熱湯,一份餅卷菜。漠無表情地一個人坐在那吃。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幾個認識的女生,她們也坐了過來。她笑得一臉燦爛,裝作開心的樣子。

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蘇年心裡一動,回頭看去。

「大嬸,這是你的東西吧。」

還未等蘇年看清他的臉,他就已經走了。她看見他雙手插在衣袋裡,帽子拉得很低,英俊而不囂張。

桌子上是一塊沉重的玉觀音,有著溫潤嫵媚的光。

蘇年收起玉觀音,這是媽媽給他的十七歲生日禮物。她戴了快兩年了。

反應好遲鈍,忘記了說謝謝。剛才,那樣英氣逼人的男孩,一定是李小怡了吧。

她握緊了那塊玉。

說是禮拜四逃課,其實根本就捱不了那麼久。在學校中的小妹妹們拚命地把自己弄得像隻雞看著就讓人覺得亂,女孩子們在走廊上高談闊論著的並不是什麼不傷大雅的話題。如果晚自習去上廁所,說不定還可以看見兩位男同胞在激吻。孩子們都被所謂的日本漫畫陶冶壞了……該死的日本漫畫,小日本的心理太變態了……哥哥說的。

蘇年想像了下她和一個女孩子接吻,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後背發麻。

呸呸……

高三了,蘇年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她只是覺得空虛,有點兒掙紮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心裡總是驅散不了一些影子。她總覺得迎接一些還未發生的重要的事情,好像病重的人迎接死亡。她經常在還沒睡醒的時候就要起床看函數題應該怎樣解,她聽得懂同學教的題,但是聽完就全忘掉了,好像白痴。

她收拾了下東西,週三晚上搭了輛末班車去了立秋那兒。

在某種程度上像一隻五指山裡逃命出來的猴子,也不管哥哥會不會敲著她的腦袋說:「你又逃課!」

不管怎樣,他不會吃驚,而她也不會受到太難堪的責罵。

立秋的房子還是有點冷。她推開門之後便覺到一陣寒氣。立秋還沒放學。她回家般倒在沙發上,不經允許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興致盎然地瀏覽著立秋的私藏文件夾。

「如果,下輩子,我還是你哥哥,我們會怎樣?

就這樣,靈與血,都聯在一起,剪不斷,分不開。」

這兩行字看來是哥哥詩興大發時寫的。他絕對不能當詩人,否則他會死的很慘。

死得很慘?對,比如說餓死,比如說流浪致死……

哥哥熱愛所有和非主流有關的東西,可是她卻覺得非主流甜的發膩要麼要麼很變態。於是文件裡那些深奧的圖片便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手機響了。蘇年看看號碼,厭惡的撇撇嘴,一個討人厭的名字。

「喂,這是蘇年的手機麼?」一個很好聽的男聲。

「喂?誰啊?」蘇年接電話的腔調好像一女土匪。其實知道這是誰的號碼。

「你是蘇年嗎?」男孩繼續問。

「是我,你是誰啊?」依舊是過分的腔調。

說話的男孩似乎慌了手腳,吱唔了一會兒,最後坦誠的交代:「我是高寒的朋友。」

蘇年根本沒想到這一層,她原來只是想難為一下高寒,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乾脆就這樣吧,我可以冒充一下聰明女孩,「你有什麼事嗎?」

「可以約你一起出來玩麼?」他自信地問她,用的是女孩子拒絕不了的腔調。

蘇年瞟了一眼牆上的表,九點多了。這麼晚,高寒敢約她麼?

高寒既霸道又自卑,蘇年總是用惡作劇般的心態,把他放在手心裡揉來揉去玩,看他暈頭轉向,又不得不維護自己的自尊心。因為不在乎,所以她總是處於優越地位。

他堅稱他是她男朋友,這讓蘇年覺得很噁心。

他肯定是被朋友笑了,而這個朋友,一定是個對自己的魅力自信到爆的傢伙,所以對他說他幫他約她。

「不太方便吧。這不是高寒的手機麼?他人呢?」

「他在我旁邊,我們這裡現在有好多人,你也來吧。」

「你們有多少?」

蘇年問的時候聽見一個女孩尖叫著開懷地笑,那男孩似乎推開了她:「去一邊。」

「大約五六個吧。」

「嗯……高寒呢?我要和他說話。」

「有必要嗎?有什麼話……」

「我要和高寒說話。」雖然只和高寒約會過一次,但是蘇年還是相信高寒多一點。

「高寒,人家女生指名道姓要找你。」電話那邊幾個男生開始起鬨。

「喂?」這才是高寒的生音沒錯。

「你要幹嘛?」

「找你出來玩啊。」

看來,高寒為了約蘇年已經黔驢技窮了。可蘇年若不是不喜歡他,也不至於這樣。

「你要我出來麼?」

高寒似乎猶豫了會,低聲說:「你想出來就出來,不想出來玩就算了。」

「我知道了,你把電話還給那男生。」

蘇年開始和那名男生閒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譬如說:現在學習真的很緊張,到了人生多麼關鍵的時刻……所有老班課堂上講到的理論全都用到了。她自己都感嘆自己是個好學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