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廢話!阿拉老夫又不是倒店貨,哪有折扣可講?”

“哇噻!不錯,說得極是,你長的就是一副棺材臉,沒聽說賣棺材的有折扣可講,更沒買一送一的怪事兒!”

“臭小子,也不怕嚼爛了舌頭,還不快去練功,據阿拉老夫的估計,火螭虯出世之期,大概只在這百日之間,時間有限,在這短短的三個多月,你要是不能把玄冰真氣練到十成火候。誤人誤己。後果可是十分嚴重的!”

“哇噻!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老酒鬼板起了毛臉,“關於火螭虯的祖宗十八代,等你玄冰真氣有了十成火候,阿拉老夫自會詳加說明,你不必老貓吃屎,你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快快把玄冰真氣練好!”

“哇噻,我……”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切中的兩切,兩切中的一切,呃!

等你有能力殺死火螭虯,到那時所有的事情都會真相大白。

如果你仍像傻瓜般的在這兒喋喋不休浪費時光,你就是無藥可救的‘阿達’,阿拉老夫醉矣,我醉欲眠君且去……”

老酒鬼揮揮手,眯著惺忪睡眼,又猛灌了兩口老酒。

少年還想再說,但看了老酒鬼的迷糊醉態,心想說也無益,只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默默轉身而去。

老酒鬼看少年一轉身,醉目中突然精光一閃即逝,左腳一蹴,一粒指大的小石,突如離弦之箭,直射少年背心“直柱”大穴。

少年虧吃多了,也就學乖了,早就洞悉老酒鬼的伎倆,一聲清脆長笑,右掌反拋,早已暗藏掌心的小石,突然如疾矢般激射老酒鬼的面門,人卻藉勢如速前衝,去勢如電射星飛,比老酒鬼踢出的石子還快!

老酒鬼冷不防少年居然還留下這一手,幾乎措手不及,百忙中舉起手中酒葫蘆勉強的擋過。

噹的一聲,冒出一溜火星,酒也醒了三分,跳腳大罵道:

“死小子,臭小子,死臭小小子,你要是打破阿拉老夫的喝酒傢伙,阿拉老夫發誓跟你沒完沒了!”

望著少年漸去漸遠的背影,老酒鬼醉氣醺醺的神色,忽然一掃而空,老眼不但不再迷濛,反而發出如電精光,露出難得一見的清醒笑容。

其實這也算不上什麼笑容,只不過是老酒鬼臉上濃密的白毛牽動了一下而已,看不到咧開的臭嘴。

老酒鬼深深的吸了口氣,喃喃自語:“辛苦了這許多年,總算能看到一些小小的成果,這小子畢竟有著優良的血統,根骨都是上選,沒讓阿拉老夫失望,成就也超出了預期。

以男子純陽之體,勉強來練這種陰寒的玄冰真氣,也不知

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的折磨,實在不容易。

唉!有時候看他凍得血脈俱沉而膚裂肌僵,還真想叫他乾脆放棄算了,做個渾渾噩噩的普通人也沒這麼煩惱,很多人從不練武,不是也活得很好嗎?又何必恩恩怨怨的糾結牽纏到無結局呢?

可是……人總得有個目標呀!想到自己肩上所負的沉重責任,也只得狠下心來,咬咬牙當作視而不見,其實啊!眼見孩子體膚受苦,我卻是內心倍受煎熬啊!”

老酒鬼又嘆了口氣:“苦了這麼些年,阿拉老夫已經把這身雞零狗碎,一骨腦的教給他了,日後的成就,只有瞧他自己的造化了。”

仰頭灌了口酒,再度沉入自語中:“恩兄啊!我已盡我最大的力量了,十幾年來,為了造就這臭小子,我已精疲力竭了,想當年,我詩酒秀士也是武林狂客,雖然嗜酒如命,但是眾人皆醉我獨醒。

也曾笑傲江湖遊戲人間,須豐發茂風度翩翩,也算得上一代怪俠,而今歷經十餘載的內心煎熬,已是鬚髮俱皤而老態龍鍾了,真是時光催人老啊!

為了報答恩兄知遇,窮我餘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就算不了什麼了,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這點犧牲,實在是滄海一粟,我是無怨無悔的。

但願恩兄英靈不遠,能庇佑這小子平安成功的度過火螭虯的這一關,這一切,只能委諸於天命了。”

老酒鬼伸舌潤了潤脣皮,態度忽然嚴肅起來;“恩兄啊!您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如風光霽月,阿拉老酒鬼除了酒量以外,是不能跟您比的。

原諒阿拉老酒鬼使用了一些不怎麼光明的小手段來達到目的,這臭小子倒是繼承了您光明磊落、一腔熱血和滿腹豪情,有正義感和責任感。

這種性格,最是容易被人欺之以方,在荊棘遍地人慾橫流的江湖中,容易墜入陷阱而遭陰謀暗算,甚至墮入黑道而不得翻身。

因此,我只得自己扮演了黑臉角色,使小子能時時處於警戒狀態中,才能適應將來的江湖生涯。

唉!時光是無情的,人的生命原也是極其有限,阿拉也很想擺脫這些煩人俗物,找個山明水秀之處,好好的享幾年清福,只是……這是不可能的啊!

若能熬過百日後的這一關,阿拉或可喘口大氣,好好痛快的醉上一場,很多年沒痛快的喝了,阿拉會全力以赴,讓孩子能更上層樓,定不叫您失望,一定的!”

老酒鬼甩甩白頭,幾滴老淚卻已灑落塵埃!

玉室,是老酒鬼給這個地穴取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很詩意,其實滿不是那樣子。

這是一個半天然半人工的地穴,深入地下三四丈。

方圓也有三四丈寬廣,中央懸著一顆鴿卵大的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輝,使得洞中十分明亮,四壁光滑如鏡。

裡面除了有兩架子的破書以外,只有靠內側有一個冰臺,大小像一張單人床似的,此外別無長物。

這張冰床,通體透明,發出閃閃清光,瀲瀲灩灩的,竟是罕見的萬載玄冰所雕成!

洞中奇冷無比,滴水立即成冰,冰牆上凝結了一層白色的霜,在珠光下倒像是一片璞玉,真是名符其實的玉室。

有一個笑話說:某地天寒地凍,尿一撒出來就結成冰,所以撒尿時要帶根棒子,邊撒邊敲,否則撒不出來。

此地大概也差不多如此吧!

而此時,那老酒鬼口中的臭小子,正俯臥在冰床上,雙掌掌心緊貼床面,呼吸深長不絕如縷,他正在吸取玄冰精華,苦練玄冰真氣。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又翻身鐵坐,運氣吐納一週天,把玄冰精華融入丹田之中,化為己用。

如此週而復始連做了三遍,凍得渾身哆嗦,才散去內力,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然後走到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埋頭研讀起來。

這一屋子書,少說也有兩萬冊,內容包羅萬象,從諸子百家、醫卜星象、智謀韜略到拳掌吐納、軟硬兵器、各種暗器、毒藥迷香等等,無所不包。

這是老酒鬼一點一滴用心血蒐羅的,若說這裡是武學寶庫,也毫不過份。

少年聚精會神的盤膝端坐,動也不動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那滿臉白毛的老酒鬼,手提一隻粗糙的竹籃,步履輕如棉絮般落地無聲,像憑空幻現的幽靈,突然出現室中,依然醉意醺醺,酒槽紅鼻依然醒目。

老鬼先打個酒嗝當見面禮,把竹籃往少年一拋:“小小子,吃你的大頭飯!”仍然滑稽突梯,令人噴飯。

少年目光從書上移開,伸手接過竹籃,輕輕瞥了一眼:“哇噻!我只聽說有大頭菜,倒沒聽說小子要吃大頭飯的!”

接著又怪叫起來;“哇噻!怎麼又是昨天剩下的?”

老酒鬼瞪了他一眼:“你給我安靜的吵!”也不知“安靜”又如何吵法,“昨天剩下的就不能吃嗎?你自己打的雪獐肉,阿拉老夫下酒剩下的,阿拉老夫自己也吃了,你小子還嫌什麼嫌?”

老酒鬼也大聲吼了起來。

“哇噻!要我‘安靜’的‘吵’?簡直莫名其土地廟(妙)!”接著又碰到鬼般的嚷嚷;“怎麼還是冷的?”

“呃!當然是冷的,熱的阿拉老夫自己早已下了酒。你小子當然是吃冷的!”

少年默不作聲,伸手取了一個黑忽忽的硬饃,又取了一塊冰雪獐肉,咬得咔吱咔吱響,邊吃邊咕噥:“哇噻!三天都沒喝一口熱湯了……”

老酒鬼又瞪了他一眼:“熱湯?你倒想得美,美得屁股冒泡,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是‘王孫公子’嗎?呸!阿拉老夫可不是專門來侍候你的,你飯來張口的享清福,還嫌是冷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哇噻!我……”

“你又如何?阿拉老夫當年行走江湖,有時迷路在原始森林中,長達半個月之久,吃樹根啃樹皮,甚至螞蟻長蟲都血淋淋的活剝生吞。

小子你沒吃過苦頭,豈能瞭解此中苦處?像這樣又有飯又有肉的,你還不能知足,真是‘生在湖中愛吃糊!’(身在福中不知福)。”

“哇噻!你老酒鬼最愛吹牛,什麼生吞長蟲,嘔……噁心死了!”

“嘔什麼嘔?你害喜了是嗎?你不要不服氣,阿拉老夫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如有半句謊言,願凳子受到天打雷劈而四腳朝天!”

老酒鬼也賭起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