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自由
浴室裡充滿了詭異的沉默,奇怪的感覺蔓延開來,溫熱的水花顆顆拍打在他身上,卻給他帶來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沒有,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呢?明明,小南小北按住他,將精液射進他的身體深處,一次又一次。那種滾燙的感覺,他也是切實感受到的,怎麼會乾乾淨淨,一點兒都沒有呢?
步穿雲微微顫抖著,臉上滿是深沉的凝重,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身體會出現這樣他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之前呢?和三個兒子做過這麼多次愛,他竟然直到現在才突然發現自己身體的異樣,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這樣奇怪的身體,似乎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傷害,可對三個兒子呢?他們的身體會不會因此受到不可逆的傷害?
步穿雲心跳得飛快,大腦在急速運轉,像是分裂成無數個自己在互相辯駁爭吵,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像是傳說裡的狐狸精、吸男人精血的妖怪,他看了看鏡子裡水霧模糊的自己的臉,顫抖著伸手去擦拭那片霧鏡,就像是需要自己親手撥開一陣迷霧、親眼見證一個真相一般!
步穿雲很少照鏡子,因為他一直就沒有這種習慣,嫌麻煩。因此當他擦亮鏡子看見自己光潔白皙的皮膚時,整個人都呆滯在了原地!
這張臉,是他的臉,卻又不是他的臉!
他的臉,根本沒有這麼白皙嫩滑!原本疏於打理,臉頰的毛孔略顯粗大,鼻頭也殘留些未淨的黑頭,可這張臉,每一寸都細膩到極致,乾淨到極致,跟手機磨皮後的效果是完全一樣的!
步穿雲卻厭惡這樣完美的一張臉,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失去什麼,這一點於他而言是毋庸置疑的。這樣完美的臉,再結合自己怪異的身體,步穿雲覺得真相已經完全鋪開在他面前,真相大抵就是如此!
他竟然真的擁有這樣一副損人利己、吸食精血的妖異身體!
頭腦的清晰帶來的是心靈的痛苦,本以為,只要自己勇於妥協,勇於打破自己心靈的禁錮,就可以得到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幸福!
然而才短短幾個月,他就受到了來自上天的詛咒,這是老天爺對他泯滅人倫的懲罰,對他貪婪不知廉恥的懲處,嘲笑他竟然妄想和自己親手帶大的兒子過一輩子,諷刺他忽視天道好輪回,然而報應終不爽!
心裡像是被刺入一把利劍,輕輕動一下,都會造成傷口開裂和崩壞,心頭血在滴滴往下流,步穿雲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止血方法,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彷彿隨著流水在不斷流逝。
他想到三個深愛自己且自己同樣深愛的兒子,他想到他們的霸道和固執,即使他們知道自己這副身子有問題,也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吧?
可自己呢?自己又能回報他們些什麼?他們正青春,蓬勃地在生長,而自己明明應該做一個令他們尊敬的長者,他們人生道路上的導師,卻無恥地勾引了他們、讓他們迷戀上自己這副詭異的身體。
步穿雲覺得自己很可怕,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可怕,各種各樣的質疑充斥了他的大腦,將他以往的一切優點遮蓋,推翻他所有的成績,給他留下一片破敗的廢墟和殘骸,現實將他狠狠地將他碾進塵土裡,要他永遠翻不了身!
此刻心裡只剩了一個念頭--離開。
這不是一種逃避,而是放手和成全,短暫的痛苦總好過一輩子的艱辛,步穿雲想得很明白,離開他們,放彼此一條生路,他們現在已經足夠獨立自主,甚至將同齡人遠遠拋在身後,他感到很欣慰,不管作為一個父親,還是情人,他都希望他們能好好過完自己的人生。
沒有誰會因為失去另一個人就完全活不下去,步穿雲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為什麼這樣想著的時候,心裡卻又酸又痛,像被生生撕開一個大口子,不管怎麼填補,都再也填不回原來的樣子呢?
步穿雲撐著牆壁站起來,草草擦乾身上的水漬,吩咐廚房給自己煮一杯咖啡,就將自己關進書房裡。
打下第一個字的時候,步穿雲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滴落在鍵盤上,像是河流氾濫般順著眼眶滑落,但他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有人說,人最難過的時候,是沒辦法發出聲音的。
步穿雲覺得自己需要給兒子們寫點什麼,解釋的話、安慰的話、請求原諒的話,但他滿腦子都是曾經和他們相處時的點滴時光碎片。
要求和他住一個房間時兒子們耍賴的樣子,趕走自己選中的物件時惡趣味的樣子,四個人一起窩在沙發裡時甜蜜的樣子,每一次獲得好成績回來彙報時傲嬌的樣子,甚至,是做愛時故意強迫他的霸道樣子,兒子們的每一種面貌,都深深印在他腦海中,讓他幸福得想哭,每一次回想起,卻又自豪得想要向所有人大聲炫耀!
苦澀的咖啡和著鹹鹹的淚水入口,口感一點都不好,步穿雲卻自暴自棄地全部灌進嘴裡,他簡單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帶著一張父親留給他的銀行卡,打下最後一句話:我們這段扭曲的關係該結束了,不要找我,就當一切從沒發生過,我就感激不盡!
步穿雲說走就走,公司也全部丟給翟凡,只說自己壓力太大,需要出去散心。
翟凡真的是個非常棒的朋友,他並沒有多問,只讓步穿雲好好調整心情,公司他會幫忙看好,步穿雲有需要可以聯繫他。
春天的氣候正好,步穿雲去銀行取了一套新的人民幣,跟著人民幣背面上的景點去旅遊,像是將自己放逐在天地間,就能徹底遺忘身上背負的所有重擔!
從杭州西湖,到東嶽泰山;從瞿塘夔門,入桂林山水;布達拉宮是他的終點站,因為對他而言,人民大會堂這樣的地方太過莊嚴,並不適合他已然太過沉重的心情。
每到一個地方,步穿雲心裡都會升起一陣失落,藝術家過於誇大這些地方的魅力,而步穿雲不但沒有放鬆下心情,反而被一路上嬉笑打鬧的人群諷刺個遍,彷彿全世界都在嘲笑他的形單影隻,而他被徹底隔離在人群外面,看著那些結伴而行的家人、朋友、情人,他只覺得心裡是一陣陣的刺痛,原來失去了那些對的人,不管走到哪裡,心都不會安寧,看得愈多,心情反而愈沉重。
步穿雲像得了相思病晚期的病人一樣,在人群中一遍遍搜尋和那三人相似的面龐,不對,不對--全不對,服裝不對,臉型不對,身材不對,哪裡都不對!
那三人的點點滴滴像是滲入他骨髓裡似的,讓他只要閉上眼睛,腦袋裡就全是他們的身影。他將自己蜷縮成母親子宮裡的嬰兒般,閉上眼全是他們抱著自己親吻的寵溺模樣,幻想著他們進入自己身體裡凶狠地律動,下體濕成黏膩的一片,卻連安慰自己的力氣都沒有,思念氾濫成災……
小夜,小南,小北,我好想你們!
步永夜不知第幾次從夢中驚醒,他煩躁地捏住自己的眉心,爸爸軟軟的哭泣聲打在他心上,讓他痛苦得想要殺人。
他深吸一口空氣中的氣味,爸爸身上特有的氣息越來越淡,可他忍不住再多吸幾口,反復回味著其中最甜膩動人的香味。
給睡覺不老實的步北蓋好被子,步永夜把自己的腳步放得很輕很輕,這些日子以來三兄弟一直都很難入睡,彼此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失眠和噩夢驚醒,步永夜有時候會去酒吧將自己灌得爛醉,步南步北會用疲憊的學習將自己鎖進私人空間裡各自折磨,然而他們都會默契地在晚上回到這間充滿爸爸氣息的臥房,將乾淨整潔的自己投進柔軟的大床,假裝爸爸已經回到自己身邊。
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到那個男人,把他鎖在家裡,永遠將他禁錮在身邊,可這本來就是不現實的,況且就算把人綁在身邊,心難道就不會飛到別的地方嗎?
步永夜打開電腦,點開一個軟體,這是個專門用於監控的軟體,自從步穿雲上次消失後,步永夜就在送他的項鍊裡裝了個定位裝置,這樣一個裝置可不簡單,其精確程度,堪比軍方專用的衛星定位儀。
看到地圖的一瞬間步永夜有種熟悉的感覺,仔細一看,爸爸竟然又回到了本市,步永夜心裡突然燃起一股熊熊大火,如果說之前的放縱是因為山高水遠,此刻獵物又回到了自己的領地,野獸有什麼理由不將其抓捕、令其徹底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