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陳氏心中一歎,不欲多想,道:「走吧。」
餘慧心見她丫鬟握著一副畫卷,疑惑:「這是什麼?」
「你到了便知。」
餘慧心努努嘴,走了兩步將貓放下,怕它在懷中不規矩、會跳起來傷了陳氏。
陳氏見她笑盈盈的,打扮得比往日俏麗,倒像個未出閣的姑娘,笑問:「三娘看起來很高興?書肆出了事,你倒不煩心?」
「豆腐回來了,我自然開心。」
陳氏聞言,又覺得她可憐了。得多寂寞,才整日圍著隻貓轉?這貓還不忠心的!
到了上房,餘老爺未回,段氏也好奇陳氏的丫鬟拿的什麼,陳氏便說了起來。
餘慧心一聽,心砰砰直跳,自作多情地想,這畫怕是特地作給她看、送給她的。只是此時男女大防,自然不能直接給她。
兩個丫鬟展開畫卷,大家湊過去。
畫中是一個木榻,木榻周圍擺著一些傢俱,榻上一個貓窩、幾件貓玩具、幾件小擺設。三隻貓姿態各異地擠在窩裡,一隻探著腦袋滿臉好奇,一隻準備往窩外面爬,另一隻被擠翻了、四腳朝天地想要翻身。
餘慧心噗地一聲笑出來。
段氏驚歎:「真討人愛!裴公子可真會畫!」
陳氏憂心忡忡:「只是不知道裴公子是什麼意思。念著貓是我們家豆腐生的,特意畫了給我們看,會不會太熱心了?他的畫可不便宜,這不像他做出來的事。」
陳氏說著,瞄了餘慧心一眼。
餘慧心神色不變,想了想問:「圓圓到底怎麼說的?可別漏了什麼。是不是給我們看一眼,再還回去啊?」
「呃……」段氏一頓,遲疑了片刻說,「不能夠吧?裴公子若說過這樣的話,圓圓斷不會忘。就怕裴公子有這個意思,圓圓人小,看不出來。」
餘慧心噗嗤一聲:「也或許,裴公子想我們主動給他送錢去。」
段氏道:「等你爹回來了再說。」
稍晚,餘老爺和余天瑞回來看了畫,都很喜歡,恨不得掛到正堂上去。這可是裴聚寶的畫,掛出去倍兒有面子,雖說並不適合掛在正堂,掛在內堂更合適,但掛在內堂顯擺的機會就少了。
餘老爺和余天瑞就此糾結起來。
段氏忍不住提醒他們:「裴公子這畫貴重,卻分文未取,不像他做的事。也不知他只是讓我們看一眼,還是要給我們。若是給我們,我們要有所表示。」
「嗯……」餘老爺再次糾結起來。
余天瑞沒主意,把陳氏盯著。陳氏出身好,應當有得體的法子。
陳氏說:「最好是明日讓圓圓送回去,說我們看過了。但裴公子與眾不同,搞不好他就是要換錢呢?」
「可若給他一千兩就見外了,少了他又心疼。」餘慧心說,「不如送點等價的東西給他,也算禮尚往來。」
餘老爺拍桌:「理當如此!」
「那這上面畫的是豆腐的崽子,豆腐可是我養的,這畫要不要給我呀?」餘慧心馬上向他撒嬌。
餘老爺瞄她一眼:「那給裴公子買東西的錢你給?」
餘慧心一窒:「爹怎麼和裴公子似的,那麼摳?你明知我現在手頭緊!這樣,我那裡有一幅從前買的蘭草圖,也是裴公子作的,拿來和你換!」
餘老爺驚道:「你竟然如此敗家?去買上千兩銀子一幅的畫?」
「我——」餘慧心再次窒息。果然是商人,如此在乎錢!
「不過蘭草倒比貓適合掛在正堂,那就換吧。」餘老爺同意了。
餘慧心喜不自禁:「謝謝爹~貓崽子我怕是要不回來了,能每天看到它們在畫中的樣子也知足了。」
陳氏道:「你若惦念,不如問問裴公子,請他送還你一隻?也好時常陪著你。不然豆腐再跑了,你又沒得玩了。」
「就怕裴公子叫我給養貓的錢。」
陳氏噗嗤一聲,不再說話了。
快傳晚飯了,她和余天瑞不在這裡吃,打算布完菜再走。段氏不想耽誤他們吃飯,將他們打發了。
飯後,餘慧心準備回房。
餘老爺說:「等下我讓丫頭給你送點錢過去。」
餘慧心心裡一熱,瞬間有點哽咽:「不必,我夠花的。馬上年中了,租的那套房該收租了,鋪子裡的賬會結一次,沒那麼緊。」
「那便少送些。」餘老爺說。
餘慧心無法,只得謝過。回到房中,得知陳氏已經讓人送了五十兩來。
她忍不住笑,對紅梅說:「看我在孃家,可比嫁給別人舒服多了。」
紅梅想到王家就咬牙,昨天在書肆,裴義淳說的話她可是聽見了的,憤憤不平地道:「那王家定沒好報!」
餘慧心淡淡一笑,讓她和紫蘭將牆上的蘭草圖取下來,將奶貓圖掛上去,然後看著落款笑道:「只怪我婦人之仁,只讓京中百姓知道他們的嘴臉。待新的談資一出,大家就忘了這事了,合該讓他們遺臭萬年才是!」
她的新小說,原本寫的是一個武俠故事,就是被仇人追殺、掉落懸崖發現武功祕籍、報仇雪恨抱得美人歸那一套。
但武林說白了就是黑社會,她剛剛被掃了黃,擔心這書一出又要被打非。正好掃黃是因為王家針對,她便打算將武俠暫時擱置,先出一本類似陳世美的故事影射一下王騰宗,讓對方感受一下什麼叫文人殺人不用刀!
呵,叫你欺負老婆,離婚了都不放過!
……
餘家花了幾天時間,尋到一批印石料送給裴義淳。正好裴義淳收藏的大部分石頭拿來刻麻將了,十分合他心意。
下了課帶著石頭回家,在坊門外碰見餘慧心。
他停下來打招呼。
餘慧心在車內掀起簾子,隔著紗窗笑瞇瞇地道:「裴公子畫的貓我看見了,現在那畫正掛在我房中。」
裴義淳壓抑住內心的雀躍:「好。」如願以償,真好。
「可是越看畫,我就越想豆豆它們。不知道裴公子願不願意將小貓送我一隻?你為它們花過的錢,我可以加倍補給你。」
「錢就不必了!」裴義淳想也不想地說,「貓……貓可以全部還你。」
餘慧心一笑:「如果裴公子無意養它們,就全部給我吧。如果裴公子想要,只給我一隻就夠了。」
「好的。」那就給一隻!
「那裴公子慢走。」餘慧心退離窗前,簾子放下。
「三娘慢走。」
裴義淳有些微不捨,但喜悅之情更甚,道了別,高興地回家了。
回家後,他被安陽召了過去。
裴義淳身上一抖,懷疑安陽知道淫書的事了。
他繃緊了皮過去,果然見安一臉不虞地靠在榻上,裴驪珠坐在下方給她捶腿。
裴驪珠見他來,憤憤地看了他一眼。
裴義淳覺得,應該不是淫書的事,不然裴驪珠不會在這裡。
他請了安,安陽說:「你三哥、四哥要走了。」
「嗯,三哥、四哥跟我說了。」裴義淳湊過去給她捏肩,「阿孃莫擔憂,過幾年就回來了,家裡還有我和驪珠呢。」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安陽就氣,揮手在他腦門上一拍,將他推開,吼道:「他們要將阿謹、阿學一起帶走!」
裴義淳跌坐在地上,有點懵逼。
裴驪珠哼道:「阿謹和阿學還小呢,也要上學,合該留在京中。要不是你,三哥、四哥也不會將他們帶走。」
「關我什麼事!」裴義淳叫道。
「怎麼不關你的事?還不是怕孩子留下,等回來的時候已經變作你的兒子了。」
裴義淳:「……」我的錯,我作孽!
他爬起來,對安陽道:「就算我想,也要爹孃同意!我看是三哥、四哥不放心將孩子交給我們,才非要帶走!」
「你少胡說!」安陽喝道。
裴義淳自知失言,轉身就走:「我找他們去!」
安陽想叫住他,但身心俱疲,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裴驪珠安慰道:「阿孃別擔心,三哥、四哥肯定是想治治六哥,不會真把阿謹、阿學帶走。」
安陽卻道:「我年紀大了,搞不好等他們回來你都嫁人了,阿謹、阿學留下來,沒個年輕嬸子照看他們,你三嫂、四嫂能放心嗎?」
裴驪珠愁道:「那現在給六哥娶妻也來不及了呀。」
「哎……他若想娶,明年、後年也不算晚,就怕他不願意。上次是下聘的時候反悔,下次等拜堂的時候反悔怎麼辦?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禍害!」
禍害到大門上去等人,沒一會,裴三、裴四一起回來了。
二人見到他,都很驚訝:「你杵在這裡當門神?」
「我等你們!」裴義淳有點委屈。
二人不知他發什麼瘋,下了馬,將馬鞭交給下人,朝他走來。
三兄弟一起朝裡走,裴義淳哼哼唧唧地道:「剛剛阿孃找我,說你們要將阿謹和阿學帶走?」
二人看他一眼,沒說話。
他急道:「我錯了!若是因為我從前胡言亂語,大可不必!我現在有了學生,他只要不欺師滅祖,將來總會給我送終,我不會再叫你們過繼了。」
裴三尷尬:「我們原是想,帶孩子出去見見世面。」
「世面什麼時候不能見?」裴義淳不贊成,「他們還小,萬一水土不服、生了病,家裡擔心、你們分心!你們初到任上,不知道多少煩心事,何必多操這一份心?」
裴四道:「其實我們還在猶豫,怕的是你鬧事。既然你說不再過繼,那我們現在就去跟母親說,免得你反悔、等我回家兒子都不是我的了!」
「我現在有徒弟!」裴義淳再次申明。
「徒弟頂多算半子,能一樣嗎?」
裴三深深地看向裴義淳:「我倒希望你有個心上人,等我們回來時,你妻兒都有了。」
裴義淳:「……」
裴義淳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