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餘慧心一臉天真:「是呀,《馬嵬山舊事》。」

「哦……」裴義淳鬆口氣。《馬嵬山舊事》有清水版,王掌櫃給她的肯定是這個。

「我看完發現,寫文章也不是很難嘛。」餘慧心輕輕地哼了一聲。

「所以你就自己寫了?」

「對呀。我看了許多書,便想學著別人做學問,但那些學問太高深了,我看都看不太懂,又怎麼做?但《馬嵬山舊事》卻不同,我看著挺好懂的,就想學著它的模樣試一試。」

她當初給《馬嵬山舊事》搞清水版,就是為了拿來給新筆名當範本。否則她一深閨女子,連個模子都沒見過就寫出來了,還和富貴閒人的那般像,馬甲不就直接掉了嗎?

而現在,她可是有王掌櫃當人證的,《馬嵬山舊事》是他親手交到她手中的。

裴義淳聽了她的話,一陣無言,半天才說:「你這個不叫做學問。」

「哦……」餘慧心有點失落。

「不過寫得挺好的!」裴義淳鼓勵道,「寫人情世故,不教道理,卻也暗含道理,很好的書。」

「謝謝裴公子。」餘慧心一笑,「那我以後就繼續寫啦~其實我覺得,我寫得比那個富貴閒人好點呢~」

富貴閒人筆下的書,她盡量往口語靠攏。到了廿一居士筆下,她當然要有所改變,又往文言靠攏,就變得半文半白的。正好她近一年來一直在看典籍,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寫起來不算難,就算有錯用,乍一看也像模像樣了。

所以,就算一眼看過去有富貴閒人的風格,但她說自己是看了富貴閒人的書才寫出來的,也令人信服。當然,她也是欺負此時應該沒人研究寫作技巧,否則陳世美這書怎麼看都不像新手寫的。

「嗯……」裴義淳被她笑得心猿意馬,又不敢看她了,低下頭喝茶。喝了一口,看見桌上的書,他神色一凜,抬起頭問:「這書中所寫之事,是否有你自己的經歷?」

餘慧心遲疑片刻,輕輕點頭,「裴公子是因此才懷疑書是我寫的?」

「自然。」裴義淳握了握拳,憤憤不平,「想不到那家人居然那樣對你!」

餘慧心在書中,將王家想休妻、餘七巧懷孕、王家謀害餘七巧腹中胎兒這個過程如實地還原了。只不過書中的陳家、秦家與現實中的王家、餘家不盡相同,所以省略了綠柳這個背主婢。而書中的秦慧娘,還有許多淒慘的遭遇,很容易引發讀者的憤怒和同情心。

餘慧心想了想,搖著扇子道:「幸好我和離了。剛回家時,爹孃還想為我另覓良緣。只是如今我這身份,肯定被人挑剔……」

「你莫灰心!」裴義淳急道,「總有人識得你的好!」

餘慧心眼波流轉,往他臉上看了一眼,噙著笑道:「若有那麼個人,哪怕不能在一起,我心裡也高興。」

「呃……」

餘慧心心裡明白,餘家與裴家天壤之別,就算她和裴義淳互有好感,也很難有結果。但是,見著這人就開心不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優秀的人喜歡自己,那就更開心了。

只是此人別看他掉錢眼裡了,某些方面卻純真得不像話,他可別為情所困呀!

想到此,餘慧心對他道:「前幾日我看到一句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裴義淳大為震動:「這詩誰作的?!」

「我在南市有家鋪子,先前租給人開食肆,前幾日收了回來,我準備開個茶肆。去那裡看時,見牆上寫了不少詩句,這是其中一句。」

此時便是這樣,文人騷客喜歡在旅館、飯店的牆上寫些詩句表示「XX到此一遊」,若是寫得好,很容易被人抄走傳誦,詩人也就因此出名了。老闆要是不想他們弄花牆壁,還會掛個專門寫詩的板子在牆上。

「作者是誰?」裴義淳問。

餘慧心思索片刻,假裝回憶:「好像叫秦少游……」

「秦少游?」裴義淳皺眉,「不曾聽說……就只這兩句麼?」

「是呀。」

「可惜了……」裴義淳一臉遺憾。

「要不你給補上?」餘慧心只見過他的畫,好奇他會不會作詩。

「別戲弄我!」裴義淳急忙擺手,「我此生僅有的一點才華都在畫畫上頭了,寫詩還是交給別人吧。」

餘慧心噗嗤一笑,又回到剛才的話題:「看了這詩,我算是想通了,若將來有個兩情相悅的人,卻不得家裡同意,倒可以安慰自己。」

裴義淳放在膝蓋的手收緊。

「哎呀!」餘慧心突然拿扇子擋住整張臉,「我怎麼和裴公子說這些?真是羞死人了!」

裴義淳微愣,釋然笑道:「無事。這兩句詩對我也有很大的啟發,很多事都是這樣的道理。」

「嗯。」餘慧心躲在扇子後頭輕輕地點了點頭。

裴義淳問:「你剛剛說要開茶肆?」

餘慧心終於移開扇子,神色如常地說:「是呀。」然後將自己的打算說了,正好問問他說書會不會犯到什麼法。

裴義淳驚歎不已:「你這腦子怎麼長的?真是奇思妙想!」

餘慧心笑笑不說話。

「你開這鋪子要多少錢?可以算我一份麼?我……我時常缺錢,若能有個穩定的進項就好了。」裴義淳說得面色赧然。

餘慧心呆了呆:「若有裴公子做靠山,這店就不怕人來搗亂了,我求之不得呢!錢就不必了,我分裴公子一半紅利!」

「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鋪子要重新開張,我想在後院收拾幾間雅間,佈置得像樣點。可我對文人墨客的喜好實在不懂,正琢磨著去哪裡請個人來指教一番。現如今有裴公子,自然不勞煩別人了。你這本領,足夠分走一半紅利!」

裴義淳想了想道:「那等我看過再說。」他心裡想:到時候不論如何,自己都得投點錢才像話。

「行,到時候我們寫個契約。」

裴義淳點頭:「那我們現在去鋪子裡看看?」

餘慧心看了一眼外面:「今日天晚了,改日吧。」

主要是飯店的牆壁上並沒有秦觀的詩,只有幾句打油詩,她得先叫人鏟掉!

二人便約了個時間,在鋪子裡碰面。

鋪子裡已經收整過一番,裴義淳沒看到秦少游的手跡,十分遺憾,差點就跳起來訓人。但看了一眼旁邊的餘慧心,忍住了。

罷了,她是識字的,應該不會遺漏什麼,那位詩人應該只想到這兩句,因為太好,就得意地留下了。

餘慧心帶他將整個鋪子連帶後院都看過,然後坐下來討論。

餘慧心說:「原先的廚房拿來燒水、做點心,大堂裡供普通的茶和外頭買的瓜子果脯;雅間裡弄專門的茶具現煮、上現做的點心。」

「做點心的人哪裡去找?」裴義淳問。

「呃……」餘慧心被問住了。對哦,雅間算是VVVIP間,一般的手藝肯定不行啊。

「這個先記下,用時再說,大不了我將府裡的廚子叫過來。」

「多謝裴公子!」餘慧心感動不已。

除了後院,大堂的樓上也算雅間,但肯定比後院的差點。大約後院算頭等艙,樓上算商務艙,大堂算經濟艙吧。三個艙的硬件設施自然有所區分,說書的只在大堂,如果VIP客人想聽,也可以單獨給他們說。

裴義淳聽了她大致的想法,撩起袖子拿起筆,開始書寫——因為一會兒要寫股份契約,餘慧心來時備了筆墨紙硯。

「樓上擺矮案,備一套筆墨紙硯、兩副圍棋。」裴義淳道,「如今不少書生愛開詩會、文會,他們不缺錢,萬一來,就讓他們到樓上,那裡風景好,能讓他們詩興大發。」

「好好好……」餘慧心點頭,看著他將需要的東西寫在紙上。

「後院的雅間,別每間一樣,最次有個梅蘭竹菊的區分……」

「我也是這樣想到的。」

最後定下的主題是琴、棋、書、畫、花,琴就在房間裡擺把琴,最好是箜篌或琵琶,棋自然是擺棋,書掛一幅書法,畫掛一幅畫,花就擺個插瓶插時令鮮花。

兩人討論了半天,裴義淳將需要的東西全部羅列了出來。

放下筆時,他說:「雅間的字畫交給我吧。」

餘慧心愣了愣,糾結地道:「你的畫……買不起。開這店的本錢總共花不了多少,你拿一幅畫來,別說一半紅利,全給你都不夠,我怕要賣身做奴婢了!」

裴義淳瞪她一眼,漲紅著臉說:「誰要你做奴婢?」

「……」

「你如此過意不去,那就五五分吧,之後怎麼賺錢就交給你了,有事告訴我一聲就是。」

「哦……」

他當即拿起筆寫契約,完了兩人各自簽字、按手印。

餘慧心按下了紅手印才想起:「不找人做個證麼?」

裴義淳徑直收起自己那份,哼道:「我是誰?我若想毀約,除非你叫聖上來作證!」

「……」

他突然一笑,又說:「說起來,聖上也是向著我的。」

餘慧心挑眉:「公子可要慎言,聖上是明君。」

他微愣,點頭:「你先前說要一隻小貓,我看它們現在可以抱你那裡去了,你要哪隻?豆豆、蝴蝶還是蜘蛛?」

「……」聽名字突然不想要了。但她自己取的,嫌棄也不能說,就挑個相對好聽的吧,「豆豆!」

「那我明日給你送來。送到鋪子裡,還是你家裡?」

餘慧心:嗯?你今日怎麼不順便送來?

她突然明白,他為何要來入股開店了。她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怕她沒靠山被欺負,原來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