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到了宮中,永興帝正在召見吏部尚書和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也還沒走。待三人退出,裴義淳和餘慧心才進去。
永興帝見到他們就來氣:「就你們會惹事!」
二人膽戰心驚,滿面無辜。
永興帝更氣了,氣了一會發現只氣著自己,這兩人又不像旁人那麼怕他,實在沒必要,就拿起手稿問裴義淳:「這是你的筆跡,書是誰寫的?」
裴義淳回稟:「娘子所著。」
「朕就知道。」永興帝冷笑。
餘慧心:「……」
永興帝:「剛剛大理寺卿進諫,以書中案件作為考核刑部與大理寺官員的考題,你二人有何想法?」
裴義淳:「一切謹遵聖上旨意。」
永興帝見餘慧心不吭聲,瞪他一眼:「又不是你寫的。」
「……」
餘慧心道:「聖上認可,是妾身的福氣。」
「那好!韓澄之和狄清後面還會碰到別的案件吧?以後寫完先呈給朕,待朕交予吏部考核完相關人員,你再拿到書肆刊印。」
「……是。」好像哪裡怪怪的。
「對了!」永興帝又看著裴義淳,點了點桌上的手稿,「既然這樁案件是你判的,以後的你也都判一判,以便閱卷時作個參考。」
裴義淳呆住:你知道我娘子出的題有多凶殘嗎?我是戶部的,不該幹這事啊!
「有何疑問?」永興帝見他不答,皺起眉。
「沒……」裴義淳道,「娘子書中相關的部分,自然需要我來補全,她剛開始學習律法,還不太懂。只是,考題卻不能沿用原文,需要另組詞句。比如今天這個,剛剛在家,我與娘子重新整理過。」
裴義淳出門時將稿子揣上了,趕緊從衣袖裡扯出來,雙手遞給旁邊的太監。
太監交給永興帝。
永興帝一看,瞇起眼,默默地看下去,看到最後不由展露笑容:「不錯!那這份題目朕就留下了,會交給大理寺卿。以後的題就不用你們出,你們只管將故事交過來,朕再讓大理寺卿仿照這份題目去編纂。」
「臣與娘子自當盡心竭力!」
「咳!」永興帝翻了翻這幾張紙,「這是彭城郡夫人的字?」
餘慧心:!!!又要被嫌字醜?
裴義淳也想到這點了,看她一眼,硬著頭皮道:「是……」
永興帝:「這字也好拿出來?」
裴義淳頭冒冷汗,害怕餘慧心生氣——不敢生皇帝的氣,還不能生他的氣麼?他可不想今晚回去遭受什麼懲罰!
「娘子在練了。」他道,「我、我在教。」
「那便好好教。」永興帝微微一笑,對餘慧心道,「彭城郡夫人才氣過人,與太和郡主一文一武,都是盛朝女子的典範,可不好有這麼大的短板。更何況,本朝書法名家有一半在裴家。」
「妾身一定好好練!」餘慧心說得斬釘截鐵。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奉旨練字了。
永興帝滿意地點頭:「退下吧,回去早日將後續的故事寫下來。」
餘慧心靈光一閃,終於知道他在幹嘛了——在催更!!!
難怪叫她寫完了就送進宮來,他還想當第一批讀者呢?
她趁機道:「聖上,書名未定,妾身想叫《大盛探案錄》,不知聖上……」
永興帝想了想,拿過一張白紙,提筆在上寫下「大盛探案錄」五字,又挑了一枚印章蓋上,然後拎起紙遞給裴義淳。
裴義淳馬上跑上去:「多謝舅舅!」
回到家,他就另外抄錄了一份手稿裝訂成書,將這張紙製成了扉頁。
餘慧心原先還不知道永興帝特意寫張紙幹嘛,這時候知道了——給他們的恩典呢——這一份手抄本牛逼了呀,有皇帝的親筆題字。
裴義淳道:「這本我們自己珍藏,誰也不給!」
餘慧心點頭。
晚飯前,裴老爺問皇帝召他們幹什麼。
裴義淳原原本本地交代,裴老爺來了興致:「吃過飯把書拿過來,我也看看。」
安陽問:「抄了幾本?給我也一本。」
家中目前就兩本,一本是裝訂好準備當傳家寶的,一本是準備過一陣送去書肆的。當然,還有一份餘慧心的原稿,上面塗塗改改,看起來很累人。
裴義淳叫捧硯回去將他抄的兩本拿了過來。
安陽拿到「傳家寶」,翻開一看:「喲!這是聖上題的字?」
裴老爺看了一眼,不由看向裴義淳,想到這書是餘慧心寫的,又看向餘慧心。
餘慧心一臉地寵辱不驚。
裴老爺心道:沒想到這個當初門不當戶不對的兒媳,是最有本事的。
他忍不住道:「六娘有才,只是世人對女子頗多苛責,你卻不好在外走動。你若喜歡寫,就繼續寫,但不可去外頭惹亂子。」
餘慧心趕緊道:「爹、娘,你們放心,我寫這些是因為自己喜歡。本來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不會拿它顯擺,更不會以此會什麼文友。能得爹孃理解贊同,七巧只覺得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才讓我嫁到這樣的好人家。」
安陽道:「既然你心裡頭明白,就不要光顧著寫,反忘了正事。」
餘慧心知道她惦記的正事是生孩子,紅著臉道:「是。」
「那我先看。」安陽低頭看起來。
裴驪珠也湊到她面前。過了一會,裴老爺那邊先讀完,她又過去拿起書單獨看後面的。
裴老爺喝了口水,等安陽看完,正要開口,安陽急問餘慧心:「後面呢?」
裴老爺只得住了嘴,繼續喝水。
餘慧心尷尬:「還沒寫。」
「那你快點寫,寫完了拿給我看!」
「……」又來一催更的,對她來說還是最厲害的那個,「可……可聖上叫我寫了先給他。」
「你管他呢?先給我看,你別跟他說就是!」
裴老爺:「咳咳……」
「我也搭著看。」裴驪珠湊到安陽身邊說。
餘慧心只好答應了。
裴老爺是管不了她們了,想了想也沒什麼好說的,將書還給裴義淳:「行了,回去歇著吧。」
裴義淳接過書,眼巴巴地看著安陽:「娘,那書……」
安陽:「你不是有一本麼?這本給我,我收著。」
「不……」那本他想私藏啊,「不如這本給你換?」
「都是書,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那本有舅舅的題字啊!
餘慧心不在乎這些,扯了扯他袖子道:「你回去再抄一本就好了。」
「……」居然不幫著你夫君!
裴義淳還能怎樣,當然是答應了。
待兒女離開後,安陽和裴老爺到花園裡散了散步,歎道:「我萬萬沒想到,六娘有這樣的才華!」
裴老爺道:「小六當初非要娶,也是因為此吧。六娘這樣的女子,自己能造一方天地,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義淳若像從前一樣沉湎於作畫,她也會懂他,不必擔心久了成怨偶。」
「是呀。」安陽想到最近的事,滿懷欣慰,「如今六郎願意入朝為官,也不那麼小氣了,等他有了兒女,當更有擔當和考量,我也就放心了。」
……
重陽節後,《大盛探案錄》第一卷上市。
餘慧心先前幾本書為她吸了一些粉,只是她風格多變,粉絲並不死忠,看她出新書要先研究是否符合自己的口味。如果是,那就放心買;如果不是,就懶得給自己添堵了——她有些故事著實讓人堵心,比如《美人澗》,當初很多人看到書名就買了,嘿嘿嘿地躲起來偷看,完了差點把她拉黑。
不過《大盛探案錄》甫一出來,就引起了哄搶。
因為王掌櫃在書肆外掛了快牌子,上書:「新書開售——《大盛探案錄》,廿一居士、聚寶散人合著!」
聚寶散人四個字特別大。
京中讀書人沒有不知道聚寶散人的。廿一居士的老讀者或許會猶豫要不要買他的新書,但不會對「聚寶散人」猶豫;而那些不愛看閒書、只是聽說過廿一居士但從沒看過的人,看到「聚寶散人」四個字也都走進了書肆——裴義淳幹了什麼,他們一定要知道,否則和朋友聚會就沒法聊天了!
他們兩撥人都想——就算不買書,也一定要求證合著的事是否屬實!
求證之後,自然是紛紛掏錢——要看看裴義淳到底寫了什麼!
為此,他們直到翻開書,都沒想過封面上「大盛探案錄」五個字所傳達的信息,反而盯著扉頁上的作者名陷入了沉思——這真的是我們知道的那個聚寶散人嗎?但若說有人冒充,就更加不可能了……
大家心不在焉地翻到下一頁,開始看起來,不一會就沉浸其中、如痴如醉,看完後大呼過癮。
這時,什麼聚寶散人已經不重要了,「大盛探案錄」五個字閃閃發光。
他們迫不及待地出門尋找友人,奔走相告,比初次看到《傲蓮記》還激動。
當初,他們將橫空出世的《傲蓮記》譽為驚世奇書,哪知人外有人、書外有書,這《大盛探案錄》才是真正的驚奇。
閒書也分三六九等,在他們看來,《大盛探案錄》就屬最高等,《傲蓮記》之流是上不了檯面的最末等。
激動之下口不擇言,難免會得罪「富貴閒人」的忠實粉絲——是的,已經功成身退的「富貴閒人」居然有鐵粉!
鐵粉不幹了:「呵!這廿一居士一開始學的是富貴閒人,現在卻想壓過富貴閒人?說他欺師滅祖都不為過!富貴閒人言辭香艷,不是他沒本事,只是他看得明白,不沽名釣譽罷了!你看看他寫的《金玉傳》和《馬嵬山舊事》,沒了淫詞艷語也是引人深思的佳作,不比那廿一居士好多了?」
「你都不看廿一居士,說這樣的話未免太武斷。」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哪怕對偶像不死忠,也容不得別人說他不好,更何況是當面說。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看了?」
「……就算聚寶散人與他合著,你也不看?」
「嗯?聚寶散人?你說的誰?」
「還能有第二個聚寶散人?」
富貴閒人的鐵粉一把搶過書,翻開一看,果然看見聚寶散人的名字,頓時迷惑:「誒,當初是不是有人說廿一居士是富貴閒人?」
「嗯……話是這樣說,但……」
「一開始大家以為富貴閒人是裴六郎,但他一直沒承認,現在這……未免太過巧合?」
「呃……先看書吧。我們和他不熟,也不能直接去問。」
「那行,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勉強看看廿一居士參與的大作。」身為富貴閒人的鐵粉,是絕對不會對廿一居士屈服的!
然而,古人也逃不過真香定律。真香過後,還逃不過當自來水的命運。
凡是看過書的人,都積極發展下線,待下線發展得差不多了,《大盛探案錄》至少翻了三遍了。
激情冷卻,抓心撓肝的感覺成為主導。他們衝進書肆,抓住王掌櫃問:「這書還有嗎?還有下一卷嗎?什麼時候出?!」
王掌櫃十分淡定。
這幾日,同樣的問題他聽了無數遍,連回答都形成了肌肉記憶:「有。有下一卷,至多三月個後能出。」
「三個月?!」
「哎……」王掌櫃當初聽餘慧心這樣說,也是同樣的反應,覺得太難等。但餘慧心的理由很充分,他這幾日也一直用她的理由打發大家,「這書有一半是聚寶散人所作,他如今在戶部當差,閒下來要畫畫,著書在其次,三月能出一卷不錯啦。」
催更人士一聽,敢怨不敢言。裴聚寶啊,那可是長公主的兒子,他們還能上長公主府去催不成?
一般的人當然不敢去,但李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