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228章

今日是張紫燕的忌日,因為外面下了很多大雨,不能直接去墳上祭拜,就在府裡簡單的擺了一個陣,給張紫燕祭拜用。

地上擺了簡單的法陣。

還鋪灑了一些米在地上。

外面的天一片漆黑,大雨沖刷地面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外面的風有些大,讓樹影不停的搖晃,今晚張府的視線比往常要昏暗。

那段紅色的燈籠說不出妖異,那燭火也在淩亂的竄動,張管家也覺得四周冷颼颼的,不安的往跡延身後靠了靠……

原本長在端正的端著碗,靜靜地吃著食物的跡延,感覺到背脊一股寒氣往上竄……

跡延抬起頭……

就看到地面那鋪滿了白米的地上,出現了一個個靈異的腳印,伴隨著滴水的聲音與那清晰的水痕,滴答滴答的走入了大堂……

跡延嘴裡含了一口菜,他全身動作都僵住了,看著那腳步一步一步的靠近,站在他身後的張管家嘴裡小聲又激動的喊著:「小姐回來了」,那眼淚彌漫了老人那滄桑的臉,跡延留意到凳子上有水跡,沒過一會兒筷子動了……

跡延平靜的雙眸被什麼打破跡延的神情顯得前所未有的複雜,他從來都沒有擺脫過,對張紫燕的內疚與虧欠……

「是你嗎?」跡延輕聲的開口了,他嘴裡喊著一口菜,只覺得難受的難以下嚥。

對面的筷子輕輕的敲了一下桌邊,似乎在回答跡延的問題,對方確定了是張紫燕,而那老管家則是哭得更厲害了。

「小姐小姐,姑爺回來看你了,是特意回來拜祭你,還冒著雨到外面去買了,好多紙錢燒給你,還讓新來的廚子做了你最愛吃的菜……」老人直抹淚,跡延也沒有開口,只是聽著老人的含淚說話,目光卻一直落在對面的空位上。

「你沒去投胎?」跡延細細的嚼著嘴裡的食物,卻始終都是食不知味,他看不到張紫燕的魂魄,卻只感覺到有她的存在,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你為何不去投胎,是還想著誰嗎?」

跡延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會是自己……

對方那筷子又愣住了……

跡延只看到有幾滴水滴緩緩的落在桌上,跡延的心彷彿被人用力地捏了一把,他清楚的知曉,張紫燕哭了。

桌上那一滴滴的水跡,分明就是張紫燕傷心的眼淚。

「小姐,你是回來看姑爺的對吧?」老管家傷心的問。

那筷子又輕輕的敲了一下桌面。

表示,是。

「姑爺,小姐一定是擔心張家如此大的家業沒人繼承,我一個老頭子,再過不了幾年,恐怕就要去見老爺和夫人了,她趁著忌日這天回來看你的,其中必定也有此意。」老人哭了,哭得十分的傷心,「姑爺你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好好在張家留下便是,從你娶我們小姐的那日起,你就是我們張家的姑爺了,而且永遠都是張家的人……」

跡延很為難。

可是。

筷子又動了,這次猶豫了一會兒,筷子頭在沾了點酒,在桌上寫了一個「嗯」字……

「你要我留下?」

筷子指了一下桌上的那個字。

跡延很矛盾。

「我不能留下來。」跡延的神情顯得有些憔悴,他那看似平靜的眼中,卻顯得十分混亂。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做,面對張管家的執意懇求,面對張紫燕的意願,跡延真的不知所措,他沒想到張家的人,不但不恨他,還對他這麼好。

他很慚愧。

聽到跡延說不能留下來,那桌子開始搖晃,彷彿在表達著主人心中的不滿,張管家又一直在旁邊勸說,跡延卻一言不發給的對面的空位夾菜……

「這是你喜歡吃的。」跡延把菜放到張紫燕的碗裡,桌子不動了,那筷子立在桌上,不一會兒碗裡的才不見了。

跡延知曉是她吃了。

跡延垂著眼,整理著碗裡的食物,他的眼眶紅紅的,他默默的陪張紫燕吃完了這頓飯,他思考了很久很久,才猶豫的開口。

「吃完了這頓飯,你就去投胎吧,下輩子一定要找好人成親,好好的過日子,長得不漂亮不要緊,那樣會讓你避免很多傷害,但是千萬別再遇上我這樣的相公,一直要找一個好人……」跡延泛紅的眼眶漸漸的變得濕潤,他拿著筷子的手,也在細微的顫抖。

他心裡。

始終都覺得對不起張紫燕。

跡延說完了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他看到不停有水滴滴落在桌上,一滴兩滴三滴四滴……更多更多,讓他心都揪住了,他知道張紫燕哭得很傷心,但是他現在卻連擁抱她的方式都找不到,他無法給之安危,他只能沉默。

張管家也捂著臉,流著淚。

跡延則是一邊吃著碗裡的食物,一邊沉痛的反思這一切,桌子又開始不停晃,跡延強忍的淚水也終於忍不住了……

「你安心去吧,我會替你好好打理張家。」跡延的心,很痛,但更多卻是發自內心的無奈與糾結,但是他還是答應了張紫燕。

沒過一會兒。

桌子不動了,筷子也悄然的躺在桌下,一切的喧囂都變得寧靜,就如一陣風般悄然逝去,只聽到外面的雨滴聲,那輕響聲……

一聲一聲,靜靜的跳動,彷彿眼淚一般,一滴一滴的敲入心底,淹沒在他繁複的心底,涼風吹著他濕涼的臉頰,他的眼睛彷彿被那暗紅的光線刺傷一般,緩緩地流著傷心的眼淚……

張紫燕走了。

跡延感覺到了……

吃過飯後。

跡延讓府邸裡的用人來把桌子收拾乾淨,忙碌一陣之後,跡延讓張管家先回去休息,因為老人今天哭累了,滿臉的憔悴疲憊,張管家來了跡延說了幾句,就回去休息了。跡延則是獨自留在大堂,給張紫燕燒紙錢。

院子裡灑了一些冥紙,但卻已經被大雨淋濕,地上還有不少被淋濕的樹葉,院子裡顯得一片蕭瑟與清冷,看上去沒有生氣。

大堂裡只點了兩盞蠟燭,視線十分昏暗,跡延穿著單薄的衣衫跪在地上,他的衣衫已經被雨水打濕,他膝蓋下的蒲團都染上了水跡,就連那髮絲上也粘著細細的水跡,他將冥紙丟入火盆裡,那上竄的火光照亮他的臉。

跡延很安靜,他現在的樣子,就如同多年前,與張紫燕相遇時的摸樣,都是一樣的溫潤,一樣的散發著成熟的魅力,他從來都是那麼的平靜……

「你走吧。」

「……」

「他不喜歡你。」

「……」

「他也不會記得你。」

「……」

「我也只不過,是你生命中的過客而已。」跡延跪在地上,輕聲的低語,「下輩子也不要再遇見,像我這般不負責任的夫君,不但保護不了你,但讓你死得那麼慘。」

跡延說了很多很多,他說的都是心裡話,雖然跡延平時不太說話,但是對著火盆,他也許才能說得出這些話。

微弱的燈影拉長了跡延的聲音,那人影倒影在牆上,顯得格外的孤獨,這昔日熱鬧的宅子裡,如今是一片落寞。

外面的雨很大,張府大門外,那雨霧濃濃間,一輛懸掛著靈鈴的馬車緩緩的駛來,邪帝宮的弟子駕著馬車,緩緩的停靠在張府的門前。

車上的人下車之後,那邪帝宮的弟子就在吩咐下離開了,佛降緩緩地推開了張府那虛掩大門,他一身華美的黑袍,慢慢地步入了這個他熟悉的張府,他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那時候他被打傷了,多虧了跡延的救治。

自從上次跡延離開青山之後,已事隔半個月了,他撐著傘,踩著滿地冥紙,走進了大堂,他的動作很輕,沒有驚動到跡延,他收起滿是水跡的傘,輕輕地放在門邊。

跡延一個人在火盆前自言自語,佛降安靜的聽著他說話,他如鬼魅的暗影一般,靜靜地矗立在跡延的身後,佛降的肩頭與那衣擺,都微微沾染上了水珠,他揭開了頭上的連著衣衫的帽子,那一頭銀色的長髮與俊美的五官讓人怦然心動……

他那褐色的眸子,比陽光子的琉璃還要美麗,在這光線昏暗的大堂裡,依舊那麼漂亮,那麼有神,那麼引人矚目。

跡延的身影有些單薄,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了,還是給張紫燕燒紙錢,佛降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忙碌的跡延,男人一直沒有發現他,這樣站在一尺外觀看男人,這個男人比他想像要堅強許多許多,男人的內心是那麼的堅韌。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跡延,沒有打擾跡延燒紙錢,知道跡延燒完了那些冥紙,佛降正想說話,就看到跡延站起身,轉向他……

兩人同時愣住了。

兩人目光相互的瞬間,跡延那有些泛紅的眼裡,明顯的有所震盪,而佛降卻抿著脣,脣角有一絲笑意,他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跡延那雙不會說謊的眼睛,跡延愣了好久,一時沒反應過來,佛降也沒有看口,只是看著他……

男人那平靜的眼底在動盪,似乎看到了他出現在這裡很意外,這樣的男人,臉上帶著一點點的傷心,那眼中泛紅的傷感與濕意都讓佛降看得出神。

跡延沒想到佛降會在這裡……

完全沒想到……

這樣的意外,讓他一時難以適應,他不知道佛降在這裡站了多久,他卻無法像平日那麼從容的面對佛降,他緩緩地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踢到了火盆……

「小心。」佛降立刻就伸手把他攬了過來,兩人的身體緊緊地靠在一起,跡延那被雨水濕潤的胸膛,抵觸著佛降那結實有力的胸膛……

跡延那沾染著眼淚的睫毛,在不安中輕輕的顫了顫,他感覺道佛降摟他摟得越來越緊,完全一點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雖然佛降沒有說話,但他卻是莫名的知曉佛降想對他說什麼……

佛降那白皙修長的手指,逐漸的用力,攬緊男人的柔韌的腰,兩人微微濕的衣衫貼合在一起,充滿了陣陣的涼意,但對方身體傳來的溫度又是那麼的溫柔清晰。

這種矛盾的觸感,讓跡延沉默了許久許久,跡延的手輕輕地放置在佛降的手臂上,只是他並沒有用力的推開佛降。

「放開我。」跡延開口了,他低著頭,沒有看佛降。

因為他之前流過淚,他不想佛降看到他眼紅紅的摸樣,但卻忘了擦去臉上的被風吹得濕涼的淚跡,男人臉上的每個表情,都清楚的印在佛降的眼中。

「吾不放。」佛降的脣湊到他的臉龐,那脣裡吐出的熱氣,淺淺的刺激著跡延那微涼的臉頰,那濕熱的溫度讓跡延狠勁的側開臉。

但是無論跡延自己逃避,都無法躲開佛降的視線,佛降的氣息無時無刻的侵襲著他,灑在他的臉上,他的脖子上,他的脣上,就如同如魔障一般讓他逃不開,躲不了……

「吾若是放開,你又跑了怎麼辦。」佛降曖昧地摟著跡延,緩緩地後退幾步,讓跡延遠離的火盆,「今日是吾師妹的忌日,吾來看看她,你是他夫君,應該好好招待吾才是。」

「……」

「張家姑爺。」佛降喚了跡延一聲,以為跡延不太理他,他只能用這種彷彿,吸引跡延的注意,果然跡延看向了他,他低著眼,看了看跡延泛紅的脣,輕笑著捏了捏跡延的下巴,「你就如此不想見到吾?吾沒來晚吧?」

兩個人的身高相仿,身形都很高大,兩個大男人摟抱在一起,本來應當很奇怪的,但兩人站在一起卻很合適。

一個溫潤成熟……

一個俊美傲然……

「你……」跡延不知如何回答他,「你放開我。」

佛降沒放手。

只是目光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而跡延……

在面對佛降的注視時,他的睫毛還是顫抖了又顫抖,那泛紅眼眶寫滿了傷感,他還未從之前的傷心當中恢復過來。

跡延見挪不過佛降,只是淡淡地告知對方:「紙錢已燒完了,子時也已過,你的心意我瞭解,我相信紫燕也明白……」

佛降那銀色的髮絲垂身後,那一抹銀色那昏暗中卻顯得極為顯眼,每次跡延聞到他身上清雅的香氣,都覺得心憬……

淡淡的。

很好聞。

佛降看了他一會兒,才說:「你明白就好了。」他意味深長的注視著跡延,跡延緩緩地抬起眼,這才看向佛降那寓意深長的眸子。

佛降的手心很暖和,那自他手心傳來的溫度,使得跡延的腰間,不斷的發軟發熱,跡延好幾次試圖說服讓佛降放開他,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佛降始終都不肯放過他,抱著他,感覺著他身上傳來的體溫,並且欣賞著他略帶窘迫的神態。

跡延很快就放棄了掙紮,任由佛降這麼攬著他,曖昧在他脣間說話,跡延只覺得脣邊好熱,思緒完全被幹擾,就連佛降說的什麼他都不知,腦袋裡「嗡嗡」的作響。

佛降老早就發現跡延走神了,但他沒有驚擾跡延,他自顧自地說了幾句,目光卻在跡延濕潤的眼角與那色澤飽滿的脣上緩慢的徘徊。

「半個月前在青山積雲觀與你相遇,吾沒能好好的與你單獨說話,那時候因為有事情要辦,你又走得如此匆忙。」佛降輕輕地捏了捏跡延的腰,立刻就成功的使跡延回過神來。

這算是給跡延的解釋,但也不算是解釋。

完整卻不完美。

跡延並不需要他的解釋,所以跡延只是淡淡的回了兩個字:「沒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那大雨的聲音都將他說話的聲音掩蓋。

跡延擔心佛降沒聽到,所以他又重複了一遍,跡延動了動身體,想與佛降保持一點該有的距離,他只是輕輕地推了推佛降的肩膀。

示意佛降放手。

此時。

大堂裡的蠟燭全部熄滅了,只剩下那火盆裡微弱的火光,那跳動的火焰,那微弱的光線照亮了兩人的臉龐。

「你有沒有想過吾?」佛降問跡延。

「……」

見跡延未回答,他又換了一種方式:「你有沒有恨過吾?」他的聲音變低了幾分,那雙眸卻依舊緊隨著跡延眼睛。

跡延先愣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佛降的肩頭,隨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那火盆裡僅剩的火光也在逐漸的消失,直到大堂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那點點的火星在黑暗中發亮,還沒來得及適應黑暗的雙眸,無法識別對方此刻的神情,而跡延卻清楚的感覺到佛降的氣息只近,不遠,似乎就差一點點就碰到他的脣了。

他甚至……

認為佛降隨時都會用力的吻下來……

這種毫無預兆的假想,讓跡延的情緒變得緊繃起來,就連心跳也變得加快了,他好想推開佛降,可是他每次伸手,佛降都會回捏住他的手,握在手裡慢慢地捏來捏去,直到跡延不再抵抗,甚至佛降還會安慰般的親吻他顫抖的手指……

如今的跡延甚至有些畏懼,他並不想讓佛降聽到他的心跳。

可是。

世事總是那麼的不如意,佛降感覺到他想抽身起來,他緩緩地安慰般的安撫著他的身體,男人的身體很熱,心跳得很快。

甚至就連佛降都能清楚的感覺到跡延胸膛的跳動,他湊到跡延的眼前,吻了一下跡延的鼻樑,故意壓低了聲音告訴跡延:「吾聽到了心動的聲音。」他說著,那修長的手指在跡延的腰間,刻意而緩慢的摸索……

跡延的眼神搖晃……

面對這樣的佛降,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