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郭雪瑩從太子妃德容郡主寢宮請安出來,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她回過頭,喊她的竟是一向沒有什麼來往的吳承徽。
郭雪瑩停下來等她走近,「不知吳承徽喚我何事?」
吳承徽笑了笑,圓潤的臉蛋上帶著一絲純真,「你我都是承徽,本該相互扶持,只是妹妹體弱,一向深居簡出,如今身子大好,總想著該與姐姐親香親香才是。」
吳承徽進東宮後,一直不怎麼得寵,太子每月很少去她那裡,她也不似其他人一樣爭寵,在東宮就是一個透明人。
聽了她的話後,郭雪瑩臉上神情未變,心裡卻多了幾分警惕。
場面話誰不會說,她笑著道:「沉香殿平日也隻我一個人,妹妹若是得閑,可以過來找我說話。」
吳承徽點了點頭,「若倒時多有打擾,還請姐姐勿怪。」
郭雪瑩:「不會的,妹妹儘管來就是。」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了一段路後分開。
回到沉香殿,郭雪瑩在雪盞的服侍下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想到吳承徽的舉動,不由得問雪盞:「你說吳承徽到底是什麼意思?」
雪盞停下手上的動作,「奴婢覺得,她是想跟您結為同盟。」
郭雪瑩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
雪盞又道:「東宮的女眷中,太子妃最為尊貴,陸良媛和以蘇奉儀為首的幾個奉儀為她馬首是瞻。其次是傅良娣,韋良媛和生了皇長孫的雍奉儀一直是她陣營裡的人。您和吳承徽一直站在中間,所以她便認為兩位承徽自成一派了。」
郭雪瑩忽然笑了,「她倒是看得清楚,難道就不怕我是太子妃的人?畢竟我的女兒還在太子妃宮裡養著呢。」
雪盞沒有出聲。
郭雪瑩的臉上多了幾絲憤慨,「我拚死生下的女兒,卻由別的女人養著,我心裡真的不甘心啊。」
她想起女兒生下來才幾天,就被顯慶帝派來的人抱走了,還在月子裡的她差點哭瞎眼睛。若不是雪盞和太子安慰自己,她也許會一蹶不振。
出了月子後,她每日風雨無阻的去給太子妃請安,為的就是能夠多見見女兒。誰知太子妃也是個心狠,女兒快滿四歲了,她能見她的時候也寥寥無幾。
太子妃話裡話外表露這是顯慶帝的意思,但她不是傻子,明明是太子妃怕女兒跟自己親近了會不認養母,所以才總是防著自己。
只要一想到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喊別的女人母妃,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樣疼。
什麼時候才能將女兒要回來呢,什麼時候才能聽她喊一聲母妃呢?
「主子,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的。」雪盞輕柔的聲音響起,讓郭雪瑩蔥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
她拍了拍雪盞的手,「幸好還有你在。」
「主子放心,雪盞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雪盞一臉正色的保證道。
聽她這樣說,郭雪瑩撲哧一聲笑了,「真是傻子,當初你答應進宮幫我時,我就說過,只要你滿了25歲,一定會放你出宮的。現今我還是這個想法。」
雪盞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過了幾日,吳承徽果然來了沉香殿,還給郭雪瑩帶了一份特別的禮物——一隻通體雪白的倉鼠。
吳承徽當著郭雪瑩的面打開籠子,將倉鼠捧在手心,「這小東西是我特意命人去豹房裡捉來的,每日用加了料的糕點餵養,如今普通的食物碰也不碰了。」
她話音剛落,貼身宮女紅雅就將一塊布巾子朝著郭雪瑩遞了過去。
郭雪瑩剛要伸手,卻被雪盞搶了先。
「雪盞姑娘忠心護主,謹慎一些也是對的。」吳承徽見狀笑著道。
雪盞仔細檢查了一遍,布巾子沒有任何問題後才將其交給了郭雪瑩。
郭雪瑩快速瀏覽了一遍上面的內容,發現寫的都是一些常見的糕點,其中還有她最喜歡的豆沙糕。
她抬頭看向吳承徽,吳承徽道:「姐姐可知,這上面的糕點都是咱們東宮女眷最喜歡吃的。」
見郭雪瑩皺眉,她嘆了口氣,「雲片糕是傅良娣的心頭之好,八珍糕是陸良媛每日都要吃的,韋良媛和蘇奉儀最愛玉帶糕……」
聽著她將上面的糕點對號入座,郭雪瑩忽然明白了什麼,她驚疑不定的看著吳承徽。
「姐姐果然是聰明人。」吳承徽感嘆道。
郭雪瑩臉色變了,「不知吳承徽說這些意欲何為?」
吳承徽勾了勾脣,語帶玩味道:「姐姐心裡想必是有數了吧。我手上的小動物,每日都會換著花樣吃布巾子上的糕點,每一次都能吃完一整塊。」
說到這裡,她忽然湊上去低聲道:「姐難道不好奇,這上面為何沒有雍奉儀喜歡吃的點心嗎?」
「為何沒有她的?」
吳承徽輕笑了一聲,「她呀,在家時想必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驟然富貴了,也隻念著大魚大肉,對這樣精緻甜膩的玩意不怎麼上心。」
聽了這話,郭雪瑩的心沉了下來。她讓雪盞將還未動過的豆沙糕端了出來,捏了一小塊去喂吳承徽的小倉鼠,小倉鼠很快就吃了。
見狀她又讓雪盞端來另外一盤芝麻糕,小倉鼠聞了聞,將頭撇到了一邊。
郭雪瑩擦了擦手,對雪盞道:「你去外面守著。」
吳承徽也示意紅雅跟著出去。
屋內只剩下郭雪瑩和吳承徽時,郭雪瑩立刻問道:「是太子妃嗎?」
吳承徽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她在糕點裡加的是什麼?」
「姐姐可記得沁陽公主的封地在哪裡?」
郭雪瑩回想了一下道:「穌州。」
吳承徽道:「對,就是穌州。穌州有一種名為斷子草的藥草,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其根莖有毒,一株的分量便可斷絕婦人生育能力,但不會顯示在脈象上。」
「她竟敢明目張膽的做這種事?」
「她自然有所倚仗。因為這世間鮮少有人知道斷子草能斷絕婦人生育能力,因為在穌州,人們都叫它生陽草,若男子在房事上不力,將其根莖與雞子一起熬煮,連服三日便能見效。」
聽了這話,郭雪瑩震驚極了。
「你說了這麼多,如何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她問。
在東宮,除了雪盞,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吳承徽能夠理解她的想法,隨即將自己的身世講了出來。
吳承徽並不是吳大人的親生女兒,而是吳大人的的養女。吳大人原本有個親生的女兒,在十五歲那年的了疾病去了。
吳承徽那時正好流落在外,被傷心欲絕的吳夫人看見了,非說是她死去的女兒復活了。吳大人拿妻子沒辦法,隻好認了吳承徽做養女。對外說當年吳夫人生了雙胎,十五歲前吳承徽一直被養在鄉下。
而幼時的吳承徽的確在鄉間住過一段時間,那時跟隨當赤腳大夫的祖父生活。
有一日吳祖父正在擺模弄一株枯萎了的藥草,吳承徽好奇的問了幾句,吳祖父十分嚴肅的告誡她,那物名為生陽草,穌州特有,根莖有毒,女子碰不得。
吳承徽聽了更好奇了,纏了吳祖父好幾日,吳祖父才將其中的緣由告訴了她。
後來進了東宮以後,她與人閑聊時得知,太子妃的母親沁陽公主的封地就在穌州,從那時起她就多留意了一些。
經過這幾年的暗中查探,她終於能夠確定,太子妃在東宮所有女眷常吃的糕點裡加了斷子草的毒粉,分量極輕,不會讓人察覺。
就算出現不適,太醫診脈後也會歸結到其他方面,壓根沒人會知道讓東宮女眷不孕的罪魁禍首藏在糕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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