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瑾身著素衣,滿頭均無髮釵珠花裝飾,怔怔地站在都察院門前與那兩座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對視。她的身後站著一個腹部微微隆起的丫鬟打扮的女子。
此時的範瑾內心波瀾萬分,她知道只要踏進那朱紅大門一步,所有的一切便不可更改。閉了閉眼,她捏緊手中的狀紙,睜開眼睛後毅然決然的走近都察院正門。
守門的護衛叫她走過來,下意識的攔住她,「此乃都察院,閑人不得靠近。」
範瑾不慌不忙的拿出狀紙遞上,「我是來揭發左僉都禦史凌績鳴的罪行。」
其中一個守衛接過狀紙看了一眼,又看向她身後的丫鬟春意,臉上出現了為難之色。
凌績鳴原先是督察員的左都禦史,後來因罪被貶為左僉都禦史,雖然官職降了,哪裡是他們這種不入流的守衛能得罪的。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均從對方臉上看出了拒絕。
「夫人還是回去吧。」守衛將狀紙遞給範瑾,「夫妻哪有隔夜仇,不要因此失了和氣。」
範瑾冷笑了一聲,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兩個守衛也是慫包。她既然已經作下了決定,就堅決不會更改。
她不肯走,守衛又礙於她的身份不敢轟她走,於是場面一度僵持下來。
這時一個穿著棗紅官服、絡腮鬍子的官員從裡面出來,「何人在此喧嘩?」
那兩個守衛立即向他行禮,「劉大人,有人拿著狀紙揭發朝廷官員的罪責。」
劉大人目光停留在範瑾和春意身上,範瑾根據他的官服判斷,這人便是居於凌績鳴之下的右僉都禦史劉基。
大宴左為尊右為卑,左僉都禦史可比右僉都禦史權力大得多,這個劉基應該不會偏袒凌績鳴的吧。
想到這裡,範瑾突然對著劉基跪了下來,舉著狀紙大聲道:「請劉大人為我做主。」
春意也跟著跪了下來,「請劉大人為奴婢做主。」
劉基皺了皺眉,一開始並未打算去接那狀紙,直到範瑾又說了一句:「我要狀告左僉都禦史凌績鳴孝期淫樂之罪。」
聽到凌績鳴三個字,劉基接過了狀紙,迅速瀏覽了一遍後問道:「這上面所書罪狀可否屬實?」
範瑾答:「字字屬實,絕無虛假。」
劉基點了點頭,「你們隨本官來。」
說完拿著狀紙朝都察院裡走去,範瑾和春意連忙跟了上去。兩個守衛望著三人的背影,心裡後悔不已。
劉基將兩人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小房間裡,裡面只有一張桌子並四條凳子。
兩人在凳子上坐下,劉基將門窗關了,然後坐到了她們對面。
他拿起狀紙仔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遍疑惑的問:「範氏你與凌大人是夫妻,為何會鬧到夫妻反目的地步?」
範瑾聽了臉上多了厭惡,「若能回到以前,我寧願剪了頭髮做姑子也不願再嫁給那個衣冠禽獸。」
聽了這話,劉基心中大定,看來兩人的確是撕破臉了。他得意的想,有這樣一份罪狀在,凌績鳴的左僉都禦史還能保住嗎?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就是新任左僉都禦史。
他看向春意,「這丫鬟肚子裡的骨肉是重要的罪證,所以要將她妥善安排。」
範瑾點頭,「這個我知道。」
劉基又交代了兩人幾句,然後讓她們離開了。
離開都察院後,範瑾帶著春意去了自己的陪嫁莊子上,等待著都察院的傳喚。
劉基將範瑾的狀紙交到了左都禦史魏積安處,凌績鳴被貶之前就是左都禦史,後來他被貶了,原來的右都禦史魏積安便代替了他。
兩人之前多有齷齪,凌績鳴被貶為左僉都禦史後,魏積安曾多次為難他。
看到這份狀紙後,魏積安確定了真假之後,立即讓人提審凌績鳴。
而在家為起複挖空了心思的凌績鳴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
「大人,不好了,都察院來人了,說是要提審大人。」隨從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凌績鳴騰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麼,都察院要提審本官?」隨即冷笑,「難道他們不知道本官就是都察院的人嗎?」
隨從搖頭,「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來稟報時,他們已經朝著書房過來了。」
凌績鳴心裡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他問到:「夫人和公子呢?」
隨從再次搖頭。
凌績鳴不知道的是,自從範瑾打算斷送凌績鳴的仕途後,她就藉口範柳氏生病,讓兒子替自己回孃家侍疾了。
凌績鳴不停的轉動腦筋,想著該怎麼應付。誰知都察院的人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將他帶到了魏積安面前。
看到魏積安德意的笑容時,凌績鳴心裡咯噔一下,魏積安與他不和已久,這次就算沒罪也會給他弄出個罪名來。
「好你個魏積安,為了整我,竟然不顧朝廷律令,私自提審朝廷官員。」
魏積安哼了一聲,「你這個人就是嘴硬。」說完對一旁的劉基道:「將狀紙遞給凌大人看一看。」
劉基照做。
凌績鳴拿著狀紙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手心也緊張的出了汗,上面羅列的全是他做過的。是誰,是誰要害他?
他緩緩的抬起頭,「是誰,是誰寫的這份狀紙?」
魏積安見他至今還不知道枕邊人的所作所為,不由得有些憐憫,「狀紙上所書之事,若非身邊親近之人,誰又能知道的如此詳細?」
聽了這話,凌績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他拚命的搖頭,指著魏積安和劉基道:「一定是你們陷害我,就因為我同你們有過節,你們就費勁了心思想要扳倒我。」
魏積安見他這時候還在攀扯自己,立即命人將範瑾和春意帶上來。
範瑾和春意進來時,沒有看凌績鳴一眼,凌績鳴卻呆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背叛自己的竟是夫妻多年的範瑾。
「賤人,這些年來我待你不薄,你竟然敢陷害我。」他猛地衝過去,狠狠的給了範瑾一巴掌。
範瑾歪著頭冷眼看著他,「你待我不薄?你也好意思說這話,當年若不是我爹我外祖父,你能在京城站穩腳跟?後來見我孃家失了勢,你就成了縮頭烏龜。」她吐了一口血沫,繼續道:「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想法,你遠離我孃家我不怪你,你為了你爹孃軟禁我我也認了,你睡了我的丫鬟我也不難過,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曜兒的身上。他是那麼的優秀,怎麼能娶一個跛腿的妻子?」
凌績鳴不由得後退了兩步,範瑾將春意拉了過來,「這個丫鬟跟你有了夫妻之實,你卻能狠心殺死她,若我沒救下她,她早就成了你手底下的冤魂。凌績鳴,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心狠手辣了?」
春意的肚子微微隆起,那是凌績鳴的抹不去的罪證。凌績鳴知道自己的仕途這次是真的走到頭了,腿一軟猶如一灘爛泥癱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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