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第三七九章

香港一把手親口安排了黃小善的出路後,這頓飯達到了某種分水嶺,兩對老少夫妻再沒有什麼大的交流,相互間好好吃了會兒飯。

朝家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體貼入微地關心女朋友湯喝得太急、肉咬得不夠爛、青菜吃得不夠多,沒當二十四孝兒子前先給生養他的父母看他結婚後是怎麼當二十四孝老公的。

朝夫人這心裡的氣呀,怎麼都捋不順,又不能發作,只好一直灌白開水。朝老爺酌著白酒,包住老婆放在桌面的手,安撫她躁動的心氣。

黃小善看見這一幕,曖昧地彎起雙眸:大官與嬌妻的甜蜜日常,這把狗糧她吃了。

這時手機嗡嗡響,她以為是寂寞的老麼發來的撒嬌短信,遂掏出手機,點開短信的同時聽見朝老爺問兒子:「聽說你在美國期間住在柴理事的酒店裡?」

「柴理事」三個字聽得黃小善的心肝怦怦直跳,有那麼一瞬間,她真以為朝老爺成仙成佛了,因為擔心兒子在她手裡吃虧,才專門下凡考驗她。

「住了,不過我倒寧願不住。」誰叫他只是個二爺,人微言輕做不了主,只能是人家怎麼安排他怎麼住了。

黃小善的腦袋快鑽進桌底下的手機裡了,對朝公子刻意說給她聽的話沒及時做出反應,等她刪完短信,一抬頭,一扭臉,與男人擱在她狗頭旁邊的腦袋撞個正著。她心裡有鬼,連驚帶嚇的,把手機都嚇得掉到地上了。

朝公子長臂一撈,手機落入他的手中,黃小善不知道他挨在自己的狗頭邊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短信的內容,只能佯裝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接回自己的手機。

朝公子換一隻手將手機遠遠地拿開,他突如其來的調皮讓黃小善猝不及防。

她的手臂不及男人長,也不敢明著和公婆的兒子打情駡俏,這樣容易拉仇恨,只能扯扯男人的衣袖,邊看王炸的臉色邊低聲下氣地誘哄他們的兒子說:「你別鬧,快還給我!」

朝公子收回一點手,當她快要夠到手機時,又調皮了一下,拿手機的手伸向更遠處,跟她玩起了貓捉老鼠。

這要在黃家他敢這麼造次,屁股必定是要吃黃小善一頓打的。

不過沒關係,這頓打先記在賬上。

五分鐘、十分鐘還不能成功奪回手機,將黃小善的痞性給激發出來了,她在桌下使了招猴子偷桃,趁朝公子岔氣哼哼的時候,從他手中摳回手機,趕緊藏口袋裡!

然後媚眼如絲、威風凜凜地看向戰敗的男人:小樣,你皮那一下很有意思是吧。逼急了,姐們兒我當著公婆的面也敢惡向膽邊生,我臊死你。

朝公子垂眸,如玉的面龐憑空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她那一下讓他酥了半邊身子。夾起桌下的雙腿搓了搓,又不好在父母面前與她痴纏,只好情意綿綿地捶打一記她的大腿,抓起濕布巾丟過去,羞惱地說:「擦擦你油膩膩的髒手!」

今晚一直鴻運當頭的黃小善爽得忘乎所以,漸漸放開膽子,言行也有點耍無賴的蹤影,邊擦手邊說:「大概剛剛摸了什麼髒東西吧。」

接下來兩口子在桌上恪守男女之間的禮儀,桌下的四條腿卻纏纏綿綿到一處去了。

而他們明裡暗裡的小動作也被對面的王炸看得透徹,他們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家涵養極高的兒子會公然與女友調情,戎馬半生的二尊也算大開眼界了。

早先朝家的御用神棍麥大師從黃宅作完法事回朝家覆命,朝夫人對一棟區區幾億港幣的黃宅毫無興趣,獨獨詢問了麥大師自己兒子踏上官途的契機什麼時候才會來。

麥大師也表現出一個神棍應該有的素質,他隻喝茶不放屁,故弄玄虛到朝夫人不耐煩了,才神祕兮兮地小露了一把天機,說:「那位黃小朋友既然已經是小逆的女朋友了,夫人何必一味反對,偶爾讓小孩子回家和大人吃吃飯培養下感情也無妨嘛。」

這話分明就是說黃小善是自家兒子踏上官途的契機,朝夫人很不喜歡底層人民出身的黃小善,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許她輕易妥協。之後單獨叫了幾次兒子回家,跟他談進政府工作的事,好話壞話說了一籮筐,甚至保證只要他乖乖去朝老爺手下工作,朝連兩家聯姻的事可以再緩緩,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能軟化兒子的態度。

眼看香港夏季的公務員招聘考試就要臨近,朝家一對王炸夜裡躺在床上聊了幾句,一拍即合,由朝夫人出面讓兒子帶女朋友回家吃飯,再由朝老爺唱紅臉,當著兒子的面對黃小善釋放出善意,由此引出今晚這頓飯的主題。

朝老爺提了一嘴柴老闆後還想再提一嘴,朝夫人眼見對面兒子的心情正處在最澎湃的時刻,送了一道眼波給老公,暗示他說正經事要緊。

「逆兒,」這聲稱謂成功將對面小兩口的目光集中到朝老爺身上,他繼續說:「去報名參加夏季的公職考試,我會讓下邊的人貼出政務司辦公室的職位空缺。」

香港的公務員考試在每年的夏、冬兩級舉辦三場,其中一場在境外的七座城市舉行。按朝老爺的預期,兒子去年研究生畢業一回香港就應該去參加當時秋季的公職考試,然後進入司長辦公室任職,由他親手培養朝家在官場上的第四代接班人。誰知道二十好幾的兒子在這種時候突然變成叛逆期的少年,自己偷偷跑去申請了大學老師,還搞出師生戀敗壞門風,浪費了一年大好的時光。

他為兒子準備的那張辦公桌可還沒撤呢,今年夏季的考試他就算拉下老臉也非要讓兒子去參加不可。

朝公子興致缺缺地說:「我要授課,沒時間準備考試。」

他老子將又脆又薄的小酒杯往桌面一拍,沉聲說:「不需要準備,你只要出席考完試就行了。」

「爸,你這是要帶頭徇私舞弊嗎?」

「如果你認真對待考試卻考不過人家,那自然就是能者居之了。」

「我的心不在官場,您就挑個『能者』好好培養吧。」

「你……」

朝夫人眼見這對父子的對話又開始散發出火藥味了,連忙碰碰老公的手臂,眼尾往黃小善處挑了挑。

而這時候的黃小善呢,在大口大口地掃蕩餐盤裡的剩菜剩湯。

她自認為官僚資産階級的內部爭執跟她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反正他們說他們的,她吃她的,儘量降低存在感才能在階級鬥爭中留條狗命。

不過要說她對這場父子間的對話沒有一點想法那也不儘然,要她說啊,朝美人就聽老爸的話去考考也沒什麼。

香港政府向來奉行的是「高薪養廉」,公務員的薪金福利穩定又豐厚,每年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擠破頭顱去競爭一個職位,更別說像司長辦公室這種核心部門的職位,肯定有千軍萬馬的高手玩了命去爭搶。

朝美人一直百般推辭,搞得好像只要他一去考就能考上似的。你朝大公子是人中龍鳳,可香港又不止你一條龍,能不能考上還兩說呢,有本事上考場跟人家比劃比劃。

你一直被人捧著,偶爾也要被人家暴擊一下,這樣才有利於身心的健康發展。

黃小善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一塊接一塊往嘴裡塞燒鶏,心裡分析得頭頭是道,吃得忘乎所以的時候聽見朝夫人突兀地問她:「小善支持逆兒去參加公職考試嗎?」

一聲親切的「小善」叫得她心驚肉跳,別說她犯賤,她真心覺得朝夫人還是喊她「這種女人」聽著比較順耳。

管她老大是不是真心想聽她這個小人物的看法,黃小善都鄭重吐出嘴裡的鶏骨頭,誠心實意說:「可以去考考,沒考上的話就在學校裡繼續當老師,沒損失的。」

她私心肯定是希望朝美人能考上,這樣老黃家自她這一輩起就要出大官了。

不過,她也就說出來意思意思,沒有自大到認為阿逆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跑去考試。

阿逆一直對從政興致缺缺,再愛她,他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她從不強求他未來的職業,祖國園丁雖然沒有當大官威風,卻也是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

就是學校裡老有一群小迷妹借著問問題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馬蛋,她上了十幾年的學,還真沒見過除了考試周以外有幾個學生會去問政治老師問題的,那麼愛學習啊!

黃小善啊黃小善,你睡了百八十回的男人,卻還是看不懂他布的局。他在父母面前演了一晚上二十四孝男朋友,等的就是你讓他去考試這句話。

朝公子白晰修長的手搭上她的肩頭,直覺有事要發生的黃小善莫名其妙地回視他,聽見他深情款款地說:「既然小善叫我去考,我就去考考吧。」

因為他的一句話,場中的局勢鬥轉星移,朝家二尊看黃小善的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