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遇見
祖德和安妮離開一天後,狄更斯和雷恩也有事飛回美國了,坐車離開前,看著抱著凌寶寶站在車邊送他們的谷宇欲說未說,那深深的一眼落在谷宇的眼裡,還以為他們是捨不得走。
連著送走四個人,白果林莊園一下清靜下來,幸好,還有凌寶寶每天笑呵呵的聲音熱鬧著。也怪不得伊麗絲說寂寞,這若大的白果林莊園,算上傭人,也只得十幾個人,而平時,傭人都只是埋頭做事,不會多言的。
本來凌朔是要回國的,當然是他的爺爺每天不要錢似的打電話過來催人回去,說什麼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可愛的玄孫了,更是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懂事的孫媳婦了,命令著凌朔他們早些回國,把那結婚宴補辦回去。
但谷宇心疼伊麗絲這個可愛的小老太太,要多住幾天,說什麼現在暑假,多陪陪她,反正她那麼喜歡凌寶寶,雖然如今出國方便,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凌朔倒是無所謂,比起遠在華國的爺爺的命令,還是應該更聽從自家親親谷宇的話才對。而且也覺得在這裡跟凌家比起來,還少些人跟他搶奪谷宇的注意力。在這裡,他可以把凌寶寶丟給伊麗絲或是管家託馬斯,然後帶著谷宇周圍到處去轉轉,哪怕陪著谷宇坐在湖邊畫一整天的素描,凌朔也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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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了,凌朔帶著谷宇和凌寶寶要回國去了,陪了伊麗絲快一個月也差不多了,要不是凌修陽現在忙著一個最拿手的黑幫案件,一定聽從爺爺的命令過來接他們了。
伊麗絲很不捨得谷宇和凌寶寶,對著上機的凌朔說:「凌,你自己回去吧,讓谷宇和寶寶多陪我幾天,如果你們來這邊讀書就更好。」
她知道自己也只是這樣子說說,就算谷宇和凌寶寶答應多留幾天,終究還是要回國的。這段日子她過得很快樂,是一種與她種花喂鴿那樣悠閒生活不一樣的快樂,因為人氣和歡笑更多。
並不是她孤僻,而是她喜歡安靜悠閒的生活。後輩有後輩的生活,她只願在有生之年,每年都能看到自己的親人來白果林莊園陪陪她就可以,真要長住她還不肯了。
「伊麗絲,妳可以跟我們一起坐飛機去華國走走,不會失望的。」凌倒是很平靜地回答伊麗絲似真似假的提議。
果然,伊麗絲聽了凌朔的話臉色變得極不自然,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個外孫,從小到大都這麼不可愛!幸好給她找了一個可愛的外孫媳婦,不然啊,才不可能讓他住那麼久,而會像那時一樣,「打包」把他送到美國去。
「外祖母,我們有時間會過來看望妳的,妳要保重身體。」谷宇站在艙口對下面的伊麗絲說。這就是谷宇,華麗的詞他不會說,只會說出這樣平淡而溫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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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慣谷宇臉上有疤的模樣的大家,初一看到抱著凌寶寶進門的谷宇,等在廳裡的一眾人著實驚艷了一把,有點不敢置信的感覺,如果不是那相同的怯怯溫和氣質,真是判若兩人。
因為谷宇是受傷出國,治好了又在伊麗絲的莊園住了好久,所以,此次回來,凌家人都盡量趕回家了,就為了看谷宇怎麼樣。
凌家五姐妹也是難得聚齊,一見到谷宇就搶步上前,熱情得谷宇都停下來想後退了。
手上的凌寶寶被三姐凌止如抱走,沒有搶到凌寶寶的五姐凌止洪不肯了,追著凌止如要凌寶寶;剩下的三個,圍著谷宇上下其手,完全沒了一點軍人的正經和嚴肅。
四叔凌修陽只是去書房接一個電話慢了半步,就沒有第一個搶到凌寶寶,也沒有最先抱到谷宇。當然這是凌修陽的惡劣,只為了看凌朔變臉,不過,現在有大把人去「惹」凌朔那個愛妻如命的男人,他就坐一邊觀戰就好。
哪知凌朔看到谷宇被凌家眾抱來摸去也沒有說什麼,如果忽略掉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快具現化的寒氣就是。
谷宇總是懷疑這凌家人比起軍人,更有商人的潛質,不然怎麼會這麼會變臉呢?
上一刻大家坐在一起邊喝茶邊聊著他在國外幾個月的生活,下一刻爺爺就對著凌朔怒吼了起來。
無非就是凌朔自作主張跟他結婚的事情。
谷宇覺得自己是人微言輕,想要為凌朔辯上幾句,可無半點的口才,滿肚子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只好看著凌朔在爺爺的「怒罵」下「正襟危坐」,藍眸平靜無痕,其實不知道走神走到哪裡去了。
其他的人在凌老爺子一訓話的同時,就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了,雖然不是說他們,但是凌老爺子的威嚴讓跟他生活了多年的凌家人深有敬畏的感觸,也只有脾性跟凌老爺子幾乎一模一樣的凌朔沒危機感。
谷宇也只在第一次來凌家感受過凌習棹故意釋放的氣勢,之後再沒有感受過,就感覺他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家。
想不到他只是和凌朔在國外結婚會讓爺爺這麼生氣。
不過,谷宇總有一種爺爺是借題發揮的錯覺。這是他多想了吧,凌朔沒有做什麼事情惹怒他呀?谷宇哪會知,凌習棹就是看不慣自家孫子一副拽得要死的冷酷樣。
半個小時後,凌朔轉頭對陪著他坐在沙發同聽凌習棹唸叨的谷宇說:「宇,你回房間休息休息倒一下時差,不然明天會沒有精神,反正寶寶被他們抱去玩了。」
「我就想寶寶現在也要睡一下,等姐姐她們抱回來。要是他不睡一下,會鬧的。」谷宇說。
「回來了我會抱上去的,少擔點心。」凌朔推了推坐著不動的谷宇。
坐在旁邊的凌習棹見凌朔不在狀況地跟谷宇說話,臉上的威嚴之色變成了鬱悶的黑色,大聲咳了一聲,把凌朔和谷宇的注意力拉回後,說:「小朔,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要再板起臉來好像有點困難了,索性放下長輩的威勢,轉而看向谷宇,立馬變成了老小孩,接著說:「算了,明天小朔來我書房。小宇,你回房間休息吧。」
谷宇看了看凌朔,再看了看凌習棹,起身向他們微點頭,往樓上的房間走了。
待谷宇一走,凌習棹也果然放過了凌朔,看著緊跟谷宇身後上樓的凌朔,凌習棹嘴角抽了抽,輕歎一聲,站起來背著雙手去看他的盆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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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凌朔趁著谷宇帶著凌寶寶和爺爺出門喝午茶的空閒,背懶懶地靠著椅背,眼睛看著書桌上的相框,問著電話那頭的凌修陽:「四叔,還是沒有找到人嗎?」
凌修陽說:「嗯,沒有,時間太久了,何況,他在牢裡不到半年就越獄了,因為此事未被曝光,所以都外界都不知道。據傳當初外面接應的人是與洪幫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清道組。」
「清道組?那不是亞洲最大黑道?宇的父親怎麼會與那裡面的人有關係?難道當初他同人一起去搶銀行還有什麼內幕不成?」
凌朔聽到「清道組」三個字時,整個人一下坐直,眉毛緊皺,眼睛都從相框中那個笑得怯怯溫柔的谷宇臉上收回。
如果谷宇的父親真與那黑幫有什麼,那麼,他和四叔這麼久都找不到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這樣一來,谷宇想到見他父親,很難。這也是他一直拖著不帶谷宇去G省的原因,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不見蹤影了。
「沒錯。雖然它是亞洲最大的黑幫,但裡面並不是沒有我的線人,只是在追查的時候,總有一股力量在阻撓,那股力量沒有傷人,似乎就是不想讓我們查下去。」這邊凌修陽也同樣是皺眉。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去猜,那邊有可能是真的收留了宇的父親,並且知道是誰在找他?」
「這可說不準。但小宇的父親與清道組有關係是差不多可以肯定的了,要知作為亞洲最大黑幫,他們可不是吃素的,我們查到了他們的頭上,都只是阻撓一下,沒有殺人滅口什麼的,已經是給了我們極大的面子了。」
「本來我還想早點找到他,這樣宇就不會發覺他的父親其實早已經不見,而是待在牢裡服刑。以我們凌家的關係,就算宇的父親真的是無期,也能讓他出來喝喝宇的喜酒,何況他還只是有期,當初他並未殺人,不是嗎?」
「是他的同夥殺了兩個保安和兩個銀行員工還有一個清潔工,宇的父親他只是負責開車。」
「如果不是其中一個搶匪太貪心,擔誤了那麼一點點時間,他們當時就逃走了,也不會等到判了刑入了獄再越獄。好像當初包括小宇父親在內的四個搶匪,有兩個在越獄成功不久後有人在日本見過幾次,但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他們的屍體,很殘忍的手法。」
「要不是宇想見他的父親,我才不想費大力氣去尋來。宇有我就夠了。」凌朔冷酷而霸道地說,「爺爺打算在結束暑假前的幾天為我和宇補辦婚宴,因顧及宇,到時不會大肆宴請客人,也只是自家人坐一起吃頓飯而已。如果到那個時候還是沒有找到宇父親的線索,那就算了,我會跟宇直接說明白的。」
「希望小宇聽了後不會過於擔心。小宇生下寶寶後,萬華就說過小宇不能思憂過重,不然他的身體會受不了的,而且小宇又在學校經歷了那麼一次生死劫,身體更是差了,要小心養著才對。」
「我知道。」凌朔邊說邊用大拇指輕撫過相框中谷宇的眼睛,不論逆境順境,都一如既往的清澈的眼睛,他會好好地保護著那裡面的純潔,讓它一生都只印著他的身影。
「那我不多說了,有消息會打電話給你的。」凌修陽說。
「辛苦了,四叔。」
「要謝我容易,最近又有些失眠,你讓小宇煲點湯給我喝……嘟……嘟……」
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就傳來果斷的電話忙音。
凌修陽把電話拿到眼前看了幾秒,抽著眉毛把電話掛了,心裡狠狠地說,真小氣!玩笑都不懂嗎?哼,你以為不答應就沒有辦法了嗎?到時在小宇的面前裝作無意說兩句,他就不信小氣的侄子能管得住小宇,他和全家人都知道,其實別看小朔強勢,但小宇某些時候也是很倔強的。
這邊沉著臉掛了電話的凌朔迅速起身,抓起書桌上的車鑰匙出門去接谷宇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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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宇打開水龍頭,用手帕一點一點水那樣接著擦拭胸口被凌寶寶灑到的奶粉。
等奶粉擦得差不多了,胸前也濕了一大片,實在是不怎麼雅觀,手帕也濕了,想用它印幹都不行。
正為難之際,旁邊伸出一塊手帕。
拿著手帕的手骨節分明,白晰修長,手心處能隱隱看到薄繭,手腕上戴著一串墨玉佛珠。
從鏡子裡順著手臂看過去,是一個清瘦的寯秀男人,看不出年紀,也許是二十幾歲,也許是三十幾歲,內斂中隱透出一抹蕭殺狠戾之氣。
谷宇在男人突然遞手帕都沒有嚇到,但是看清男人後反倒是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地側讓了半步,低聲說:「謝謝,我不用了。」
說完,繞過男人,飛快地打開洗手間的門離開了。
直到坐回包廂,谷宇都還能感覺到見到男人第一眼時的血脈沸騰,有點像從沉睡中第一眼見到初生的寶寶那樣,激動又感動。
那個男人,明明看著一副溫柔儒雅的好好先生模樣,就是男人的眼神,都是溫柔的,甚至還透出一種詭異的寵溺。
對,就是從鏡子的反射中,看清男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透出的寵溺,讓他恐慌了。
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為什麼會對他露出那樣的眼神?太嚇人了!
最感驚懼的是,谷宇覺得這個男人的樣子很熟悉,好像自己一二十年後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