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三章 番外二:視線 ...

“這是找您的零錢,請收好!”

“謝謝。”

谷銘毅接過收銀員找回的零錢放進口袋,然後兩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櫃臺上的小盒子走出甜品屋。

谷銘毅看著手上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想,他的小宇寶貝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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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擦黑,城市的燈早就亮了起來,幾乎照亮整個夜空。

可屬於郊區的這一片,路燈斷斷續續地亮著,有時一段長長的路都看不到路燈的影子,只有偶爾行駛過的車輛急射而過的車頭燈。

路上行人不多,都是急匆匆地往回趕的人,有些人的手上跟谷銘毅一樣,提著東西,不過他們提著的東西可能是晚飯要做的菜,或是中午帶飯吃的空飯盒。

怕小盒子晃到而讓裡面的蛋糕變形,谷銘毅走路的動作都不敢太快,但是又急切地想回家看到他最想的小宇寶貝和美麗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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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快到家的那個小公園時,昏黃的路燈閃了幾下,發出幾聲細微的“劈啪”聲,滅了。

谷銘毅加快了腳步,倒不是怕什麼。就像我們放學或是下班快到家時,都會不自覺的加快腳步。

就在谷銘毅經過小公園門口時,從公園裡傳出幾道腳步聲,緊跟著,被幾道黑影擋住了前面的路。

“喲,這位大哥,走這麼急做什麼呀?”

一道流裡流氣的男聲讓谷銘毅不得不停頓住身子,抬起頭極力往擋住前面的黑影望去。

有三道黑影,其中說話的黑影抬手搭上谷銘毅的肩膀,手掌緊了緊谷銘毅單薄的肩膀,邪氣的眼睛就著微弱的光打量著谷銘毅,呼出一口帶著煙臭的氣,不容拒絕的囂張語氣說:“最近小弟手頭有些緊,大哥借點錢來花花吧。”

谷銘毅沒有吭聲,只是眉毛挑了一下,緊蹙起來,眼睛微瞇起,盛滿了不耐和怒氣。

“怎麼?不肯嗎?”流氣男更加用力抓緊手下的肩膀,聲音裡壓抑著被蔑視的憤怒。

谷銘毅不動,眼睛慢慢地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的手上,還是沒有說話,即沒說肯借也沒說不借。

流氣男和他的兩個同夥趁著天黑而這段路又人少的便利敲詐威脅了好幾個人,而每個被他們敲詐的人不無乖乖地掏錢。

但是現在,這個看著空有身高卻一身瘦弱的男人,居然是個硬性子,敢用沈默來反抗他們。

“別逼我們動手!我們只是想借點小錢用用,不然……”流氣男沒有說完,凶狠的語氣是不難聽出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意思。

旁邊兩個望風的黑影見同伴還未搞定谷銘毅,其中一個吹了一聲口哨,然後,流氣男從褲袋裡飛快地摸出一把在暗處都閃著寒光的匕首,直抵住谷銘毅的腹部:“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那就跟我們去裡面(小公園裡)談吧,我想到時你一定很樂意‘借’錢給我和兄弟們花花了。”

谷銘毅還是抿脣不回話,只不過視線從自己的肩膀處移到了腹部,盯著抵著腹部泛著冷光的匕首看了幾秒,抬起眼皮往巷道深處深深望了一眼,抬起腳步非常配合地轉身走進冷清陰暗的小公園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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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半個小時後,小公園外面那盞熄滅的路燈發出細微的聲音,“啪”地一聲亮了起來,瞬間幾只飛蛾飛了過來,繞著燈亂飛舞,昏黃的燈光把小公園前照出一方朦朧,更顯得此處的靜寂和森冷,讓偶爾不得不走過這條坑坑窪窪小道的人如背後有什麼追趕一樣,急步走過。

這時,谷銘毅從陰暗的小公園裡面轉了出來,讓正打著一個快沒電的手電筒經過的女人嚇了一跳,手下意識地一抬,黃色的手電筒燈光照到了谷銘毅的臉上。

“啊——!”

女人短促的尖叫聲被她自己扼在了喉嚨裡,因為她很快反應過來眼前臉色被照得蠟黃蠟黃的男人是誰,所以,女人放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然後看到手電筒還照著谷銘毅的臉,忙轉照到地上,帶著一些被嚇到似乎還心臟亂跳的慌恐嗔怪道:“原來是小谷啊,怎麼突然從這裡面出來啊,嚇我一大跳,以為是撞見壞人或是別的什麼東西了。”

谷銘毅在從昏暗的小公園裡轉出來就聽到腳步聲,一瞬間就收攏了身上的陰戾之氣,在昏黃路燈和手電筒燈光下略帶蒼白的臉在女人問出話後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對不起,黃嬸。”而後看到叫黃嬸的女人右手上提著的東西,問:“黃嬸是送飯給黃叔吧?”問這話,也只是谷銘毅想轉移黃嬸的視線,怕她問他為什麼會從小公園裡出來。

黃嬸果然一下被轉移了註意力,忘了問谷銘毅怎麼從小公園裡面出來,提起手上的東西給谷銘毅看了一下,說:“你黃叔啊,說廠子里加班,叫彩雲送飯過去,你想啊,彩雲一個女孩子,我哪敢讓她獨自一個人送飯過去啊,還不如她看家,我去送。”

“嗯,黃嬸說得對。現在這邊有點亂,小心點好。”谷銘毅說著,想了想,問:“黃嬸一個人,要我送妳過了這段路嗎?”

谷銘毅會這麼問,是因為黃嬸一家對他們很好,有個什麼吃的,都會送一點過來給他家。從他帶著堂姐私奔到這個城市,再在這個巷子深處落腳後,黃嬸一家幫了他們很多忙,特別是小宇寶貝出生後,他和堂姐都是帶孩子的新手,總是手忙腳亂,是黃嬸熱心地教他們怎麼帶小孩,有空還會幫著做飯和洗尿布。

“啊,不用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我出門時都看小宇坐在臺階上等你呢。”黃嬸笑哈哈地說完,揮了揮手,讓谷銘毅趕快回家。

聽黃嬸一說,谷銘毅心裡還真急了,若是不碰上三個可恨的搶匪,他早都到家親到小宇寶貝那滑 嫩的小臉蛋了。

想到這,谷銘毅的眼裡閃過一絲血色,但很快沈寂,對黃嬸說:“沒事的,我送妳過去吧,剛才我還見到幾個不像這裡的人過去了,誰知道他們遊蕩在這裡想做什麼?還是老穩一點好。”

“好吧。有個男的陪著也安全一點,回來我就跟你黃叔一起回來,到時就不怕了。前段時間聽說張嫂子回來晚一點都出事了,她家那口子賭錢贏了買給她的金項鏈被搶了,脖子上留下好幾道血印子,十來天才消呢。”黃嬸一手提著保溫飯盒一手打著手電筒,邊走邊閑嘮嗑著。“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以前這裡都沒出過這種事,現在外地人一多,壞人也多了起來。啊呀,小谷呀,我不是說你們,你們一家都是本分又老實的人,我看得出來的……”

谷銘毅有時會應和兩句,但多數是聽黃嬸說話。

似乎是因為有了谷銘毅的護送,黃嬸的膽子大了起來,走路不再低頭疾走,但也走得不慢就是。

這樣,谷銘毅很快就把黃嬸送到了黃叔工作的廠子門口。

遠遠地看到廠門口亮起的大燈,黃嬸停住了腳步:“小谷啊,多謝你了呀,你回去吧,都看到廠門了,只剩幾步路,不用擔心我了。”

“嗯,那黃嬸過去吧。”谷銘毅應著,但還是站在原地看著黃嬸安全走進廠門邊的保安屋子裡,這才轉身回走。

不過腳步可是比護送黃嬸過來時快一倍不只。也不知道小宇寶貝是不是等急了?谷銘毅就這麼帶著急切的心情回趕。

在再經過小公園前的那條小道,谷銘毅看到那裡的燈又“休息”了,暗淡一片。

突然,谷銘毅頓住了身子,偏著頭往小公園裡面的方向聽了聽,好像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像只是風吹過樹梢發出的聲音。

那三個搶匪,應該還在昏迷中吧?

只讓他們昏迷在蚊蟲滋生的陰潮處已是非常寬宏大量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谷銘毅的頭上?要不是他本著低調,不想讓那個家裡的人發現,一定不會只這樣放過那三個人的。

谷銘毅又站了十幾秒鐘,發覺先前聽到的奇怪聲音就像是錯覺一樣,就不怎麼在意了,就算那三個人被蚊子或是流浪貓狗咬個半死也不關他的事情了。

這樣想著,谷銘毅輕搖了一下頭,勾著看不出什麼情緒的微笑,快步朝巷子深處走去。

——

等谷銘毅的身影一走遠,小公園裡現出一個黑色的人影,黑色人影垂著雙手,其中,那隻左手上有液體緩慢地滴落,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滴水聲。

黑色人影看著谷銘毅走遠的方向好一會兒……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聲一晃而過,外面的路燈此時又亮了起來,而再看黑色人影站立的地方,已不見了人影,只餘剛才人影站著的地上,一處發出腥紅的暗色,不消多久,幾只野狗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爭 那處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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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一亮,谷銘毅就睜開了眼睛,眼睛裡沒有一絲初醒的迷糊,而是直接的清明。

低頭看了看懷裡握著兩個小拳頭枕在臉邊蜷縮在他懷裡的小宇寶貝,谷銘毅湊近愛憐地吻吻兒子的額角的暗色胎記,一點都不在乎胎記的猙獰難看。

“唔,阿毅?”感受到身邊的人動了,施麗睜開惺忪的眼,叫著背對著她的谷銘毅。

谷銘毅小心翼翼地只轉動頭去睡裡旁邊的施麗,柔聲說:“麗,妳再睡,不用管我。”說著,輕手輕腳地放開懷裡的小宇,起身後還是忍不住彎腰親了親安睡如天使的小宇。

“我起來給阿毅做早餐。”施麗掙紮著想坐起,被谷銘毅攔住了。

“今天我換了一個工地,那裡包早餐。所以,麗,妳帶著小宇多睡一下,不用急著起床。”

“……那阿毅路上小心。”施麗還是支起上半身,尤帶著睡意的眼裡滿是愛意,看著走出收拾得幹凈卻異常小的房間的谷銘毅,簡簡單單地說。

“嗯,我知道的,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妳和小宇在家也註意安全,不要給陌生人開門。”谷銘毅走到門邊,轉身輕聲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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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銘毅經過小公園邊時,天色還較早,幾乎跟夜晚一樣,看不到什麼人,只有從小公園裡傳出幾聲斷斷續續的流浪狗的嗚嗚聲,和樹葉被晨風吹過時發出的颯颯聲。

谷銘毅在這裡也住了快兩年了,還是沒有弄懂這個小公園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好像沒有起到一點公園的作用。

他還記得剛和施麗來到這裡,這個小公園就是這樣半荒廢著,但偶爾有空,他也會帶著施麗去裡面的小涼亭裡坐坐,那個時候,也能見到有附近的人在裡面散步。就是一年前,有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小孩在裡面上吊自殺後,本就不怎麼人氣的小公園,徹底荒廢了,加上週圍工廠漸多,外地人口多了起來,而本地的人又陸續遷出,小公園就這樣淪為了某些“人”和流浪貓狗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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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谷銘毅在夜晚收工回家經過小公園再沒見過有人擋路了,他沒有多想,只當是那天鎮住了那些壞人,但是他沒有想到,隔日他難得收個早工回家時,看到小公園前面的泥水路上停了幾輛警車,許多人圍在警戒線外交頭接耳著竊竊私語。

谷銘毅漆黑的眸子裡閃過點點疑惑,但在看到抱著小宇站在人群靠後的施麗後,顧不得疑惑,快步繞過去走到施麗的側邊,想拍施麗肩膀引起她註意辦的手才抬起,小宇就軟言軟語著叫:“爸爸”,並伸出手要谷銘毅抱。

施麗忙轉過頭,嘴角露出一個美麗柔和的笑容:“阿毅,你今天回來很早。”說著,往巷子深處的方向轉身,“我們回去吧,我早點做飯。”

谷銘毅接過小宇,走在施麗的旁邊,突然,他感受到人群中有道意味深長的灼熱視線落在他的背脊上,讓他的心莫明地不安。為了不引起對方的註意,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偏頭,可掃視一眼人群,那道視線的主人似乎不在裡面,是對方太警覺?

還是他自己的錯覺?

可是……這段時間他的“錯覺”次數比之以往要多呢?而且,作為那個家族裡武學天分最高的小輩,他不覺得那是錯覺,而是潛藏在身體意識深處的直覺!

施麗沒有看到谷銘毅望到人群裡的動作,只顧著走在前面,用著又是驚訝又是慌慌的聲音說:“小公園裡面死了三個人,要不是有隻流浪狗咬著一隻斷臂躲避別的狗而跑到外邊的路上被路人看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呢……”

“嗯?”谷銘毅從喉嚨裡“嗯”了一聲,聽不出是驚訝還是什麼。在看到警車的那一瞬,心裡就明白那晚上三個人凶多吉少了,只是不知道是誰殺了他們,他相信自己的力度不夠那三個人致死,也清楚不是那些流浪狗咬死的。

沒來由的,谷銘毅內心不安的情緒更重了。倒不是怕警方懷疑到他的頭上,而是那個看不見的“凶手”讓他不安。

“……都說小公園裡邪氣,老是死人,這大熱天的,三個人死裡面竟然都沒有味道飄出來……不過,聽前面的人說那三個人都被流浪狗吃得差不多了……想想就惡心。”

“那就別想了。”谷銘毅顛了顛懷裡安靜的小宇,跨大一步牽過前面施麗的手並排走著。

被谷銘毅牽起手的那一下,施麗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似乎背上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刺了一下,又似乎是小公園裡面的事件嚇到而此刻有了依靠才發作出來一樣。

“冷?”谷銘毅奇怪了,狐疑地瞥了施麗一眼,又緊了緊手下的手。

施麗搖搖頭:“不是,不知道。”想了想加了一句:“這巷子就是陰涼。”

“好像是的。”谷銘毅說。

這種深巷,總給人一種神祕陰冷的感覺,那老舊殘破的青石板路,走在上面,無論多輕的腳步聲,都會回蕩出一聲又一聲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背後如影隨形地跟著;一窪又一窪的汙水,趟過時,鞋底濺落的泥水滴在水窪中,總是打破水窪裡好不容易映照出來的一線天空,留下人越過時破碎的人影在晃動。

谷銘毅不怕走深巷,但他還是輕問:“麗,要不我們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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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麗沒有同意搬家,不說小公園裡死了幾個人之後就差鬧鬼了,而是她不想離開這個她和谷銘毅來這裡擁有的第一個家,哪怕這個家很小很小。這房子是一個獨居老太太被國外子女接出國後平賣給他們的,讓他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有了一個安身之處。

再說搬家,說來輕鬆,做來就難了,如今哪有餘錢去搬家?!

正好死了幾個壞人,那些蠢蠢欲動的壞人應該會生出害怕之心不敢在這裡亂來了吧。

施麗這麼跟谷銘毅一說,谷銘毅也認為有理,只是每天回家都盡量早點。

這樣,那天小公園發現的碎屍事件因找不到凶手,如浴室鏡子上水霧,沒過多久就被人們從嘴上抹去了,再談論的事情又回歸到了日常柴米油鹽的話題。

然後,一個沈悶陰暗得快要下雨的下午,施麗正打著扇子為午睡的小宇扇風,眼神柔和地看著睡得平穩的小宇,但眉宇間有著點點的擔憂,這種天氣,肯定下雨,阿毅沒帶傘,等一下怎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