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衣冠禽獸(16)
“她是我女朋友。”
“我是他朋友。”
兩個人同時說出解釋,內容卻大不相同。
宗母看了下兩人的神情,發現宗行之的臉色極為不自然。而女孩的神情平淡又坦蕩,不帶一點虛假。更何況……她說是朋友,而自己兒子說是女朋友。自己作為母親,當然是要為兒子做打算。眼看著兒子到了差不多成家立業的年齡,卻一直沒個音信。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疑似對象的女孩,不抓著她問問怎麼對得起自己母親的身份。
“來來,你過來。”宗母朝著宴清清呼喚著,拉著她做到沙發上。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
“姑娘,你叫什麼?”宗母的臉色微微軟化了一些,可還是很嚴肅。
“我是宴清清,阿姨。”宴清清盯著自己被拉住的手,宗行之火熱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光是坐著就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這樣……做什麼的?”
宴清清抬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宗行之一眼。眼神裡明確的表達著“我會誠實說”的意味。令她驚訝的是,宗行之不但沒有搖頭,臉色也沒有勉強。反而一副“你說什麼都行”的樣子。
宗母將兩人眼神的互動都看在眼裡,也不打斷。等著宴清清的回答。
“阿姨,我是ca公司下的演員。”她隱晦的說著,以為這樣宗母會明白。
“哦,演員啊。很好的職業。”宗母好似一點都沒有察覺,反而一臉讚賞,“清清啊,阿姨覺得你很不錯,演員是個很有發展前途的職業啊,只要努力和堅持,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宗父在一旁默默地推了宗母一下,多年夫妻,宗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宗父的意思。
“啊,清清,我突然想起我和行之的爸爸一會還有個研討會,你在這陪陪行之,好嗎?”宗母邊說邊站起來,拉著宴清清的手,眼神十分懇切。
“……好。”
話音未落,就看著宗父帶著宗母離開,腳步急促,好似有什麼事特別緊急一樣。
“你好點了嗎?”
宴清清走到病床邊,俯視著宗行之。
短短幾天,他的臉明顯瘦了一圈,下巴上長出了胡茬,可見這幾天確實病的沒什麼機會整理自己的臉。以他那麼講究的性格,不可能有胡茬了還不剃須。由於瘦了一圈,他的臉部線條更為明顯了,眼窩深邃,還帶著微微的下凹。鼻樑挺直,脣的厚薄適中。比他臉上乾乾淨淨的時候迷人多了。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宗行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起了其他的。
“我確實不想來的。”宴清清說的乾脆利落,眼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一下子落寞起來,說話時繃住的頸子放鬆,整個人透出一股子頹靡。“但是我想了想,你生病這件事也有我一丁點的責任,所以我會照看你到出院。”
男人的眼睛瞬間亮了。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只是不想落下責任才來的。”宴清清扭頭,看到角落裡站著的阮承華,想到他對自己劈頭蓋臉的指責,點出了自己心中的愧疚,不由得惡聲惡氣, “你還在啊,我以為你走了。”
宗行之聞言,也看過去。眼裡帶著驚訝,“承華,你什麼時候來的?”
阮承華一口血都快要吐出來了。
“大哥,你搞清楚,你夢中情人是我帶來的,好嗎?”他快要被這兩個人氣死了。一個重色輕友到已經不認得自己兄弟了,一個脾氣差嘴又毒,除了一張好臉沒什麼優點,他到底作了什麼孽來操這份心?
“哦,這樣。”宗行之隨意的點點頭,轉而覺得太冷淡了點,又加了一句,“謝謝啊。”
“不謝!你們玩!”阮承華氣得轉身就走,嗙的甩上病房的門,接著就聽到他被護士訓斥的聲音。
宗行之覺得自己有點無辜,他是真的沒看到阮承華也來了。
宗父一出門就炸了,他眉頭皺起,擰成了個川字。面帶怒火,對著宗母說道,“那個女孩是ca的演員!你還有前途有發展,你知道ca是個什麼公司嗎?!”
“我知道。”宗母淡淡地說著,對兒子看上了ca的演員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只把對方當作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帶一絲異樣。
“你知道你還撮合他們!我們宗家怎麼能讓後代和一個……戲子在一起!”宗父古板了半輩子,完全不知道怎麼形容宴清清的職業。對他來說,av女優這樣的詞語是在是太羞恥了。
“我不僅知道ca是什麼樣的公司,我還知道公司的持有人是誰。”宗母不理會宗父的臉紅耳赤,“ca這個成人影視公司,持有人是我們的兒子,宗行之。”
她平靜的看著宗父震驚的樣子,毫不給他緩衝的時間。“行之大學還沒有畢業,就創了這個公司。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不會願意過宗家這樣嚴肅沉悶的生活。他應該有他想要的生活。”
宗母停頓了一下,帶著急促呼吸宗父坐在長凳上,輕撫著宗父的背,做著溫柔的動作,嘴裡卻說個不停。
“我嫁進你們宗家,我都快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直到發現了行之辦公司的事情,我才發現,他多麼像以前的我。”
“可是我只是一個女人,我沒有辦法反抗你們宗家的傳統。我只能幫助我的兒子,盡可能的活的快樂一點。”
“不要阻止他。你們……不,是我們。我們已經給了他太多不自由,他愛的人,就讓他自己找吧。”宗母端正的坐著,即使手還在給丈夫順著氣,也帶著骨子裡的端莊優雅。好似這樣的坐姿已經侵入骨髓,再難更改。
宗父有些茫然,卻沉默的沒有說話。他想起,當年的宗母是那樣的有活力,陽光下的笑臉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心。
是什麼讓當初活潑的少女變成現在沉悶的婦人。又是什麼,讓小時候天真可愛的兒子變成了現在這副表裡不一的模樣。
是他們做錯了嗎?
宗家父母在長凳上坐了很久,談了許多在這之前不會談到的事情。直到夕陽西下,他們的影子被拉長,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