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棄山,魔界的最高點,低等噬魂魔聚集之所,它是墮落的靈魂接收洗禮的地方,只要走過山路那條被巖漿和火焰包裹的甬道,任何人,任何生靈都能得到永恆,時間的永恆,孤獨的永恆,殘酷的永恆,然後成為魔。
所謂天棄,即為天之所拋棄,這裡有的只是死亡與絕望。
與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相同,墨黑色蒼穹籠罩下的天棄山發出巨大的喘息聲,從天地咬合處一直蔓延過來的赤紅色火焰不斷拍打著山背,兩隻胸腹已經腐爛的噬魂魔趴在一處突出的峭壁上,努力睜大眼睛彷彿要投過火焰的帷幕看到些什麼。
一望無際的海,火焰和巖漿組成的海,即使是活了千年的噬魂魔也可望不可即的海。這片海被命名為絕望之海。
「快了,快了,很快地,我們就能去那裡。」手指著海的那邊,一隻噬魂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的猙獰:「那裡有風,有藍天,有白雲,有一切這裡所沒有的東西!只要到了那裡,我們就不用再咀嚼充滿惡臭的靈魂,再也不用了!」
「我聽說那邊根本什麼也沒有,所有那些傳說,都不過是愚弄我們這些可憐的魔,也只有你會在這裡傻傻地等待了整整兩個魔界日!」一個體型稍小的噬魂魔在旁邊不屑道。
「不!有的,一定有的!」毋庸置疑的自信在暗紅色的天空中迴響著。
「可是,即便有,絕望之海,這只會令我們絕望的海又該如何度過?別告訴我你要做個木舟遊過去,這海水可都是巖漿!安分地做好我們自己的魔,我們是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裡的。」依然是不屑的回答。
「不!」一腳踏在了它的咽喉,蒼老的噬魂魔從喉嚨裡發出咕咕的吼聲,「天氣山是魔界最墮落,最骯髒的地方!我不會在這裡呆一輩子的!你記住!當群星隕落的時候,就是絕望之海開啟的時候,到時候,我們魔會徹底掙脫這該死的枷鎖!」
小個子的噬魂魔呢喃著:「群星,什麼是群星?」
孤寂的魔界天空只有一輪暗紅色的魔界之日,沒有群星,也沒有銀河。魔界之日永不沉落,只是機械般的在東西方來回往返,每一次往返是一千年,這也是魔界唯一計算時間的方法。
「群星,就好像是我們的魔界之日,聽說,在那邊,天空是有很多星星的。」
「魔界之日?」小個子噬魂魔喃喃自語:「可是,群星會隕落嗎?」
「會的,一定會的,古老的語言一定會再次降臨,我苦等兩個魔界日,整整兩千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年老的噬魂魔失神般目眺遠方。
眼前只有絕望的海,不知疲倦地翻滾著,熾紅的火焰肆虐著,似乎能吞沒所有的希望。
猛地,從海的中央,跳出了一個黑色的人影,紅黑交織,是那麼的顯眼,噬魂魔驚呆了,緊接著前衝幾步,哽嚥著:「快看!是人,這裡居然有人!」
人,在魔的心中是一個新奇的名詞,除了年老的有些見識的噬魂魔們知道人類是一個完全不同於他們的種族,大多的噬魂魔對於人類沒有任何的概念,或許他們會認為人不過是魔界的一種生物吧。
在巖漿中緩緩漂浮著的是一個面容異常俊秀的少年,他整個人裹在一件黑色的連帽披風下,只露出紫羅蘭成菱形的眸子,而那黑色的披風被火焰撩動,居然沒有一絲燒著。
能夠在絕望之害若無其事行走的,會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嗎?即便是年老的噬魂魔也不曾想到這個問題,他只知道興奮地揮舞著雙臂。
「可悲的噬魂魔,萬年的封印居然讓你們如此沉淪。」少年輕啟嘴脣,冷冰冰的話語似乎連這不滅的火焰都要熄滅一般。
「不過,算了,這封印也即將結束了,群星隕落,哼,修星者也該出現了,他會對這些魔如何處理呢?真的很期待啊!」少年身處衣袖中的右手,整了整黑色的披風,兀自地望著遠處天棄山上的噬魂魔自語著。
此時,神祕少年已經來到天棄山腳,黑壓壓的烏雲從山上壓了下來,他漠然地仰望著,好一會兒嘴角微微揚起,淡淡道:「不過是一些低級的噬魂魔,居然敢打我的主意,想吞噬我的靈魂嗎?可惜,你們沒有那個本事!」
眼看著烏雲到了近前,竟然是成千上萬隻嘶吼的噬魂魔!
純淨無汙染的靈魂對於飢餓的噬魂魔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們甚至克服了從這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令人瑟瑟發抖的強大的氣息!
「也罷,就讓你們這些低級的蠢貨增加點見識吧。」少年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話音未落,一雙白皙的手在虛空中已經嫻熟地結著一個古怪的印。
道道紫光在少年身上來迴流轉,紫羅蘭的瞳孔顯得更加妖異,噬魂魔們更近了,他們也越發感受到了少年身上傳來的鋪天蓋地的恐怖氣息。
那是紫色的漩渦,在少年周身圍成一圈可見的立場,任何碰觸立場的噬魂魔都會被立刻燒灼的通體發白,然後化為一團血霧,永遠消失。
「卑微的魔界生物,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自創的招式吧,這一招本是為元始那老混蛋所創,不過,今天就先讓你們開開眼吧。」少年冷漠說完,驟然間,手指直指魔界之日。
「天煞妖雷!」
霎時間,死沉的魔界天空風起雲湧,雷聲滾滾,暗紅色的天穹竟轉瞬間成為暗黑色!所有的噬魂魔們都驚呆了,萬年來,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接著,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黑色的天空炸開,一道桶粗的紫色雷光竄出雲層,蜿蜒如蛇猛地向天棄山的山頂劈來。
年老的噬魂魔強忍住顫慄的身軀,顫顫巍巍道:「天啦,這是紫霄神雷,是元始天尊的紫霄神雷?不,不對,氣息不對,這雷沒有天界那可憎的仙氣,居然有邪惡的氣息!難道是……」
噬魂魔的話沒有說完,雷光已經落在了天棄山上,螢光一閃,澎湃的毀滅能量瞬間吞沒了整座天棄山。
當一切都再次平靜下來的時候,天棄山和那幾萬噬魂魔都已經徹底消失了,眼前只是一片不斷舔舐著的火焰。
「哈哈哈。」狂妄的笑聲在迴響著,「天煞神雷果然不同反響,不要說元始的紫霄神雷,就是傳說中的修星者出現,又如何!」
轟—轟—,雷聲依然在繼續,低沉的雷聲伴隨的是忽明忽暗的閃光,大地在震動,巖漿在劇烈翻滾。曾經死寂的絕望之海,這一刻宛若沸騰般,灼熱的氣泡紛紛上升著。不時地,道道閃電落在翻騰的巖漿中。
少年的笑聲戛然而止,一絲不確定又有些惶恐的自語著:「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本該是天罰時才應有的異象,怎麼會出現在這魔界呢?難道說?」
少年眉頭深蹙,掐指一算,瞳孔劇烈收縮,駭然般呢喃著:「來了,還是來了,想不到我的天煞妖雷居然讓那個預言提前降臨了。」
「群星隕落,天星畢現,九九歸一,萬靈重生。傳說中的,實力遠凌駕於修仙,修妖,修魔者的修星者,你的出現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呢?」少年如同夢囈般呢喃著。
帶著莫名的沉思,少年離開了魔界。
雷聲漸息,暗紅色的魔界之日回到了天空,一切都沒有變嗎?不!巖漿冷卻了,火焰熄滅了,絕望之海已經完全凝固成深紅色的岩石!
在魔界中有一個傳說:當群星隕落的時候,絕望之海將凝固,通往遙遠人界的通道會再次打開……
鈴…….鈴……
早上八點半,在一幢挨靠著眾多破舊房屋的樓房的三樓其中一間屋子內,傳出一陣急促的鬧鈴聲。
這些房屋大多建成於上個文學八十年代中期,格局非常狹小,原本塗抹著白色石灰的牆面汙跡斑駁,大塊剝落的石灰下露出紅色的牆磚。
在這些樓房的過道中,蜂窩煤,雜物,破爛紙箱等堆積如山,顯然,這些樓房和城市內很多同樣房屋一樣,都是專門租給那些外來戶居住的出租屋。
不過這一帶的房屋稍有不同,因為此地臨近N市內一所大學,因此大部分的租房者都是學生。
屋內,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從床上爬起,迷迷糊糊的拿起鬧鐘看了一眼,然後將其按停,隨手甩到一邊的桌子上。
這是間典型的男生房間,各種換下的衣褲隨意堆在牆角一張椅子上,床旁的書桌上,書籍,雜誌和遊戲光碟堆積如山,地上滿是各種紙屑垃圾。唯一的字紙簍卻塞滿了幾個速食包裝,總之一切都透露出髒亂。
十幾秒鐘後,這個男生突然從床上一下子蹦了起來,抱頭大呼:「天啦,我都忘記了,怎麼又是那個該死的魔頭的課!」
這個男生叫林峰,大約一米8左右,長相併不英俊,但也算是五官端正,身材均稱,屬於耐看的那種類型。
10分鐘後,林峰腋下夾著一堆書匆匆下樓,手裡抓著一塊不知何時買的乾麵包,一邊疾跑一邊啃著,噎的指伸脖子。
林峰的出租屋離學校不是太遠,也就隔了兩條街,在他流星般的超速下很快就到了學校,直奔教室。
「終於趕上了。」林峰一邊嘀咕著一邊對講臺上滿臉嚴肅的老師訕笑著。
「嘿嘿,怎麼來的這麼晚,是不是昨天有夜生活了。」林峰一屁股坐下來,一個聲音便在耳邊響了起來。
「你看我這樣子,可能嗎?」林峰翻翻白眼,一邊拿出了書本。
「嗯。」審視的眼光上下掃瞄著林峰,「兩眼發黑,額頭滲汗,這是身體發虛的明顯徵兆,兄弟啊,有些東西雖然舒服,可是不能太多的,要適可而止,不然對身體不好。」煞有其事的聲音偏偏還說的老高,引來了一片異樣的眼光。
「死胖子,你腦子是不是全灌滿了精蟲!」林峰被隱含著各種寓意的眼神看的臉上一陣發紅,惡狠狠地瞪著旁邊這個若無其事的肇事者。
「嘿嘿,我說的是實話嘛,你看看你,明顯是體力使用過度的樣子,不是嗎?」
「廢話,我騎車趕過來,能不流汗嗎?」林峰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的黑眼圈。」
「那是昨天熬夜玩遊戲的結果。」林峰嘟囔一句。
「那邊的同學,已經上課了,不要再說話了。」講臺上的警告讓短暫的對話結束了。
這個所謂的「胖子」當然不是真的胖,因為他的名字很特別,叫龐大,加上他本身長的也比較魁梧,偶爾有人戲稱他體型龐大,久而久之,不知道是誰首先開了個頭,改成為「胖子」,這一名好也就誕生了。
龐大和林峰是在一個小城長大的,小學,中學,高中都是同班,就連大學也考進同一個地方,兩人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穿同一條褲子的死黨。
不過,兩個人的性格可就有些差別了,林峰是屬於內斂型的,而龐大則是極度淫蕩類型的。
當初得知被同一所大學錄取的時候,林峰曾感慨道:「想不到我們還真的很有緣分,連大學都在一起上。」
龐大立刻異常驚恐躲閃到一邊,伸著「顫抖」指頭不可置信說道:「我說兄弟啊,緣分這個詞可不能亂用啊。我可是非常純潔的,我沒那癖好!」
當然,結果是龐大被林峰一腳給踹飛了。
「林峰,說句實在話,你該找個女朋友了,都大四了,你看看,都是成雙成對的。」下課後,龐大指著一對對牽著手親密的男女語重心長地說完一句,然後嘿嘿一笑道:「我以為你到校外租間房子是為了更好的打yezhan呢,呵呵,你也不會好好利用。」
「算了吧,你那口氣,怎麼那麼像我媽啊,還有你自己呢?光棍一個唄。」林峰已經習慣龐大的思維,鄙視地瞥了搖頭晃腦的他。
「嘿嘿,你這就錯了,想當年,我可是人見人愛……」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是吧。」林峰順口地接了下一句。
「你怎麼知道。」龐大頗為自得地問道。
「你這話我從初中聽到現在,我能不熟悉嗎?」林峰悻悻地補充了一句:「我一直都納悶,你所謂的當年是什麼時候呢?我認識你也很早了,難道說你是在幼兒園就開始了你的初戀?死胖子!」
龐大面容一陣抖動,嘀咕著:「都說了,我不是什麼胖子!」龐大對這個名諱很是鬱悶,原因無他,所謂不見其人先見其名,無數女生在聽到這個名諱後就很堅決地拒絕了一些好心人的介紹!
而對於林峰而言,這個名諱卻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結束龐大那不著邊際的談話。
「我先回去了,恩,晚上還有約會!」招呼了一聲,龐大就跑開了。林峰笑著搖搖頭,就龐大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所謂約會八成也是騙他的。
推著自行車漫步在一片樹蔭下,夏日的中午很少有人願意將自己暴露在熾熱的陽光下,林峰很享受這份獨到的安靜……當然,如果沒有天上那該死的太陽那會更好。
偶爾幾個穿著時髦卻很暴露的女生經過身邊,掠過一陣少女特有的香氣,讓林峰的鼻子動了好幾下。
「聽說了嗎?今天晚上有流星哦。」一個女生興奮地向自己的同伴宣佈這個消息。
「真的嗎?可是也沒聽到什麼新聞啊,是獅子座的流星雨嗎?」
「這個倒不是,我是在網上查到的,據說這次流星雨非常的奇怪呢。」
「我們這裡可以看得到嗎?」
「當然,不然我和你說幹什麼。」
「太好了。」
香氣漸漸地遠去,林峰停下了自行車,暗自嘀咕著:「流星雨?沒聽說啊,不過,這個和我也沒關係。」
林峰天性有些懶散,他堅信看流星雨是男女朋友的專利,他一個大男人,跑去看流星?他可沒有那麼好的興致,相比之下,他可愛的魔獸要有趣的多。
「說起來,那個胖子,不會約了女孩去看流星吧。」林峰摸著下巴猜測著,隨即又淡淡一笑:「我管那麼多幹什麼啊。」
說完,推車離去。
「林峰!林峰!」一出校門,一個大嗓門的聲音就開始衝擊著林峰的耳朵。
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聲音,笑嘻嘻地揮舞著手臂,此人正是龐大。
「你不是約會去了嗎?讓女孩等你可不是個好習慣啊!」
「唉,先不談這個,我發現一個很好玩的東西。」龐大拉著林峰就小跑著,七拐八拐地繞著各個小巷子。
10分鐘後,龐大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林峰趁機掙脫開來,瞪著眼睛不滿道:「你發什麼瘋,我還沒吃飯呢!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龐大嘿嘿一笑,指了指幾米開外的一個半老的人神祕兮兮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正坐在小木凳上,道袍顯得很破爛,佈滿了補丁,他身前是一張桌子,上面有放著竹筒和一張小巧的太極八卦圖。
「他是誰?別告訴我是你親戚,或者說是那女孩的親戚?」林峰打趣道。
龐大很嚴肅地湊上頭小聲道:「他是茅山派第130代傳人,據說道法高深的很,這次難得下山來,在這裡擺了個攤子替人算命。」
林峰楞了三秒鐘,嘴角輕輕地抽搐著,似乎是在忍耐什麼,最後終於忍無可忍,捧腹大笑,「我說胖子啊,我該說你什麼呢?這個,這不就是一個三流的算命騙子嗎?還茅山派,真是笑死我了……」
話沒有說完,龐大一把摀住林峰的嘴巴:「小心被他聽到了。告訴你,他算命算的很準的,我是好心才讓你來也測一測的。」
「這麼說,你已經算過了?」林峰強忍笑意,可嘴角還是不住地抽動。
「當然。」
「怎麼說。」
「他說,我未來會走桃花運!算的很準的!」
「這也叫準?」林峰一臉你是白痴的表情,興趣缺缺道:「我對這麼可沒有興趣,你走你的桃花運吧,我要去吃飯了。」
「這位年輕人,你的印堂發黑,近期你會有重大事情發生。」一個低沉而又有力的聲音鑽進林峰耳朵。
說話的是那個自稱茅山派道士的算命人,但見他眯著一雙小眼睛,打量著林峰。
「哦?印堂發黑?呵呵,那麼你說說我會有什麼災難發生呢?」林峰有些好笑地問道。
「我道以拯救黎明為宗旨,姑且容老道算上一算。」道士說著閉上眼睛,掐指算著,嘴脣微微蠕動,唸著莫名的話。
夏日的小巷子裡瀰漫著悶熱,偶爾一兩聲蟬鳴才不顯得過於安靜,微微的熱風吹拂著道士那煞有其事的臉上。
突然,道士古井無波的臉色猛地變了,彷彿是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劇烈抖動著,渾身顫慄著,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流淌著。
「群星隕落,天星畢現,九九歸一,萬靈重生!」極其艱難地吐出這十六個字,道士才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瞳孔急劇收縮,驚懼不已地望了一眼林峰,然後拿起桌子上的八卦圖什麼話也不說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