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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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九曲芒 孤老傾冤

步履是悠閒又安詳的,燕鐵衣與江萍並肩而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在享受著這種無聲的契合及甜馨,偶而,回目相對,目光的接觸,便也有似心靈的密貼了,彼此沉浸在如此水乳交流的融洽感受裡,他們覺得是這般接近,又這般親切,在這片刻中,還有什麼言語足以表達此等境界呢?

經過先前那一場糾紛之後,他們都覺得雙方的距離更縮短了,相知相悟也更深了,不錯,他們自互識至互悅,時間上並不長久,但,是誰說的來著?若是真心以待,真情以傾,便一天一夜,也就是一生一世……

快到鎮南角大街了,江萍側過臉來,對著燕鐵衣盈盈笑道:“燕大哥,你在想什麼?”

燕鐵衣眨眨眼道:“沒想什麼呀!”

江萍道:“沒有什麼,怎麼一路上都沒聽你說過一句話?”

燕鐵衣一笑道:“我是在意會著一種情趣,怕言語破壞了這種情趣的雋永。”

江萍輕輕道:“那一種‘情趣’?”

燕鐵衣低聲道:“你和我之間心靈上的呼應,江姑娘,我以為你也該有所感受。”

臉色微紅,江萍卻坦然道:“燕大哥,你總不至於把我看得這樣木訥吧!”

燕鐵衣道:“當然,你原是個有靈性的女孩……”

不自覺的更向燕鐵衣靠近了點,江萍悄聲道:“我們應該早就相識才對,燕大哥,在千百年之前,或者,在幾輩子之前……”

燕鐵衣道:“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不也有著超過時空甚多的熟稔感覺?”

眼角眉梢,浮漾著絲絲的甜意,雙瞳在眨而著瑩亮的光芒,江萍的神色歡愉而滿足:“我有一種想要跳躍,奔跑,呼喊的衝動,燕大哥,我全身的血液好像在激騰,心跳得好快,似是有太多的興奮充斥在胸膈間,我的身體幾乎已包容不下這些奇異及美妙的迴蕩。”

這就是在愛了,荳蔻年華的少女,每在墜入情網的辰光,便總有這樣的情緒在滋生澎湃——燕鐵衣懂得,他溫和的笑笑,沒有說話。

羞澀的低下頭去,江萍怪難為情的道:“你不會取笑我吧?燕大哥……”

燕鐵衣平靜的道:“摯情摯性的流露,乃是最坦率又純真的,沒有虛偽,沒有矯飾,充滿了赤子的無邪,童稚的不欺,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呢?”

江萍道:“我怕我有些忘形了。”

燕鐵衣道:“真情的宣洩,才會忘形!”

江萍細細的道:“燕大哥,我真是會這樣呢?覺得你越來越好,越來越可親。”

笑了,燕鐵衣道:“是麼?但願你會永遠這樣感覺下去,把話說得如此中聽的人並不很多,相反的,有些人更視我如豺狼虎豹,避之唯恐不及呢。”

江萍不解的道:“怎麼會?你是一個這般忠義無雙又至情至性的人。”

燕鐵衣道:“其實,在某些環境或形勢之下,我並非如此,有時候,自己也會迷惘於本質的趨向了。”

江萍瞭解的道:“人總難得十全十美的,燕大哥。”

吁了口氣,燕鐵衣道:“不錯,十全十美就是超凡入聖了,那樣未免有失於人生的樂趣呢!”

江萍若有所思的道:“燕大哥,你曾說過,要我們彼此間再多瞭解些日——我想,你還是在我們這裡多逗留一段辰光,不必太久,相信我們就會非常瞭解相處了,其深度,足以使我們的情感做更穩定的延伸。”

又繞自這個老題目上了,燕鐵衣溫婉的道:“我會回來的,江姑娘,我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及素性放浪的人,你必須諒解,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而不顧整個組合的利益前提,我已出來很久了,但我會儘量在府上盤桓下去,直到我認為——無可再留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到來由我決定,那時,你要相信我已做了最大的寬限了。”

沉默了一會,江萍終於點點頭:“燕大哥,只要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燕鐵衣正色道:“我說過的,便不會懷疑。”

兩個人走得很慢,現在,他們已來到街邊,只要再繞一個彎,便可望見江字府第的大門了。

燕鐵衣問道:“今天在河邊發生的事,要不要對令兄提起?”

江萍道:“要告訴大哥,易家太欺侮我們了,大哥以前總是勸我忍,忍,忍,現在可好了,再忍下去他們甚至不把我們當人看!”

燕鐵衣道:“這一次給他們的教訓,應該可使他們警惕自重一個時期。”

哼了哼,江萍悻悻的道:“只怕不一定,燕大哥,這些人除了死皮賴臉,恬不知恥以外,更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次吃了虧,他們不會就此善甘罷休的!”

燕鐵衣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們的結局就更不會愉快了,我並不喜歡流血,但盼他們不要迫我無從選擇!”

江萍道:“我倒希望他們在你劍下狠狠再受教訓,燕大哥,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你出手,好精湛凌厲的劍法,只見光閃風寒,幾乎連你那柄劍是個什麼樣子我都沒看清,燕大哥,你在劍術上一定經過長久的苦練吧?”

燕鐵衣笑道:“不止是苦練,早年為著劍,恨不能把身軀與劍鋒融為一體,我已不僅是在練劍,更等於在‘迷’劍,往往心神意念,也在和我的劍交會通靈,你可知道?劍是活的,竟也有魂魄,有精髓!”

江萍睜大了眼,吶吶的道:“當真?”

燕鐵衣頷首道:“在你練劍練到我這種境界時,你也就會有和我相似的感覺了!”

江萍訝聲的道:“好奇妙,燕大哥!”

燕鐵衣道:“這也是一種情感的交流,江姑娘,依戀與愛悅的發生,並不僅限於人和人之間,只要是和我們相倚長久而密切的,不論是對象抑或其它鳥獸昆蟲,都會產生情感,有時候,這樣的情感,甚至駕凌對人的情感之上。”

江萍忙道:“我怎麼沒有這樣的經驗?”

燕鐵衣道:“那是因為在你所接觸的環境裡,沒有此等機會的緣故。”

咬咬下脣,江萍道:“燕大哥,你的想法有點怪!”

燕鐵衣莞爾道:“並不怪,這也是人性的一種。”

他們已走到這條僻靜的街道轉角處,沒有多遠,便到家了,江萍以右手握拳輕捶著左肩胛,笑道:“不曉得燕大哥還有這麼些獨特的見解,往後,我一定要多聽教益,請你開導指點了。”

燕鐵衣微笑道:“怕你當作謬論厥詞,越聽越覺得我精神不大正常!”

江萍也有趣的笑了:“怎麼會!”

街上一條窄小的橫巷裡,有一陣低弱的哭告聲隱隱傳出,這低弱的哭告聲似在強行抑制著,因此,要去近了才聽得到,江萍的笑語突然噎住,她已經發覺橫巷傳出的聲音了。

燕鐵衣淡然問:“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