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墓後已閃出那個亮光頭,昔日別過的沒了和尚已出現,剛才第一聲,他有意開小刀的玩笑,但此情此景,他再也不忍心了。
“是你!”小刀感到驚訝。
“當然是我!朋友有難,朋友不來,那算什麼朋友!”沒了脫下破袈裟掩向小刀兒:“你娘不會冷的,我已替她誦經三天,早已昇天了。”
二天前他就找到清河村,但小刀不在,四處打聽才我到此墓,他想小刀一定會再來,因而在此等候。果然讓他等到了。
小刀沒說話,但眼神露出感激之情,就如烙在心上一樣抹不去。
沒了拍拍他的肩頭,紅著臉,難得如此正經拿過酒葫蘆,“喝兩口,只能兩口然後聽我的!”
兩口烈酒,烈如火,嗆得小刀直咳嗽,酒下肚,直燙五臟,小刀醒了不少。
“猛酒斬解愁,悶酒愁上愁,你能聽我一次?”沒了指指墓碑,“你娘也不願看你如此難過……”
小刀感恩地點點頭。
“吼!大聲地吼,就像我一樣,啊——”
沒了大吼,一陣排海巨狼般湧向乾坤,震得山峰似在抖,迴音不絕。
“吼啊!快!”
小刀也吼了!這聲音像要將大地撕成兩片一樣,清河村的人最少有九成提早起床。
“孃的!真有你的!”沒了聽得迴音持久不斷,就服了人家。
吼出來。心情就好過些。
“天快亮了……”沒了考慮一下:“你必須先治傷,止血。”
不等小刀同意,沒了拿出金創粉,一一替他敷上,除了左肩和右後背傷痕較深外,其他並不嚴重。
以單一傷痕來說並不嚴重,但若數十道傷口,不死也得重傷。
沒了邊敷邊算,能數得清的,至少有二百四十九道。
若非小刀以前狩獵時常受傷,肌膚復原能力較強,以及血液流失較慢,他今天非倒下來不可。
“這藥……”小刀只見傷口在收縮,一陣清涼,痛楚全失。
“當然是好藥!少林續天散。”沒了得意道,“十年制一瓶,呵呵!我離寺時,祖師爺答應送我三瓶。”
他之所以會笑,乃因答應他的是達摩祖師。
看著他拿而不反對,不就等於答應了?只不過銅像很難開口阻止人家的。
“然後到村裡做件衣跟,再辦一席酒萊祭拜令堂!”
他們都做了,也拜過了。
天早已大亮。
小刀顯得有些僬悴,坐在墓前,遠眺一片帶有雲氣的山水小村。
“小刀兒,你能告訴我那些事嗎?”沒了問。
小刀嘆氣道:“他們誤會我了!”頓了一下又道:“誤會我,沒關係,他們還說我娘……”
他說不出口,沒了也沒追問,他說:“秋月寒不會如此才對……”
“是老爺放我走的!”小刀大略說了一遍。
沒了氣憤不已:“這分明是詭計,你也真是。連這些都看不出來?”
小刀沒說什麼,他看得出來,只是心地較善良而已。
“一天我們出去我凶手!”
“我們……”小刀自以渺小,淡何抓人?
“你不想把凶手繩之以法?”
“不是!只是……我只是個平凡的人。”
沒了懂了,他知道一個人的默認,不是那麼容易排除心靈之外的。“平凡的人?平凡的人……”
他邊念邊想辦法,如何喚回小刀的信心和雄心。“平凡的人,小時候也有夢想吧?”小刀談然一笑,沒有回答。“一定有,你說說看!像我,小時候想當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現在卻剃個光頭!”
沒了摸著腦袋,苦笑不已。
小刀想了想,也說出來,“小時侯見著公孫世家如此威風,自己也想將來如此……後來就搬走了。”
“搬走以後……日子就苦了,我就想賺很多的錢來養母親,自己也有面子,還要救濟像我這樣的窮人……”小刀苦笑:“當時家裡實在很窮,真希望有大善人突然來臨,可是就是沒等到。”
沒了頷首,他知道小刀還會說下去。
“但愈來愈大,希望也愈來愈小,忽然母親病了,那時我只想醫好母親的病,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也算心滿意足了。”
“你的功夫……”
“全是苦練,母親的病非靈藥不能治,我必須學會那些本領!”小刀嘆道,“這算什麼功夫?抓兔子快些而已。”
沒了道:“這就是功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出手有多快?我是說對付另一個人。”
小刀搖頭:“沒試過。”
沒了很有興趣地說道:“我現在告訴你,江湖中能躲掉你的箭的人,聽清楚,”他加強語氣:“沒有一個!知道嗎?沒有一個人躲得掉,你要相信。”
小刀談然一笑,並不以為然。
沒了又道:“只要你將人當獵物就成了。”
這點小刀倒沒想過,他相信人類決不會有雪神貂那種身手。“可是人……仍然是人”
“人也是動物,以後你這樣以為就可以了。”沒了道:“其實,有的人連禽獸都不如,就像想害你和你孃的人一樣。”
小刀嘆道:“唉!他再也害不到我娘和我了!離開這裡。我就回山上,他害不到我了。”
沒了又問:“你希望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樣的遭遇嗎?”
“我不願意。”
“你想你走了,那個人又會害別人嗎?”
小刀登時如被抽了一鞭:“我想……”
“你想什麼?你想他只是要害你?那你母親嘸?你所見到的可憐人呢?綠金福祖孫女呢?你看到,想到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餓死路邊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