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〇
紅衣和尚道:“出家人豈敢打誑語!”
黃先生滿臉興奮色,喜道:“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既然大和尚有這麼高的佛法,那就求大和尚也是一樣,但不知大和尚怎麼施法?”
紅衣和尚道:“施主只請將府上的所在告訴貧僧就行了。”
黃先生道:“那麼大和尚什麼時候去施法?”
紅衣和尚搖頭說道:“這個施主不必管,也不必多問,貧僧一定會去府上施法,而且絕不會誤了那位女菩薩的事就是。”
黃先生道:“那……我就先謝謝大和尚了,不知大和尚可知道有個地方叫‘天外天’?”
紅衣和尚一怔道:“貧僧知道,尊府莫非就……在……”
黃先生道:“‘天外天’,‘小蓬萊’,就在這兒。”
紅衣和尚目中寒芒一閃,臉色倏變,冷笑說道:“說了半天,施主原來是個有心人,佛爺我糊塗,走眼,被你戲弄了。”
黃先生淡然一笑道:“萬惡淫為首,出家人更不該動淫念,犯淫戒,‘散花天女’溫嬌娜的便宜,你大和尚敢佔麼?”
紅衣和尚冷笑說道:“佛爺不敢佔‘散花天女’的便宜,但敢佔你的便宜。”
抖手而起,五指箕張,當胸抓了過去。
黃先生搖頭笑道:“這豈是溫嬌娜一夥的待客之道,讓我來領教領教‘火佛’一空的仗以作惡的絕學。”
揚掌迎了上去,他用了四成‘大靜神功’,只聽砰然一聲,把個“火佛”一空震得蹌踉後退數步。
“火佛”一空一怔,色變,驚聲說道:“你是何人,竟能一掌震退佛爺。”
黃先生笑笑道:“何只能一掌震退你,假如你不自量力亂伸爪子,吃癟受窘還在後頭,翻跟頭都說不定!”
“火佛”一空巨目一睜,冷笑說道:“佛爺不信,佛爺要試試!”彈身欺了過來,左掌右掌,雙襲黃先生前身大穴。
黃先生眉鋒一皺道:“你雖號‘火佛’,但比那位‘毒佛’還凶殘還毒。”
話落,身形屹立不動,雙掌並出,暗用六成“大靜神功”封了過去,砰然兩聲,“火佛”一空袈裟狂飛,腳下蹌踉暴退,一屁股坐了下去。
黃先生笑道:“怎麼樣,大和尚,我沒有說錯吧,要不要再翻個跟頭試試?”
“火佛”一空坐在地上睜大了巨目,駭然說道:“你究竟是……”
黃先生道:“藉藉無名,默默無聞的小角色,黃玉,聽說過麼?”
“火佛”一空神色倏轉淒厲猙獰,道:“你就是塊鋼,佛爺也要你在烈火之下化為灰燼。”
挺身而起,趁著挺身之勢,兩隻大袖狂擺,兩顆鵝卵般大小黑忽忽之物,電一般地射了過來,直奔黃先生頭頂。
黃先生兩眼微微一睜,目中威稜倏現,道:“你我無怨無仇,你竟然動用這種有傷天理的東西,我若不看在‘散花天女’份上,就讓你來個引火自焚,如今,便宜了你。”
雙掌往前一伸,那兩顆鵝卵般大小黑忽忽的球狀物,如遇一股無形之力吸引,射勢一頓,如飛墜下,恰好落在黃先生的雙掌之中,黃先生翻腕收手,道:“你看見了,你這仗以作惡的玩藝兒並未能奈何我,對我也起不了效用,為你好,我勸你別再輕舉妄動!”
“火佛”一空大驚失色,一下子退了好幾步,失聲說道:“你……你究竟是……”
黃先生道:“進去告訴溫嬌娜一聲,就說‘虎丘’故人來訪。”
只聽左後方傳來一聲冰冷輕笑:“‘散花天女’豈是你能見的,你往幽冥地府走一趟吧!”
黃先生雙眉一揚,冷叱說道:“賊頭陀你這是自討苦吃!”
左袖往後一擺,只聽轟然一聲,接著右後方傳來驚叫,一名瘦小黑衣頭陀衣衫著火,撲地就滾,當他從地上站起時,身上的火是滅了,可是頭髮燒沒了一大撮,衣衫破洞處處,滿臉驚駭,狼狽不堪。
黃先生接著說道:“賊頭陀,你若敢把手中的毒物打出,我會燒得你體無完膚,劈斷你那隻暗中傷人的鬼爪,不信你試試。”
那瘦小黑衣頭陀沒試,他連動都沒敢動。
突然,“火佛”一空身形騰起,飛一般地撲向後頭。
那瘦小黑衣頭陀也連忙竄起,狼狽跟了過去。
黃先生站在那大天井裡笑了,他那笑意剛自脣角泛起,“大雄寶殿”後,兩前三後地掠出了五個人來。
這五個人,前面的兩個,是“火佛”一空,跟那“毒佛”瘦小黑衣頭陀。
後面的三個,二男一女,女的千嬌百媚,香風襲人,正是那位“散花天女”溫嬌娜,“虎丘”千人石上的那位阿嬌。
兩個男的,一個是瘦瘦高高,八字眉,弔客眼,臉色慘白,不帶一絲血色,不帶一絲生人氣息,長發披散,滿身透著陰森鬼氣的黑衣怪人。
一個則是身著錦袍,身軀魁偉,威猛逼人的紅臉老者。
這五個甫到“大雄寶殿”前,溫嬌娜一怔輕呼:“原來是你!”
黃先生含笑拱起雙手:“阿嬌姑娘別來無恙?”
那黑衣怪人冷叱一聲,閃身欲動。
溫嬌娜伸手一攔道:“別冒失,這位是‘檀香車’前人。”
溫嬌娜目光凝注,緩緩說道:“你要知道,就連霍冷香她也不敢叫我阿嬌。”
黃先生道:“阿嬌這稱呼有什麼不好,我覺得這稱呼是奉承,絕無半點輕視意味,再說我在‘檀香車’還是客位,霍觀音對我敬禮有加。”
溫嬌娜道:“是麼?”
黃先生道:“姑娘若不信,日後碰見霍觀音,不妨當面問問,不過假如姑娘真不喜歡這稱呼,我可以改改。”
溫嬌娜微一搖頭道:“不必,你就叫我阿嬌好了。”
黃先生含笑一禮,道:“謝謝阿嬌姑娘。”
溫嬌娜話鋒忽轉,道:“我跟霍冷香有約在先,彼此互不侵犯,你如今不但跑到‘楞嚴寺’來,而且傷’了我的人,我是否該找霍冷香論論理,討取一個公道去。”
黃先生搖頭說道:“要論理,我以為姑娘不該找霍冷香,而該找轎前侍奴,眼前這位‘火佛’,跟這位‘毒佛’,姑娘可以問問他兩個,是誰先動手以武相向?”
“火佛”一空怒聲說道:“你無端闖我‘楞嚴寺’。”
黃先生道:“我以禮拜訪,只差未遞名帖,怎言無端亂闖!”
“火佛”一空道:“可是你……”
溫嬌娜一抬手攔住了“火佛”一空,道:“都是一家人,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彼此的和氣。”
一頓,接問道:“說吧,你到‘楞嚴寺’來是來幹什麼的?”
黃先生道:“阿嬌姑娘,我剛說過,我是以禮拜訪。”
溫嬌娜道:“這麼說是霍冷香派你來的?”
黃先生對溫嬌娜問他是否霍冷香派來的話,未正面作答,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不只一日未見阿嬌姑娘了,思何可支,自從‘虎丘’一度邂逅,我驚為天人,暗中潛慕,不克自拔,這多日來未嘗或忘阿嬌姑娘的絕代容顏,簡直就是夢魂索繞,寢難安枕,食不甘味,乍聞阿嬌姑娘芳駕在此,我如獲至寶,驚喜難言,當即放下一切趕來探望,以期慰我多日思念之飢渴。”
溫嬌娜皺著眉鋒道:“你不但既癲又狂,簡直輕浮。”
黃先生道:“發乎衷,出自肺腑,至情至性之言,阿嬌姑娘怎好以輕薄視之!”
溫嬌娜黛眉又復一皺道:“這麼說,是你自己要來的!”
黃先生道:“大部份是出自自己的意願。”
溫嬌娜道:“好一個大部份,那小部份呢?”
黃先生笑笑說道:“自然是奉了霍觀音之命。”
溫嬌娜道:“那麼,你究竟是來幹什麼?”
黃先生截口說道:“阿嬌姑娘怎好又怎忍這般待客!”
溫嬌娜遲疑了一下,道:“是我失禮,請到後面坐坐去吧。”說罷,輕抬皓腕肅客。
黃先生灑脫欠身,道:“不敢,願與阿嬌姑娘並肩而進。”
那四個臉大都變了色,唯獨溫嬌娜毫不在意,她道:“這有何不可,走!”
等到黃先生到了她身邊,然後轉身跟黃先生並肩往“大雄寶殿”後行去,這,看得那錦袍老者直聳眉。
“楞嚴寺”不愧是“嘉興”一帶首屈一指的大禪林,黃先生跟溫嬌娜並肩往後頭走,穿過一重又一重的殿宇,最後才到了那草木深深,幽靜的後院。
後院裡,葉木扶疏,青石小徑縱橫,座落著十幾間寬敞潔淨的禪房,幾名身著勁裝,腰中帶劍的黑農漢子散佈在後院各處,一見溫嬌娜等人進來,一起躬身施下禮去。
溫嬌娜讓客直上座南朝北那間最大禪房,禪房裡擺設簡單雅緻,兩張茶几,幾張椅子,四壁並懸有字畫。
進入這間禪房的,只有溫嬌娜跟那錦袍老者,還有二佛,那黑衣怪人則留在禪房門口,垂手而立。
分賓主落座後,一名佩劍黑衣漢子獻過香茗,容得那佩劍黑衣漢子退去,溫嬌娜這才開口說道:“你可以說出來意了吧!”
黃先生笑道:“阿嬌姑娘真是個急性子,敢不從命,霍觀音命我來向阿嬌姑娘賀喜。”
溫嬌娜妙目微睜,詫異地道:“向我賀得什麼喜?”
黃先生笑笑說道:“阿嬌姑娘一連收得‘十奇’中的‘談笑狂客’、‘壺中長醉客’,豈不是一喜,自然值得大賀特賀一番。”
溫嬌娜臉色微變,道:“我收‘談笑狂客’的時候你在場,我何時又收了一個‘壺中長醉客’。”
黃先生笑道:“阿嬌姑娘怎地這般怕人知道,前兩天‘千面幻影’扮做司馬狂客模樣,在‘鴛鴦湖’畔騙去了公孫明,這件事霍觀音已然知曉,阿嬌姑娘又何必再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