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
只那麼一潑,他那畫舫旁的湖水只濺起幾點水珠,而黃先生這葉扁舟下的湖水卻猛然往上一湧,當然,水漲船高,這葉扁舟也為之往上一起!
黃先生笑了:“好法力,咱們索性鬥鬥,看看是你閣下的法力高,還是在下的魔力大。”
微一提氣,扁舟立即落了下去。
這裡扁舟一落,那艘畫舫卻猛然一起,這一起不要緊,壺倒桌翻,不偏不差地灑了中年白衣文土一身。
可惜了一襲白衣,令人好不心痛懊惱。
黃先生毫不饒人,立即撫掌大笑:“好啊,美酒為墨菜充筆,好手丹青添梅花,閣下算得上我生平僅見的第一雅人。”
那中年白衣文士目中寒芒暴射,滿臉驚詫神色,逼視黃先生良久,臉色倏變,冷哼一聲,雙眉陡挑。
他那裡雙眉一揚,黃先生腳下這葉扁舟似乎要破裂一般,忽地“吱!”地一聲。
黃先生雙眉也為之一揚,道:“閣下,我船上還有別人,別讓人受池魚之災。”
說完了這話,他沒再說話也沒再動。
對船那位中年白衣文士,也一掃可掬醉態,正襟危坐,一臉肅穆之色地不動不言。
良久,良久,對船中年白衣文士身子往後一靠,忽地頹然長嘆,跟適才簡直判若兩個人,只聽他道:“我只當你有百年道行,原來你修練了千年,我低估你了,一條龍竟敗在一條泥鰍手下,何顏見天下英雄,待我躍身這‘鴛鴦’名湖自盡了吧。”
話落,人動,身子只一滾翻便躍出畫舫,直向湖中落去。
黃先生作夢也沒料到此人性情這般剛烈,會出此一著,一怔大驚,探掌虛空抓了過去,只聽“嘶!”“砰!”兩聲,水花四濺,那中年白衣文土已沒了頂,沒了影兒。
黃先生手裡抓著一塊濕淋淋的衣角,直髮楞。
那畫舫上的船家卻嚇得大叫起來:“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黃先生一震而醒,立即喝道:“船家,不要嚷嚷,他死不了的。”
那船家被黃先生喝得一怔,黃先生來個掉頭不顧,當即命他那葉扁舟掉轉方嚮往岸邊搖去。
船剛轉頭,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個輕微的冰冷話聲:“見死不救,好心腸,泥鰍精,我這屈死冤魂纏上你了,這輩子沒完,不到你死不休,你等著吧!”
分明是適才那位中年白衣文土。
黃先生淡然一笑,理也沒理便催船往岸邊搖去。
船往岸邊搖,他心裡不住在想,那中年白衣文士有一條龍敗在泥鰍精手下之語,自然,他是一條龍,既是條龍就該名列“九龍”之內。
那麼他究竟是“九龍”之中的那一條?如今黃先生一想就明白,除了那位“癲龍”東郭逸外,別無他人。
“癲龍”東郭逸此人為人喜怒無常,介於正邪之間,武學當今一流,文才滿腹珠璣,他遊戲風塵,玩世不恭,正邪畏懼三分,是當今武林不可多得的一位奇人。
他到“鴛鴦湖”來幹什麼?又為什麼找自己麻煩?
他到“鴛鴦湖”來的目的,該不外也是來湊湊熱鬧,看個究竟,所以找自己麻煩,那大概是誤認為黃先生跟霍冷香有關係,是霍冷香的人了。
想著想著,船抵岸邊,黃先生飄然上了岸,頭也沒回地逕自邁著瀟灑行雲流水步走了。
“嘉興”有兩大廟,一為“楞嚴寺”,一為“精嚴寺”。
“楞嚴寺”在郡廟後,創於宋嘉佑八年,熙寧間,永智法師講“楞嚴經”於此,故名。為“嘉興”最大禪林,首屈一指的大寺院。
黃先生背著手,灑脫飄逸地到了“楞嚴寺”前,那“楞嚴寺”高大宏偉的兩扇中門敞開著,獨不見有善男信女燒香客。
黃先生心中瞭然,他猶豫都沒猶豫地便踏上石階,進了“楞嚴寺”那宏偉、莊嚴的寺門。
進了門,剛到那大殿前的大天井裡,一聲洪鐘般響聲,沉重佛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黃先生立即停步抬眼循聲望去,只見左邊畫廊上走來一個身軀高大魁偉,濃眉大眼,一臉橫肉,身披大紅袈裟的僧人。
這和尚目光如炬,步履雄健,落地有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吃齋唸佛,敲木魚,翻貝葉,四大皆空,六根清淨,具菩薩心腸的出家人。
容得紅衣和尚行近,黃先生搶先發問說道:“大和尚可是叫我?”
紅衣和尚來到近前,往黃先生跟前一站,虎視眈眈,威態逼人,上下一打量黃先生,微一點頭道:“是的,貧僧正是呼喚施主。”
黃先生道:“大和尚叫住我有什麼見教?”
紅衣和尚道:“不敢,施主到這兒來是……”
黃先生含笑說道:“大和尚這話問得可以,我請教此處是什麼所在?”
紅衣和尚道:“施主這話問得也不錯,誰不知道這兒是‘嘉興’首屈一指的大禪林,‘楞嚴寺’!”
黃先牛道:“既是佛門清淨地,‘嘉興’首屈一指的大禪林,我的來意大和尚又何必多問。”
紅衣和尚濃眉微揚,道:“這麼說施主是來燒香禮佛,隨喜參禪的?”
黃先生點頭說道:“不差,大和尚以為我還能幹別的麼?”
紅衣和尚道:“佛門清淨地,是不能幹別的,也不容幹別的,不過貧僧要告訴施主,‘楞嚴寺’這兩天因故暫熄香火。”
黃先生訝然說道:“因故暫熄香火,有這說法,為什麼?”
紅衣和尚道:“施主,這是‘楞嚴寺’的事。”
黃先生道:“大和尚的意思,是叫我別過問?”
紅衣和尚一點頭道:“不差,貧僧正是這個意思!”
黃先生眉鋒一皺,沉吟說道:“什麼事使得這最大禪林暫熄香火,必然是重大事故……我說嘛,怎既未見有善男信女燒香客,也未聞有木魚聲梵唱聲,要命走了這麼遠的路,豈不是白跑一趟了麼?大和尚……”
紅衣和尚道:“施主可以過幾天再來,請吧!”一擺手,他竟然下了逐客令。
黃先生忙搖手說道:“噯,噯,大和尚,且慢,容我跟大和尚打個商量。”
紅衣和尚道:“施主要跟貧僧打什麼商量?”
黃先生道:“我知道貴寺必然有什麼重大事故,不然絕不會輕易暫熄香火,無如我遠道而來,也為大事求佛,大和尚可否看在佛祖金面上,容我燒上一柱香,在佛前祈求一番。”
紅衣和尚搖頭說道:“施主原諒,這個貧僧不敢擅自通融。”
黃先生道:“那麼容我見見貴寺主持,當面求求他。”
紅衣和尚道:“貧僧就是‘楞嚴寺’的主持!”
黃先生“哦!”地一聲道:“原來大和尚就是‘楞嚴寺’的主持大和尚,失敬了!”微拱雙手,施了一禮。
紅衣和尚微欠身軀,答了一禮,道:“不敢當,貧僧尚未向施主見禮。”
黃先生道:“大和尚的法號是……”
紅衣和尚道:“有勞施主動問,貧僧一空。”
黃先生道:“原來是一空大和尚,大和尚,我適才……”
紅衣和尚搖頭截口道:“此事重大,連貧僧也不敢做主。”
黃先生道:“那麼請問大和尚,誰能做主。”
紅衣和尚道:“佛祖。”
黃先生一怔道:“大和尚莫非讓我跟佛祖打商量去!”
紅衣和尚道:“貧僧不是這個意思,貧僧是說得等佛祖指示。”
黃先生皺眉說道:“那就麻煩了,事急在眉睫,我如何能等那麼久,這趟求不著佛祖庇佑,萬一誤了姑娘,豈不是……”
紅衣和尚道:“施主究竟有什麼急事,非求佛祖不可?”
黃先生道:“這件事既緊急又重大,是這樣的,我家姑娘過兩天就要出閣,我家二姑娘也在同一天出閣,而姐妹倆嫁的偏偏又是一個人,為恐我家二姑娘婚後得寵,所以我家姑娘命我來祈求佛祖庇佑大施佛法。”
紅衣和尚失笑說道:“施主,佛祖不管這種事的。”
黃先生一怔道:“佛祖不管這種事?誰說的!”
紅衣和尚道:“貧僧說的,這種事與其求佛祖,不如求貧僧。”
黃先生又復一怔,忙道:“怎麼,大和尚能使我家姑娘婚後得寵?”
紅衣和尚道:“貧僧頗具佛法,只要對那位女菩薩施些法力,那位女菩薩便不虞有失寵之憂。”
黃先生“哦!”地一聲忙道:“真的麼,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