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六

六人甫進聽鬆谷,飛天夜叉焦五娘已瞥見自己豢養多年的珍禽百年虎梟已橫屍就地。心中痛惜異常,故剛一落地手中梟頭杖一頓,一雙細目精光四射凝住柳含煙等三人,厲聲道:“鐘孫老鬼,老婆子座下仙禽可是你所傷?”

仲孫玉乃行醫之人心性慈悲,此時一觀眼前情勢知道無法善了,與其任人宰割,不如一拼以保全自己一世英名。一念及此,膽氣不覺為之一壯,毅然答道:“不錯,前輩仙禽正是仲孫玉所誅。”

焦五娘未料到仲孫玉如此大膽,見了自己六人不但不覺得害怕,而且竟取大喇喇地對自己講話,這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微微一怔,滿懷不信的細一打量仲孫玉,猛覺心裡一震,立即省悟,頭也不回來,怒聲道:“卿兒過來!”

藍九卿正欲向自己五位師父哭訴受挫經過,聞喚一驚,忙飄身向前。

焦五娘梟杖一指仲孫玉,問藍九卿道:“那仲孫老鬼手中兵刃可是師門重寶摧心劍?”

藍九卿渾身一顫,垂首囁囁嚅嚅地道:“卿兒……一時……失……手……被……”

“住口!”

他話未說完焦五娘已是一聲怒吼,跟著滿頭白髮根根倒豎,細目凶光畢露,神色益覺猙獰怕人。突然,凶態一斂,仰天一陣碟碟怪笑,聲如夤夜鬼哭刺耳難聽,笑聲一落,又復問道:“白骨令可曾賜下?”

“卿兒已如諭傳下。”

“好,你且退後!”藍九卿如獲大赦,躬身退後。

焦五娘滿嘴牙咬得格格作響,向仲孫玉厲聲道:“好大膽的老鬼,藐視六神通白骨追魂令已是萬死有餘,復敢搶去我徒兒防身神兵,傷我座下靈禽,今日我如不將你父女挫骨成灰,然後一把火燒掉你這賊窩,老孃從此武林除名,拿命來!”

話聲一落,人已如鬼魅飄進,右掌梟頭杖一掄挾帶一股凌厲狂飈,猛向仲孫玉當頭砸下。

仲孫玉此時膽氣大壯,英風盡復,一見飛天夜叉焦五娘神色猙獰,揮杖擊來,冷哼一聲,一振手中長劍就待撲上。

驀間身旁柳含煙一聲朗笑,身形已如閃電飄風,搶在前面迎向焦五娘。

兩條人影甫接,“砰”地一聲震天大響,兩條人影又倒飛落地。

仲孫玉父女大驚,雙雙飛身迎上。

但見柳首煙俊面微白,劍眉微蹙,仲孫雙成以為煙弟弟已傷及內腑,芳心大震,淒然欲泣,急問道:“煙弟……”

柳含煙一見仲孫玉父女急形於色,尤其仲孫雙成關切深情溢於言表,不由暗暗感激,搖頭微笑道:“成姐放心,小弟並無大礙,只是稍感血氣有點震盪而已。”

至此一頓又道:“這女魔一身功力實不容輕視,六神通非浪得虛名,端的驚人!”

他驚,焦五娘連同身後五人比他還要吃驚。

請想,飛天夜叉焦五娘一代蓋世魔頭早已聞名武林,傲視群雄,成名江湖之時,這年輕後生柳含煙恐怕還未投胎!幾十年來除前輩正邪三生、五老丐、二魔、四邪能與她戰成平手外,其餘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群雄見了她無不魂飛膽落,望風逃竄,哪裡還談得上動手過招?

如今在她凝聚八成真力瘋狂一擊之下,直以為對方不死也得重傷,哪知大謬不然,一杖不但沒把對方斃在掌下,反而被對方一掌把自己震得血氣浮動,如飛倒退,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令人不能置信的事,如今八十歲老孃倒崩孩兒,事實擺在面前,全場十四對眼睛,眾日睽睽下,確是如此!這縱橫武林半生的女魔頭焉能受得了。

焦五娘一雙凶眼炯炯發光,面上晴陰不定,原來醜陋無比的一張老臉更顯得猙獰,嘿嘿一聲冷笑,厲聲道:“娃娃好俊的功力,竟敢橫來架樑,你是何人門下的,說!”

柳含煙劍眉微軒,微微一笑道:“家師山野之人,久棄名號,不提也罷!”

焦五娘見他不肯說出師門,料想必是藉藉無名之輩,也未再追問,暗想憑自己數十年武林經歷,等一會兒還能看不出你身列何門何派?

這時柳含煙也同她一樣的在想,他暗忖道:這女魔頭一身功力端的不容輕視,自己全力一擊不但未傷及對方一發一肌,反而震得自己如飛倒退,氣血浮動,實在是自己下山以來所遇唯一勁敵,自己與他們單打獨鬥或許可以勉強自保,而這批魔頭陰險惡毒兼而有之,什麼手段都施得出來,自無道義好說,萬一他們對自己這年輕後輩不顧道義聯手而攻,自己與仲孫玉父女勢必難逃毒手,目前這七個人之中就有兩個色魔在內,成姐姐如落在他們手中豈能倖免?看來今日不能力鬥,只能智取……。心念已決,正待發言。

突見風流郎君藍九卿縱至焦五娘身旁,附耳一陣竊竊私語,似在向焦五娘央求什麼,一臉可憐企求神色。

焦五娘起先一臉忿色,連連搖頭,半晌藍九卿附耳又是一陣私語,頓見焦五娘面色微霽,勉強一頷首,藍九卿方滿面喜色,轉身退後。

看得柳含煙大惑不解,劍眉一蹙,默運神功護身,以待來敵。

突見焦五娘向身後仲孫玉一招手沉聲道:“仲孫老鬼你過來!”

仲孫玉、柳含煙、仲孫雙成,三人俱感一怔,仲孫玉猶以為對方是向自己指名叫陣,自己雖技不如人.但亦不能略示畏怯,昂然向前與柳含煙並肩而立。

焦五娘聲調突然一變,柔聲道:“仲孫玉!今日之事你預備如何善後?”

態度和順前所未見,對焦五娘來說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仲孫玉更不料她會有此一問,微微一怔,長眉一軒答道:“仲孫玉不是懼事之輩,但憑前輩決定!”

一句話豪氣幹雲,聽得柳含煙暗暗心折,悚然動容。

焦五娘老臉一沉正要發作,倏地臉色一變,乾笑兩聲,道:“老鬼真是屎坑裡的石頭,又硬又臭!”

至此一頓,沉聲接道:“依你藐視白骨追魂令,奪我卿兒防身兵刃,殺我座下仙禽而論,本應全家誅絕;奈何我這寶貝徒兒看上你家丫頭,不要老身動手,如果你肯將你那丫頭獻上,讓他們結成連理,老身作主,不但今日之事一筆勾銷,日後咱們還是一家人呢!嘿嘿!”

一番話軟硬兼施,聽得柳含煙氣往上衝劍眉連軒,仲孫玉長眉倒剔雙目圓睜,仲孫雙成氣得柳眉倒豎花容失色,嬌軀微顫,一飄身,搶至其父身邊,顫指就要喝罵。柳含煙心裡一動,一拉仲孫雙成,眼色示意,轉向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此意甚佳,不過晚輩以為婚姻乃屬男女大事,不可相強,亦不可草率就章,晚輩在此有一個條件,如果這個條件,老前輩認可,則仲孫前輩當無異議!”

仲孫雙成不知他用心良苦,一聽這話,悲憤欲絕,正要發話。

驀聽柳含煙以蟻語傳音向她說道:“成姐姐稍安毋躁,小弟自有主意。”

仲孫玉也同樣聽到同樣語聲,二人才恍悟他必有絕招,歉然一笑,靜待下文。

在別人來說,與六神通攀親無異天大榮幸,而這柳含煙竟還要談什麼條件?這又是聞所未聞之奇事。

也許是柳含煙人品俊挺,加以幾句老前輩,焦五娘被叫昏了頭,她微微一笑,比哭還難看,柔聲道:“娃娃,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讓老身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