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七

柳含煙俊面一整,肅然道:“晚輩鬥膽,有幾樣薄技欲向六位前輩領教,如能使晚輩輸得心服口服,仲孫前輩必將掌珠嫁令高足,六位老前輩如若相強,晚輩寧願拚個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一席話不亢不卑,仲孫玉父女悚然動容,六神通也暗自點頭讚許。

仲孫玉父女認為焦五娘必定大發雷霆,不肯答應,哪知大謬不然,焦五娘竟微一點首道:“好,娃娃,老身索性破天荒成全你一次,如果老身等六人落敗,今日之事一概不提,如何?”真是破天荒,一點不差。

柳含煙聞言不喜反憂,暗忖道:仲孫前輩及成姐姐二人安危系已一身,此次又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六個魔頭成名多年,一身功力幾已通玄,如以力敵,自己恐難穩操勝算,不如憑師門新創幾項絕技一試,也許能僥倖取勝也未可知。

忖至此,莊容說道:“六位前輩雅人,動手過招已落俗套,想前輩必不屑為,今晚輩欲以一別開生面之比試就教六位前輩,比試三陣,兩勝為贏,前輩尊意如何?”

飛天夜叉焦五娘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聞言暗道:不管你這小鬼弄什麼玄虛,老孃等六人成名多年單憑一身功力,小鬼你就別想討了好去!

至此,微一頷首,復向仲孫玉沉聲道:“仲孫老鬼,今日之事,這娃兒可作得了主?”

焦五娘不愧老奸巨猾,先拿話套住仲孫玉以免他待會兒來個不認賬。

仲孫玉此時心裡緊張萬分,微一點首表示應允。

柳含煙一見仲孫玉答應,心裡更是戰戰兢兢,直如臨深履薄,微一沉思,朗聲道:“第一陣晚輩願以內力侍候,不知哪位前輩下場?”

焦五娘嘿嘿一笑,答道:“就是老身!”

柳含煙劍眉微蹩,也不答話,面對峭壁信手一招,摘下一朵怒放秋菊,平伸右手,暗用坎離真氣,但見掌心黃花似有物牽引般,向前冉冉飛出,飛至半途,突然爆為月十花瓣。在一尺內進勢不變上下飛舞,俟距峭壁不到五尺,花瓣由散而聚,霍地進勢由徐變疾,閃電般飛進,不帶一點聲響,齊齊嵌入其堅如鐵的山石,峭壁齊花瓣,位置一絲不差,更無半點破員。

柳含煙一聲“獻醜”,懷著忐忑心情負手一旁靜俟對方出手。

這一手真力催花,本就不易,更難得是菊花前進之勢雖緩慢異常,但所經路線筆直而不落弧形,花瓣掃聚而散,由散復聚,齊齊嵌人山石不深不淺且無半點破損,這一手真力、眼神、巧勁無不恰到好處,看得在場九人悚然動容。

焦五娘灰白長眉微蹙

梟頭杖交過左手,右手乾癟鬼爪亦摘下一朵菊花,袍袖微揮,怒放黃花市出便爆為幾十花瓣,然後二次揮袖,滿天花雨頓成一線,一道黃光疾向峭壁打去,但聽“嗤”“嗤”連響,如鏡峭壁上頓時現出一朵完整‘無缺的仲秋黃花,乍看起來與柳含煙適才所打那朵相比成趣,軒輕不分。

柳含煙肅容拱手,說道:“前輩神技,晚輩自嘆不如,這第一陣。”

話未說完,焦五娘一聲長嘆,截斷他話聲道:“娃兒別往老婆子臉上貼金啦!你那朵未見出手動冉冉飛出,不起弧形一次完成,均勻整齊嵌入壁中且無半點破損,老婆子那朵花兒卻是用手打出,去勢甚疾,半途復二次插手,入壁雖無破損,但深淺不勻,老婆子無話可說,這第一陣老婆子認輸就是!”

仲孫玉父女未料飛天夜叉焦五娘竟如此胸襟,驚訝之餘不由齊感心折。

柳含煙卻俊面帶赧,暗道一聲“慚愧”,心想如不仗著師門絕藝坎離真氣神功取巧,今日第一陣準輸無疑。

此時他一見焦五娘退後,事關仲孫玉父女安危只好默認,沉吟片刻,朗聲發話道:“第一陣晚輩承讓,第二陣晚輩欲以暗器候教,哪位前輩下場指教?”

話聲落後半晌,六神通中才緩緩走出吵目天王公孫忌。

他臉色冷淡,一隻獨眼凶光炯炯凝注柳含煙,不言不動。

他不說話,柳含煙更懶得開口,劍眉一軒,右手臨空微招,已是數枚鬆針人手。

正在此時,頭頂傳來一陣鳥鳴,幾隻鳥雀低空飛過,他心中一動,微一揚手,幾隻鳥雀如遇重擊,如石落星隕般齊齊墜落兩人面前。

請人均是武林頂尖高手,眼力超人,一瞥之下已看出幾隻鳥雀均是根根松枝穿頸而過,毫釐不差確屬神技。

眇目天工面色木然,冷哼一聲俯身擒起一顆鵝卵般大小石子,五指微捏已碎為數十塊,默然仁立靜待。

山中多鳥雀,須臾又是一群飛來。

公孫忌冷笑一聲,眼皮也不抬,大袖揚處,數十隻鳥雀已應勢墜地。

諸人齊齊一聲驚嘆,原來這十幾隻鳥雀嘴中均各被打人一粒石子,此時猶滿地飛撲,掙扎欲起,看得在場諸人,目瞪口呆。

似這手法、眼力、腕力、聽力配合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缺一無可,較之柳含煙確實高明半籌。

柳含煙胸襟寬宏,勝而不驕,敗而不餒,微微一笑,躬身朗道:“前輩手法神奇絕世,穿楊貫孔不足為奇,晚輩歎為觀止,第二陣晚輩認輸。”

柳含煙料想公孫忌會謙遜兩句,不料他卻神色冷漠,不言不語轉身大步而去。

天下哪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柳含煙雖度量超人亦自氣得使面發紅,怒往上衝。

正欲發作,驀想起仲孫玉父女安危,小不忍則亂大謀,況且眼下局勢雙方秋色平分,一勝一敗,末陣如何,猶是未卜,勝負之間關係非同小可,如自己不幸敗北豈不令成姐姐含恨終生?

忖至此,通體冷汗涔涔而下,忙斂神靜氣,朗聲道:“末陣晚輩欲以輕功候教,六位前輩哪位不吝指教?”

話聲甫落,六神通中無影鬼臾公孫赤已如鬼魅般飄落他面前一丈處,一對三角眼陰森寒光四射,凝見柳含煙半晌,突然磔磔一隈鬼哭似輕笑,笑聲一落,一雙三角限一瞪,陰陰地道;“老夫無影鬼臾公孫赤,素來心狠手辣,不似我焦大姐那般慈悲,現礙於我焦大姐情面,不得不與你這娃娃略作周旋。適才老夫看過兩陣,你這娃娃也確有些鬼門,但你那一身功力若比起老夫還差得遠,稍時你一落敗,焦大姐重諾便失去效用,屆時,嘿嘿!娃娃,藐視白骨追魂令,奪去我愛徒神兵,殺我焦大姐座下仙禽,老夫要一併記在你娃娃身上,你最好小心點!”

柳含煙一再容忍,此時也不禁氣煞,土可殺不可辱,俊面一沉,劍眉倒剔,一雙俊目神光暴射,沉聲道:“既未比試,勝負之數尚難預料,尊駕何言在下落敗?即如尊駕所云,柳某亦非畏死之輩,用不著尊駕動手,在下自會了結,世間事出人預料者絕多,如在下僥倖,尊駕又將何以自處?今日風大,奉勸尊駕最好不要將話說得太滿以免後悔。”

公羊赤聞言毫不在意,陰森森地齜牙一笑,狀如厲鬼,聲似狼嚎,刺耳難聽已極地道:“小鬼出言冒讀老夫,萬死難贖,此時老夫不擬與你鬥口,咱們比過末陣再說。”

至此一頓,緩道:“咱們怎麼比法,小鬼你且說出個辦法來。”

柳含煙心知對方既號無影鬼臾,一身輕功必是奇絕,加以最末一陣關係太大,不容大意,微一沉吟,一指百丈崖頂說道:“你我分別由此起身直上下半崖石樑,中途不得在任何地方借力,然後再由石樑上升,攀摘崖頂那株橫探而出的橘樹上的金桔,這段距離中可用任何方法接近那株橘樹,但不得觸及樹身,誰摘得金桔最多就算誰贏,然後飄身直下,不得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如何?”

此言一出,使得在場諸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悚然動容。

原來這座峭壁高近百丈,一陡如削,險勢天成,由二人站立處至下半崖石樑說也有十丈,中間雖蔓藤叢生虯枝橫長,但不得借力,要憑一口真氣,提身直上,單這段距離若不是身負絕世輕功,要想上得石樑,那是作夢。

由石樑再上以至橘樹橫生處約有七八十丈,雖言明可用任何方法接近,但這段距離內,峭壁卻是一平如鏡,寸草不生,毫無可攀援與借力之處,如想接近橘樹非有上乘功力附壁而上不可,其間如稍一不慎,真氣一洩,跌下來粉身碎骨在所難免。

由平滑峭壁上不得觸及樹身,飛身摘橘想得多更是不易,這橘樹根生壁上,結橘處卻在峭壁橫探三丈處,剎那間雙手齊出,能摘得兩個金桔那已經是極為艱苦之事,弄不好不單一個也撈不著,反而丟了性命。

摘得金桔,衝勢已盡,然後飛瀉而下,不得在任何地方稍做停留更無法提氣換力,功力稍差分毫非得跌成肉醬不可。如此艱難,如此險惡,簡直就在賭命,就難怪諸人要倒抽冷氣驚然動容了。

仲孫玉父女一見這市結織不到兩日的柳含煙,為自己父女二人安危,奮不顧身,不惜自己生命珍貴,孤注一擲,不禁感激得涕淚交流,面上神色激動異常,作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