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路雁又是一陣嬌羞無限;半晌,面色一整,毅然說道:“後來小妹就不顧羞恥地向他吐露了心意……”
仲孫雙成突然笑問道:“姐姐想他定是接受啦!”
路雁螓首微搖,神色黯然,目光幽怨地道:“他要是接受了,小妹今日也不會為情而一苦若此!”
仲孫雙成芳心中陡為路雁升起一縷不平之感,暗忖道:這柳寒到底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竟如此狂妄自大?難道他是個鐵石心腸的木頭人兒?
心中如此想,口中卻輕聲說道:“這個人真是太不懂情義,這麼說來,他是拒絕妹妹一番心意啦!”
路雁螓首又微微一搖道:“也不是!”
仲孫雙成不禁急道:“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姐姐都快急死啦!”
路雁歉然一笑道:“他在我對他有恩的情形下接受了小妹的心意,但是他又說他在我以前已認識了兩位姑娘,要看她們二位的意見如何!”
仲孫雙成軒眉呼道:“真是豈有此理!不過,他這種君子作風確也令人敬佩!”
隨即由衷地道:“如果姐姐是那兩位姑娘中之一,對妹妹你喜愛都來不及,更不會拒絕!”
路雁脫口道:“但願如此!”
話一出口,猛覺此話過於露骨,羞得一顆螓首又倏地垂下。
仲孫雙成將妙目凝注在路雁一顆低垂烏雲螓首上,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但對路雁只有惺惺相惜之感而絕無一絲輕視。
半晌,路雁又緩緩將螓首抬起,黯然地道:“造物弄人,一點不假,就在小妹與他談得投機之際,竟無巧不巧地被那兩位姑娘之一路過碰上……”
仲孫雙成不禁暗為她捏了一把冷汗,脫口驚呼道:“哎呀!這,這怎麼辦?”
路雁苦笑道:“她誤會之下一怒拂袖而去,他也在尷尬萬分之下與小妹訂下後會之期,匆匆趕去。”
說完,嬌靨上陡然升起一片愁雲,妙目中也自淚光隱現,泫
然欲泣。
仲孫雙成想不到美豔照人的路雁也會有如此一段排惻動人的通合,至此也不禁暗暗為她情海前途擔憂不已。
但是儘管她與路雁一樣地正在憂心忡忡,她口裡卻不便再使路雁愁上加愁,增加她的負擔。
她只有勉強微笑地勸慰道:“妹妹不必如此憂傷,柳寒既然不是忘舊之輩,也斷不會是棄新之人,你既與他訂有後會之期,何妨善自珍攝,以便來日重敘,唉!但願他此去能使彼此誤會澄清,姐姐預祝你們一修四好!”
路雁神色迷茫地如花嬌靨上浮起一絲淒涼苦笑,道:“多謝姐姐!事到如今也只好盡往好處想啦!”
說罷,低低地輕喟一聲,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目睹路雁這副哀淒欲絕的神態,芳心中也不由陡感一酸,暗忖:自己如今雖已與煙弟弟兩心相許,彼此相愛極深,但是世間事一如白雲蒼狗,變幻莫測,誰又能擔保自己的前途如何!感情是個極其微妙的東西,如果將來萬一情海生波,變生肘腋,自己的處境豈不比目前雁妹妹的處境還慘?
忖至此,陡感心中一淒,兩行珠淚奪眶而出,心中雖極想對路雁再說幾句勸慰的話,但是此際心中,紛亂已極,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遂也自輕嘆一聲,默然不語。
佈置華麗的套房內頓呈一片寂靜。
仲孫雙成與路雁這兩位絕代紅妝各自黛眉深鎖,螓首微垂,默然無話。
室內空氣瀰漫著一片淒涼,悲哀的氣氛……
驀地,珠簾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啜泣之聲,令人聞之心酸淚下。
這泣聲雖極其低微,但是室內仲孫雙成與路雁俱是內家高手,尤其是路雁一身功力更是奇絕深厚,如蚊輕泣在她耳中何異高聲啼哭?
是以,仲孫雙成方自驚覺,她便已冷冷輕喝道:“春蘭、秋菊你二人還不與我快進來!”
仲孫雙成雖已聽出簾外有人,但卻未聽出是二婢之聲。
方一愕間,二婢已自手捧銀壺,掀簾而人。
四國微紅,粉面上淚痕宛然,顯似已哭泣甚久。
兩顆螓首微垂,疾步走至玉幾前將銀壺放下,然後又緩緩退至一旁,默默無語,一副楚楚可憐神態。
路雁嬌靨上頓時布上一層寒霜,輕微喝道:“過來!”
二婢互相對望一眼,粉面上陡地升起一片憤然神色,疾步走至路雁面前,兩張小嘴閉得緊緊地,四目平視,不言不語。
路雁見狀倏感一愕,暗忖道:我平日待這兩個丫頭情逾姐妹,雖然嬌縱慣了,但是她們對我一向敬畏異常,不敢有絲毫抗命,今夜卻為何如此神色?這是前所未有的呀!嗯!是了!
忖至此,面上寒霜更濃,雙眉一挑,冷冷說道:“你二人敢是對我適才責罵你們失手摔落銀壺而感到委屈不服麼?”
此言一出,連旁坐正感不解的仲孫雙成也自雙眉一蹙,暗暗忖道:嗯!對了,雁妹妹也太嬌慣她們了!
心中雖如此想,但自己究竟是外人,自不便說些什麼。
但瞬間,仲孫雙成與路雁的想法被推翻了。
二婢粉面上雖然仍是繃得緊緊地,但是嘴角上已微起一陣抽搐,四隻妙目中也自淚光隱現,各自搖搖頭,仍是不說一句話。
這情形,看得路雁與仲孫雙成更是大惑不解,詫異萬分。
尤其是路雁,她心中除了詫異不解以外更多著一層著急。
一急之下,虎地站起嬌軀,美目圓睜,黛眉倒挑,指著二婢橋喝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啦?說話呀!難道要我給你們跪下不成!”
仲孫雙成先以為路雁會一怒出手,責打二婢,心中一緊,也忙不迭地一躍下床,準備上前勸解。
一聽此言,心中雖不似先前緊張,但仍是放心不下,只得站在那裡,靜觀二婢反應。
半晌,二婢又互相對望了一眼,春蘭方自妙目中淚光潛然,緩緩說道:“婢子等追隨姑娘身側多年,姑娘不以婢子等卑賤,一向待婢子等情逾姐妹,從未加呵責,此恩此德,婢子等雖粉身碎骨不足以報,姑娘就是現在命婢子等蹈湯赴火,婢子等也萬死不辭,絕無怨言,怎會對姑娘責罵表示委屈不服?”
仲孫雙成一旁聽得不禁心折,驚然動容,暗暗道聲:慚愧!
路雁一個嬌軀也自激動的微起一陣輕顫,瞬間卻又強自鎮定,面色稍霽地問道:“那你二人今夜為何以這種神態對我?”
春蘭嘴角上倏又掠過一陣輕微抽搐,突然銀牙一咬,一字一句的恨聲道:“本來姑娘每次回來均是高高興興的與婢子等有說有笑,姑娘歡愉,婢子等也自高興,不想姑娘這次救大姑娘回來後,一直顯得落落寡歡,憂心忡忡,愁聚眉峰,婢子等暗中也曾大膽妄測;不想僥倖言中,姑娘是為情苦,心病罔藥,眼見姑娘如此,婢子等哪得不悲痛欲絕?適才曾在簾外竊聽姑娘與大姑娘談話良久,傷心之餘,不禁悲從中來,致被姑娘覺察,姑娘若要問為何這般神色,那就是心中暗為姑娘不平,以姑娘這種絕代姿色,文才武功,絕無僅有,柳寒能蒙姑娘青睞已是萬分殊榮,不知感恩。猶敢狂妄自大,婢子等適才已商決,那柳寒今後若是好好對待姑娘便罷!如若不然,婢子等雖不敏,也要濺血五步,誓誅此負心郎。”
“住口!”
路雁一聽春蘭最後竟言出無狀,怒喝一聲截住她話聲。
盛怒之下,玉手一揚,一掌劈下。
春蘭神色木然,瞑目待斃。
仲孫雙成睹狀大駭,救援不及,不由失聲呼道:“妹妹!”
“姑娘!”秋菊嚇得心膽欲裂,悲聲狂呼。
兩聲呼叫入耳,路雁陡感心中一軟,一隻右掌倏地無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