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
四人一落地,先前那名漢子目光炯炯一掃倒臥路旁的坐騎,然後又將目光移注在仲孫玉父女身上。
倏地冷哼一聲,向身邊三人一打眼色,閃身搶至仲孫玉父女面前兩丈處,冷冷說道:“適才暗中偷射在下坐騎者可是尊駕?”
仲孫玉尚未來得及答話,仲孫雙成已搶至其父面前,秀眉微挑,冷冷答道:“不錯!正是在下所為!”
黑衣漢子深望了仲孫雙成一眼,冷冷說道:“朋友這份膽氣,令在下佩服得緊!”
一頓,沉聲又道:“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武當四劍與尊駕素昧平生,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尊駕為何出手偷襲在下坐騎?”
仲孫雙成故作一怔,微“哦!”一聲道“原來四位竟是大名鼎鼎的武當四劍,在下倒是走眼啦!”
面色一沉,冷冰冰地又道:“若換別人我便不為己甚,尊駕等既為名重武林的武當四劍,我卻要請教一下,尊駕等官道策馬狂奔,使人一頭塵土,不知認錯.猶這般窮凶極惡,如此看來,武林
名門正派作為也令人齒冷得緊!”
黑衣漢興師問罪不成反而被對方搶白一頓,怔了一怔,氣得嘿嘿冷笑連聲:“尊駕實在膽大得可以,十數年來尚無人敢在武當四劍面前如此說話,可否將尊姓大名示下?”
其實他說的倒也是實話,武當四劍雖然出道較晚,但是一身功力俱已獲武當上代掌門志清道長真傳,為武當派俗家弟子中之佼佼者,由於他四人各有一身與武當現任掌門紫虛道長相伯仲的功力,加以四人自創一套威力非凡,精絕奧妙的“四象劍
陣”,頓使這原本就功列一流高手的武當四劍如虎添翼,功增數
倍,再靠上武當一派在武林中數十年的威望也實在無人敢輕攖其鋒而樹強敵,是故武當四劍十餘年來鮮逢敵手,名震武林,也即因此,養成了武當四劍一向對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態度。
哪知今日他們竟碰上傲骨天生的飛天綵鳳仲孫雙成,他狂,姑娘比他更狂幾分。
仲孫雙成嘴角上掠過一絲不屑冷笑,哂然說道:“彼此!彼此!不要說爾等區區武當四劍,即是紫虛老道親下武當對我也得恭謹幾分,我的姓名,單憑爾等四人尚不配一問!”
黑衣漢子神色倏然一變,厲聲道:“好狂妄的小子,竟敢汙衊我掌門師兄,今日你是死有餘辜,你當大爺們真不知你小子姓什名誰?大爺們此次遠下武當就是為你柳含……”
“哈,哈……”
仲孫雙成起初真以為他知道自己是誰,微感一愕,聽至後來,不等他“煙”字出口,便自揚起一陣輕笑。
黑衣漢子吃她笑得滿頭霧水,詫異地問道:“你笑什麼?”
仲孫雙成冠玉般面色一沉,冷冰冰地道:“我道武當四劍是如何的了得,原來竟是一些有眼無珠之輩,似這般張冠李戴,錯把杭州當汴州,竟出自名重武林的武當四劍之口,怎不令在下好笑?”
此言一出,不但與仲孫雙成答話的黑衣漢子面上一熱,大感意外,就是他身邊的另外三劍也自將六道探詢目光一齊注在他面上,似是在問,這小子到底是否柳含煙?
居左的一個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道:“老二,這後生是否就是掌門師兄所說的柳含煙?此事體大可弄錯不得!”
其實黑衣漢子實在不知道眼前這年輕俊美的白衣書生是不是柳含煙,他不過是根據傳聞想冒一聲罷了!他神情窘迫地向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一笑,方要答話。
倏聽另外一名身材較為瘦小的黑衣漢子冷冷發話道:“大哥,你做事一向誤在過分慎重,依我之見這小子縱非柳含煙,由他適才對二哥有意挑釁看來,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好路數,何不先將他擒下再說!”
仲孫雙成雖然是西貝書生假男人,但因一身喬裝也被他幾聲“小子”,叫得芳心暗動無名,不等年紀較長的黑衣人答話,便自滿面不屑地冷笑道:“單憑你們四塊料兒,若真碰上柳含煙,不出三招便得乖乖躺下,猶自妄言擒人,真是大言不慚!”
冷哼一聲,又道:“在下自知比不上柳含煙,但也未將爾等那劈柴劍式放在眼內!”
此言一出,武當四劍齊齊霍然色變.身材瘦削的黑衣漢子一聲狂笑,目中凶芒暴射一注仲孫雙成,陰森森地道:“好朋友端是快人快語,在下兄弟四人正要領教朋友高明絕學!”
“錚”的一聲,已將背後長劍抄在手中,目光一掃另外三人,沉聲又道:“大哥、二哥、四弟,人家既不將武當劈柴劍式放在眼內,咱們還猶豫什麼!”
另外二人齊向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射過兩道探詢目光,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略一猶豫,堅決地猛一頷首。
“掙”的一聲,三柄長劍同時出鞘,雙方大戰一觸即發。
仲孫雙成面上掠過一絲不屑冷笑,雙臂暗蓄真力,靜峙待敵。
“且慢!”蒼勁之聲如黃鐘大呂,其聲嗡嗡,歷久不散。
旁邊一直未開口的仲孫玉此時倏地一聲斷喝,飄身擋至愛女身前。
他因知道武當四劍各具一身深厚功力,四象劍陣又是奇絕深奧,威力無邊,單打或可致勝,四劍合壁其女斷斷不是敵手,又看不慣對方那種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神態,故而一上來便暗將他數十年內功修為化為一股無形勁氣,灌注在喝聲中傳出,意欲先將四人震懾住。
果然這一著立即奏效,武當四劍雖各具一身深厚功力,但到底較仲孫玉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要遜色得多。
喝聲入耳,便各黨心頭猛震,血氣一躁,大駭之下臉色倏變,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目射凶芒地一注仲孫玉,方要發話。
仲孫玉已自輕咳一聲,道:“尊駕想必就是武當四劍中的老大無影劍沐大俠士!”
年紀較長的黑衣漢子聞言怔了一怔之後,因懾於對方適才沉聲一喝,色厲內荏地道:“不敢當,在下正是沐義方,尊駕高姓大名,怎識得在下?”
仲孫玉微微一笑,道:“武當四劍名滿武林,何人不知,誰個不曉,老朽若不知道,豈不太孤陋寡聞?”
笑意一斂,又道:“老朽華山仲孫玉。”
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華山聽鬆穀神醫賽華佗仲孫玉活人無算,在武林中聲望較之武當掌門紫虛老道有過之無不及。
武當四劍“仲孫玉”三字人耳,齊齊感到一震,老大無影劍沐義方目中凶光頓斂,忙將長劍人鞘,抱拳笑道:“原來是華山仲孫前輩,沐義方有眼無珠不識前輩仙顏,尚請諒宥!”
仲孫玉見沐義方前倨後恭,心中暗暗好笑,人家依禮而來,自己也不便說些什麼,於是微笑說道:“仲孫玉山野閒人,前輩二字愧不敢當,在四位面前班門弄斧,倒叫四位見笑啦!”
話聲一落,回顧身後仲孫雙成輕喝道:“成兒,還不快過來與四位叔叔陪禮!”
仲孫雙成聽其父如此一說,心知其父必有道理,雖然心中極為不願,但也不敢違拗,只得訕訕地上前向四人略略一揖。
仲孫玉一指仲孫雙成對無影劍沐義方道:“這是小女,秉性頑劣,日後行道江湖,尚請四位多多照顧!”
姜到底是老的辣,仲孫玉因深知武當四劍四象劍陣厲害絕倫,真動起手來,自忖父女二人難以對敵,故而先以一個禮字將四人緊緊扣住。
武當四劍此時既知眼看前這位灰衣老者是名重武林,身懷絕學的神醫賽華佗仲孫玉,又震於此老適才那手馭氣傷人的內家神功,在自己重任未完成以前更不欲樹此強敵,聞言見狀,沐義方領著三個師弟尷尬異常,忙不迭地還禮道:“不敢,不敢,晚輩等不知這位書生竟是令嬡喬裝,失禮更甚,還望前輩海涵!”
仲孫雙成童心未泯,一見四劍那副窘態畢露的樣子,不由暗暗一樂。
仲孫玉一旁也自連稱好說,答話隨突然憶起四人適才所說之話,心中一動,笑問道:“四位行色匆匆不知有何大事?”
沐義方略一猶豫,道:“不瞞前輩說,晚輩四人此次遠下武當,是為一名叫柳含煙的年輕書生而來!”
仲孫玉詫聲問道:“老朽父女也為這柳含煙而來,四位此來可是與臨潼血案有關?”
四劍面色倏地一變,沐義方急道:“前輩是為他……”
仲孫玉一笑接道:“老朽父女正為此次血案而來,難道四位不是?”
四劍面色突然一鬆,沐義方忙不迭地隨身附道:“是!是!晚輩等也是為此血案而來!”
仲孫玉猶不肯放鬆,故作憤然地道:“怎麼?難道貴派也有人遭了毒手?”
無影劍沐義方想不到此老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正感難以作答之際。
突聽老三摩雲劍劉毓臻插口道:“敝派此次雖無死傷,但敝派掌門鑑於整個武林安危,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故派晚輩等連夜下山趕赴此地會合其他各門派高手,殲此頑凶以維天下武林安寧!”
無影劍沐義方鬆了一口氣,忙隨聲附和道;“正是此意,正是此意!”
四劍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不露一絲痕跡,但仲孫玉何等老江湖,一睹四人神色,便知武當四劍此次遠來臨潼除了追凶外必另負有絕大使命;他深知紫虛老道不是那種急公好義之人,若不是於自身有天大好處,他斷不會插上一手為天下武林出上一份力量。就他自己所知目前已有武當、邛崍、崆峒、峨嵋四派高手趕來臨潼,心中雖暗為柳含煙擔心,但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肅然說道:“紫虛道長此舉實令老朽佩服不勝,四位與老朽此行目的不謀而合,今後還望大家同心戮力為武林安寧而共進退,四位請先行,老朽率小女隨後便到!”
四劍聞言,以為自己果然將此老江湖瞞過,心中暗喜不勝,面上卻不動神色,齊齊抱拳朗聲道:“晚輩等敬遵前輩金諭,晚輩等就此先行一步,告辭啦!”
隨即,四人一齊轉身跨上三匹健馬,忙不迭地急馳而去,連倒斃地上的那匹黑馬望都不望一眼。
仲孫玉目送四人三騎背影消失後,老臉上禁不住泛起一絲得意微笑。
仲孫雙成不解地嘟起小嘴埋怨其父道:“都是爹爹好管閒事,這一來架也沒打成反而向這些狗東西們賠了一禮,真氣死人啦!”
仲孫玉面色一整,輕責道:“小孩子懂得什麼?你以為他四人是好惹的啊?不是爹爹妄自菲薄,若是單打獨鬥他四人誰也難在爹爹手下走完廿招,可是如果四人連手施出四象劍陣,再多一個像爹爹那等功力之人也是枉然,若不是爹爹先聲奪人,再拿話把他們套住,動起手來,你以為我們能討得了好去?下次未得爹爹允許絕不准你再胡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