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
隨即一聲長嘆,滿面懊喪地又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也怪爹爹糊塗,老眼昏花,早就該看出他了,要不就此刻也不會讓他去涉險……”
“險”字甫出,猛地想起那自稱任負曲的柳含煙自進入破洞後,已過片刻,現在不但未見出來,而且連一絲聲息也無。
驚急之餘,不由暗責自己心情激動之下,竟忘了自己未來的乘龍快婿隻身涉險追敵。
情急之下,脫口喝道:“快!咱們快跟去看看!”
一把拉住愛女柔荑,就要往破洞中撲去。
仲孫雙成已知任負曲即為個郎負曲人柳含煙後,心情不但不似先前那等緊張,反而極其泰然地微一掙扎,說道:“爹爹,任負曲既為煙弟弟,就用不著我們操心啦!連那名震乾坤的蓋世魔頭六神通尚且在他手下伏首稱臣,更何況區區地幽幫幾個臭賊!”
仲孫玉聞言,不由跺足嘆道:“你這丫頭真是天真得可以,六神通雖然凶狠蓋世功力通玄,但卻絕不會自弱名頭,暗中使出歹毒卑鄙的手段,地幽幫中儘是邪惡之徒,無恥下流手法層出不窮,就拿這兩……”
用手一指兩名中年大漢臥屍處,眼光注處,一幕慘狀映入眼簾,“人”字尚未出口,使這位名滿宇內的蓋世神醫心中猛震,悲憤填膺,長眉倒挑,張目結舌,作聲不得。
仲孫雙成耳聽其父之言不及一半,心中便自激出焦慮,一雙妙目也不由自主地盯在吃心上人一掌震碎的破洞中怔怔出神。
如今一見其父倏然住口,方覺一愕,倏覺其父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隻手,陣陣顫抖不已。
心中一驚,倏然回顧之下,又睹其父那副駭人神色,一時驚異交集,一雙妙目,不解地循著其父手指看去。
一看之下,倏感心頭猛震,殺機怒火,一時俱張,竟也玉面堆霜,秀眉倒剔地呆立當場。
原來就在這父女倆三言二語的片刻光景,適才兩名中年大漢臥屍處只剩下一頭一腿,除了一攤腥臭黃水外,其餘各部分均已被歹毒霸道的蝕骨毒芒腐蝕得一絲不存,那僅剩得一頭一腿猶自在漸漸蝕化中。
半晌,仲孫玉方長籲一口氣,哺哺說道:“好歹毒的東西!毒性之烈,我仲孫玉浸淫醫道數十年也是前所未見!”
微微一頓,一陣沉思之後,毅然狠聲說道:“看來柳賢侄之言不虛,武林數百名年輕高手果是喪生在這小小的毒芒之下。哼!哼!仲孫玉不殺盡這批孽畜誓不為人!”
這位與世無爭,性情淡泊的蓋世神醫,此刻目睹地幽幫那種令人髮指的殺人手法,已是無明暗動,殺機狂熾,話聲一落,揚掌向身邊一張桌子劈下,“拍”地一聲,桌於一角,應掌而落,堅逾鐵石的天山檜木,掌砍處猶如刀削。
一扯方自呆立中被他一掌驚醒的愛女,道:“丫頭,走!咱爺兒倆先跑趟嵩山,找少林慧覺和尚先報個信兒,然後再讓他傳言宇內,共討巨凶!”
仲孫雙成一睹其父神態,便知自己這位平素慈藹祥和的父親嗔念已生,在這種情況下她雖不敢有所違背,但她卻放心不下隻身涉險、追敵未歸的煙弟弟。秀眉深蹙,毅然說道:“爹爹!聯合各門派同心戮力共討巨凶固然要緊,但是咱們卻不能丟下隻身追敵的煙弟弟不管呀!”
仲孫玉雖在悲憤填膺,心神激動之下,不失鎮靜,聞言仍能失笑說道:“丫頭你如此著急作甚,爹爹並未說過不管你煙弟弟啊!”
面色一整,又遭:“此刻爹爹已想通了,對方的功力若是強過柳含煙,爹爹有自知之明,多了咱爺兒倆也是於事無補,對方的功力若是不如柳含煙,咱們爺兒倆趕去那是多餘。你煙弟弟既已深知對方的暗器歹毒卑鄙無所不用其極,自然會小心應付,用不著咱們操心,與其白跑無功,倒不如跑趟嵩山讓慧覺盡速聯合各門派齊起徵騎,屆時先鋒在前,大援在後,還怕不能一舉而盡誅群醜?”
仲孫雙成靜聽其父說完,頗不自以為然,心中仍是放心不下,檀口一張,方待再說。
知女莫若父,仲孫玉一見愛女的神色,已知其意,面色一肅,沉聲說道:“你煙弟弟既是爹爹未來的坦腹東床,難道爹爹不擔心他此去危難重重?但是茲事體大,有關天下武林命脈,豈能以兒女私情將整個武林置諸腦後?況且,你獨自一人躡後趕去能否趕得上猶未可知,以你一個女孩於家與邪惡群醜周旋,不但爹爹擔心,就是你煙弟弟在此,他也一定斷然不讚成!即或讓你找到了他,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引他分心,如此一來,豈非本欲助人,反促其敗?不準多說,隨爹爹走!”
仲孫雙成雖遭其父一番申斥,卻覺其父之言無一不是深有其理,儘管她對隻身涉險追敵的煙弟弟仍是放心不下,但此刻已不好、也不敢再違其父之意,只有以一顆忐忑不已萬般虔誠的心,祈禱個郎平安無事的情況下,隨同其父快快而去。
仲孫玉胸羅萬有,算無虛著,但是這次卻是在激動,悲憤的心情下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地幽幫總舵,各分舵之所在如今毫無著落,更無蛛絲馬跡可尋,一著之差,使得天下群豪徒自奔波,羚羊掛角,險些一無所獲。
此刻身在甬道內全神戒備,緩步前進的黃面書生任負曲果然就是英俊挺拔,技絕天人,險遭不白之冤的柳含煙。
原來,柳含煙心急王寒梅之難,一路盡展輕功,全力飛馳,一入川境,便三番兩次地遭遇川中三虎爪牙橫施暗襲,柳含煙心急如焚此時又橫遭阻攔,一怒之下連誅三虎八名高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隻身沖人三虎佔地數畝,富麗堂皇的寓所指名要人。
三虎西南黑道巨臂,縱橫西南數十年,無人敢輕捋虎鬚,當然更不會將這藉藉無名的文弱書生放在眼內,哪知甫一動手三虎中老三插翅虎楚天彪即吃對方一掌震退,二虎惱羞成怒之下,不顧武林道義,竟然聯手齊攻,對一年輕後生橫施辣手,惹得柳含煙性起,三招不到,三虎一齊伏誅。
俟救出被三虎擄回軟禁的少女後,竟然發覺這名少女與他素不相識,根本不是他意料中的王寒梅,
失望之餘,飄然離開三虎寓所,悵然出川。
武林傳事,瞬息千里,柳含煙隻身獨斃三虎之舉不脛而走,不到半日便已傳遍四川,隨即震動了寄居巴峪關的一位蓋世豪傑,千面神君齊振天。齊振天年高德劭,昔年行道江湖之時嫉惡如仇,幻形千百,鏟盡不平之事,武林中黑白二道莫不同聲敬仰,贈以“千面神君”美號,在武林中更有一言九鼎之力;當時他便有意結交這位神功蓋世的俊美書生,他算準了柳含煙如要出川東上,必過巴峪關,果然被他料中,柳含煙一路行來,齊振天莫不瞭如指掌。
一入巴峪關,齊振天便即親自相迎,堅邀柳含煙進入他那名震武林的飛雲莊內盤桓數日。
柳含煙一見人家肝膽照人,豪氣幹雲盛情難卻之下,二人把臂進入飛雲莊。
把酒一夕長談之下,齊振天赫然發覺面前文弱書生不但武學深奧罕絕,博大無限,連文才也是上追班馬,學究天人,尤其是人更如玉樹臨風,灑脫不群,談起話來句句領教,虛懷若谷,譽為蓋世奇人絕不為過,不禁使這位叱吒風雲,義薄雲天的老英雄佩服得無以復加,更堅定了結交之心,並且堅請訂下忘年之交。
柳含煙早已聞知武林中有此一人物,一談之下,見面勝似聞名,也是深為折服,二人惺惺相情之感頓生,柳含煙也深為自己能有這麼一位老哥哥而引為畢生榮幸
齊振天更是對這位娃兒弟弟敬若神明,愛逾骨肉,言計必定行從。
晴空霹靂,第二天二人猶未起床,便已傳來臨潼血案不幸事件。
二人震驚之餘略一思忖,便知是有人嫁禍借刀殺人,柳含煙不甘蒙此不白之冤,急怒之下,即刻就要啟程。
齊振天也是甚為震怒,臨別前他除贈送柳含煙一張人皮面具外,且堅欲親自陪他跑趟臨潼,查明此案,一雪冤屈。
柳含煙感激莫名之下,收下人皮面具,溫言婉拒老哥哥同行,齊振天當然不肯,費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才將齊振天說服,打消同行之念,並且答應老哥哥一俟江湖事了,便即來飛雲莊長住,伴著老哥哥共渡餘生。
在齊振天千叮萬囑之下,二人灑淚分別,臨行之際齊振天猶自囑咐再三:如有事故,只須一紙,無論天涯海角,刀山油鍋,必傾飛雲莊之力趕來相助,豪邁之情,出自肺腑,溢於言表,感人至深。
柳含煙懷著一種悵然、憤怒心情盡展輕功全力趕往臨潼。
市近臨潼便赫然發現仲孫玉的獨門紫玉薔薇針,心神微震,略一思忖之下,便猜出仲孫玉父女必有一人已先他來到臨潼,不白之冤未雪之前不願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正感束手之際,突然想起老哥哥贈送自己的那副人皮面具,探懷取出罩在臉上,這才飄然進入臨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