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
“放手一搏?”冷酷之聲猙笑一聲道:“與你這將死之人動手,勝之不武,徒辱老夫一雙手掌,小狗!老夫發個善心,稍時替你收屍便了!”
“哈!哈……”柳含煙仰首一陣龍吟長笑,笑聲中暗暗滲入師門神功坎離真氣,震得甬道中嗡嗡作響。笑至中途,突然住口。
甬道深處,冷酷之聲似已被這龍吟般笑聲所震,在笑聲中一直沉寂不作聲。
柳含煙身後丈餘外右側石壁四進處那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身形倏起一陣顫抖,狀似頗為痛苦。
柳含煙笑至中途,倏然住口之際,南道深處,倏地揚起一陣甚為得意的獰聲怪笑:“小鬼,為何不繼續狂嚎下去,莫非感到血氣翻動,真力不繼麼?”
柳含煙雙目神光暴射,沉聲喝道:“崔陵!卑鄙的東西,你在你同類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柳含煙適才笑至中途,突感腦中一昏,竟有些血氣翻動,真力不繼之感,心中大駭,腦中閃電般略一尋思,頓時恍悟,自己不慎之下已中對方奸謀,忙暗運坎離真氣遍搜體內,逼祛所中之毒。
冷酷之聲嘿嘿一笑,又道:“小鬼,你悟性很高,可惜已經為時過晚,你已由地上之人背上中了老夫獨門‘斷腸紅’,非老夫特製解藥,放眼宇內無人能祛,稍時老夫將坐視你輾轉哀號,腹腸寸斷為樂,小鬼,你認命罷!”
柳含煙作夢也未想到地幽幫陰毒得會以自己人為餌,誘使自己上當,心中已將這般混滅人性的群醜,恨之入骨,雙眉一挑,方待出言相斥。
倏覺背後微風颯然,心知不妙,無奈此時正在運功逼毒之際,身形動彈不得,一隻手掌已緊抵在他背後命門穴上,接著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姓任的!乖乖與我站在這兒,如果妄想反抗,大爺掌力一吐,頓時叫你好看!”
說著,竟然將掌心微微一按。
柳含煙倏感胸中氣血一震,心中微懍。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冷冷說道:“馬鑫武,原來你也是地幽幫徒眾,無恥的懦夫!少爺若不是身不由己,豈能為你這卑鄙東西所趁!”說罷,不禁暗暗痛責自己過分大意。
原來一直躡在柳含煙身後的竟是鐵算盤馬鑫武。
馬鑫武聞言,毫不在意地嘿嘿怪笑道:“無恥,卑鄙,大爺不在乎這一類的字眼,你毀我基業,殺我同伴,大爺已請準燈使,稍時由大爺給你吃點苦頭再呈冥後發落!”
話聲一落,隨即揚聲呼道:“稟使者,這小子已落入小的掌握,請示處置!”
柳含煙就在他兩次說話之際,已暗暗思得殺敵良策,故而裝做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緘口不言。馬鑫武話聲甫落,驀聞甬道深處一聲斷喝:“掌燈!”
剎那間,用道兩旁石壁一陣格格連響,數百枝孔明燈齊齊由石壁中探出,燈光四射,照得黝黑伸手難見五指的甬道中頓時光同白晝。
柳含煙心中微驚,冷眼略一打量,但見兩旁石壁上,洞開了數百個碗口大小圓洞,數百枝孔明燈即由此洞中向甬道內探出,洞口上方斜斜掀起一片圓形石塊,這顯然是由彈簧支起的數百暗門,無事時石蓋密合,加以洞中黝黑,斷難發覺這數百暗門所在,一有需要一按總掣,石蓋彈起燈火探出。
匠心獨具,巧奪天工,地幽幫果有能人,看得柳含煙驚詫之餘,又不禁暗暗歎服。
如晝燈光下,他已看到身前甬道深止,十餘丈外並肩站定一高一矮兩個黑衣蒙面人,矮的一個瘦削異常,他已看出正是那招魂燈使崔陵,高的一個身材魁梧,狀頗威猛,他卻猜不透這是何人。
崔陵與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身後,又並排站定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再後便是十餘名黑衣蒙面的地幽幫徒眾。
崔陵現身後,雙目森冷光芒一閃,碟碟怪笑道:“小鬼,你此刻身遭本幫兩重禁制,諒你插翅也再難逃出老夫掌握……”
一陣得意陰笑,冷冷又道:“馬舵主前毀分舵後製強敵,功過兩抵,即日起暫調二關接應,此間事了,速至二關報到,不得延誤!”
馬鑫武想是喜極,顫聲答道:“屬下遵諭,如今重務在身未能即時叩謝,請使者寬宥!”
一頓又道:“請兩位使者示下如何發落這小鬼!”
崔陵尚未來得及答話,他身旁那名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已搶先沉聲問道:“老大,這小子可是你所說連斃我十數隻鐵背雪狼的那個小子麼?”
崔陵語念諷譏地點頭答道:“不錯!就是你我眼前這位高人!他面上雖罩了張皮殼子,但聲音卻難瞞得過我!”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倏地仰頭一陣狼嚎般長笑,笑聲一落,雙目凶光森森,陰陰地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鬼,老夫找你多日了!”
柳含煙初聽馬鑫武稱崔陵與這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為二位使者,便覺心中一動,繼而一聽他之稱崔陵為“老大”,一個意念閃電般自腦際掠過,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話聲才落,他便挑眉冷冷問道:“你可是昔日海南二凶中的毒殭屍端木良?”
此言一出,魁梧黑衣蒙面人與崔陵身形倏地一顫,雖然隔著一層黑布罩著看不見二人臉上表情,但由二人身形突然一顫看來,他二人臉上神色必難掩飾內心的驚駭。
魁梧黑衣蒙面人更是身形微退半步,萬般詫異地厲聲道:“小鬼何人?怎知老夫昔年名號?不錯,老夫正是端木良,不過老夫昔年名號久已不用,刻下乃是冥後駕前勾魂燈使!”
柳含煙冷冷一笑,反脣相譏道:“老鬼豈非多此一問,不知少爺是誰,你找少爺作甚……”
他話尚未說完,背後馬鑫武手掌微一吐勁,已自搶先冷冷說道:“小鬼少說廢話,你再敢出言不敬,大……”
“住口!”魁梧黑衣蒙面人一聲斷喝.沉聲又道:“馬鑫武,閉上你的鳥嘴,老夫面前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馬鑫武意欲討好主子不成,反碰了一個大釘子,嚇得心中一懍,倏然住口,噤若寒蟬。
柳含煙聽得暗暗一樂,忖道:這才是自找沒趣,你不用在少爺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稍等片刻少爺要你好看,不把你一雙鬼爪廢掉才怪!
魁梧黑衣蒙面人斥止馬鑫武後一聲怪笑,目射寒芒地冷冷說道:“小鬼不必在老夫面前徒逞口舌之利,老夫也沒有那麼多功夫,你是何人門下,稍時不怕你不說,老夫先要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為我那十餘雙狼兒報仇!”
柳含煙微“哦”地一聲笑道:“難得!準得!想不到,想不到!”
端木良沉聲問道:“小鬼,難得什麼?想不到什麼?”
柳含煙微微一笑,道:“臭名四播的昔年毒殭屍,今之勾魂燈使端木良平日殺人無算,而如今竟與幾隻披毛畜生交情如此深厚這豈非令人想不到?放著自己的仇不敢報,竟要先為幾隻言生報仇,豈不又是難得?”一番話詼諧尖損兼而有之!
端木良一代魔頭,成名多年,天下武林,黑白兩道,除有數幾位前輩異人外,無不見之驚魂破膽,望風逃竄,如今陰溝裡翻船,八十歲老孃倒蹦孩兒,這不知姓名的年輕後生,不但聞名昂然不懼,反而神態極其從容地侃侃而談,身中奇毒,掌抵命門,人家竟似根本未放在心上,這種膽識,如此氣度使甬道內所有地幽幫徒眾,連同崔陵、端木良在內都不禁暗為心折。
如今話聲入耳,端木良心內僅有的一點折服,頓時化為萬丈怒火,氣得暴跳如雷,哇哇怪叫道:“好!好!好!小鬼,你膽大包天,出言犯瀆老夫,若以老夫昔年脾氣,定將你立即挫骨揚灰,如今老夫名號已改,不願再為己甚,權且再容你一次,老夫縱橫武林數十年,放眼宇內,從無人敢輕捋虎鬚,你且說說看,老夫有什麼大仇末報!”
話雖如此,內裡卻是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