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聞警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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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乘風鼓浪,向西疾駛。
第二天,天色方亮,韋鬆便爬上舵樓,攏目向海面上細細搜尋,整整一天,除了三數偶爾低迴棲息水面的海鷗,海上一片茫茫,並不見任何船隻。
第三天正午,霍劍飛沒有追到,船卻駛抵一處海岸。
移舟泊岸,一打聽,已到了象山縣屬錢倉鎮境,韋鬆暗暗跺足忖道:霍劍飛狡詐奸猾,若被他逃入中土,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藏身,再想從茫茫人海中尋他,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思忖再三,使問那駕舟的三聖島水手道:「霍劍飛逃來中土,必須尋找落腳的地方,你們知道他可能先向那個方向去嗎?」
那些水手面面相覷,都搖頭答道:「三聖島向不與中原往來,小的們實在猜不出他會逃向何處?」
韋鬆長嘆道:「中土幅員廣闊,縱橫數萬裡,這麼看起來,要追他實很困難了。」
水手之中,有一個年紀較大的舵手忽然接口道:「少俠問起,小的倒想到一處可供追查的地方,咱們三島雖不與中土往還,有時卻仍有沿海漁民,前來島側捕魚或求些施捨。因此,沿海漁民,鮮有不知藍衣三島的,其中尤以玉盤洋附近漁民最多。霍劍飛初抵中土,最先登岸之處,大約總在玉盤洋左近的可能性最大。」
韋鬆心中一動,道:「唔!這話十分有理,想我此次前往藍衣三島,便是在海寧覓的船隻,那船上水手不僅熟悉三島規例,而且隨時準備有藍衣,這就是證明。」
當下盤算途程,若是乘船繞過舟山,反而緩慢,不如捨舟登岸,穿越天臺、四明,從會稽山往杭城,正好可以截住錢塘江來船,沿途多山,可以盡量施展快速身法趕路,也許反而早些趕到。
打定主意,當下便遣發原船仍回三聖,臨行對水手們道:「回去之後,代我回報三位老菩薩,無論天涯海角,韋鬆誓要尋到藍如冰姑娘,將她送回三聖島來。」
水手們羅列拜辭,道:「少俠放心,小的們一定回報島主,靜待少俠佳訊。」
韋鬆揚揚手,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飛身離船,踏上了陸地。
他,終於又回到中原,去時弱不禁風,歸來時卻器宇軒昂,不但恢復了失去的功力,更得藍衣三聖合力傾注的驚人內力,從此傲睨天下,幾成武林中絕頂高人。
但是,此時的韋鬆,卻並無一點喜慶之意,單人孤劍,加上一隻小包裹,邁步直奔,步履反倒感覺沉重。
一路之上,除了渴急饑甚,可說甚少休息,北天山「神行縮地之法」韋鬆從前僅能施展到七成速度,現在功力運增,行經曠野之地,盡情施展,已超過十二成功力,奔行起來,真個快逾飛馬,凌風追月。
日夜兼程之下,第三天午刻不久,韋鬆已經再度立身在錢塘江口。
他先在江邊勿匆瞥覽,沒有發現三聖島船隻,不覺有些失望,於是,重新找到那艘載他往三聖島去的船家,那船老大見了韋鬆,連連揉著眼睛,訝異萬分地問:「公子,你居然活著回來了?」
韋鬆含笑道:「怎麼?你以為我已經死了嗎?」
船老大道:「小的素知藍衣三島嚴禁外人擅入,那日公子登上浮寨,小的親眼看見公子被他們上綁,押往本島,現在公子怎會無恙脫身?這,這簡直是奇蹟!」
韋鬆無心跟他解釋,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承你關心,這點小意思,聊慰海中辛苦,另外我還有點小事,要麻煩老大!」
那船老大一聽,神色激變,低聲道:「公子敢情又想往三聖島去?」
韋鬆笑道:「不!我只是託你打聽一樁事──」
船老大鬆了一口氣,道:「什麼事用得著小的,公子只管吩咐,這錠銀子,萬不敢受。」口裡說著,手已經把銀了接了過去。
韋鬆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重大之事,我只是想打聽一下,最近幾日附近可曾有三聖島的船隻進泊停留過?」
船老大接口道:「這件事,公子不須打聽,近日錢塘江中大小海船,都已經被人包租下來,港中並無船隻出入,自然更不會有三聖島的船進泊了。」
韋鬆訝問道:「是誰包下全部海船?包下來做什麼?」
船老大神祕地向屋外張望了一陣,才低聲對韋鬆說道:「說起來,這是一樁祕密,那包船的客人再三叮囑,不得對人洩露,公子既不是外人,小的告訴了你,你可不能再告訴人家──」
韋鬆點點頭,道:「放心,我決不會告訴別人。」
船老大壓低了嗓子,輕輕道:「聽說那包租船隻的客人,乃是新近在江湖中崛起的一個大幫派,名叫什麼『萬毒教』。」
韋鬆聽到這裡,駭然一震,脫口叫道:「萬毒教?他們包下這許多船隻做什麼?」
船老大以指壓脣,輕「噓」道:「公子小聲一些,那些萬毒教的客人,個個都很凶惡,前日先來了兩個老人家,據說是教中護法,出手十分豪闊,全港海船,一體包租,不準出海,小的多方打聽,隱約聽說,他們教主這兩天就要到了,包租船隻,是準備到一個島上,索取一本什麼天書,據說隨教主去的,有男有女,個個都是武林中嚇壞人的高手。」
韋鬆大吃一驚,心念電轉,忖道:「萬毒教傾巢出動,莫非正是為了三聖島那半部『逆天祕籙』?假如是,這消息怎生走漏的?三聖功力已失,怎能抵擋萬毒教大舉進犯?唉!這件事可不能等閒視之,援救藍姑娘只好從緩了。」
於是也低聲問道:「你說萬毒教派來兩位護法包僱船隻,他們現在什麼地方?」
船老大面有難色,吞吞吐吐道:「這個──公子務必請多擔待,那兩位護法說過,他們的住處,決不準對人洩露,否則,會殺光小的全家老少──」
韋鬆立刻又摸出一錠銀子,塞在船老大手中,道:「你只告訴我一個人,我不說出去,誰會知道?」
船老大捏著銀子,猶豫不決,遲疑許久,才毅然將銀子揣進懷中,道:「那護法包租船隻,不過十兩紋銀一艘,小的已得他定洋五兩,再蒙公子厚賜二十兩,索性把消息告訴了公子,然後全家遷離錢塘,依附小的妻舅去!」
韋鬆拍拍他肩頭,笑道:「好主意,你快說吧!我再加你十兩,以作程儀。」果然又給了他一錠銀子。
那船老大千恩萬謝,低聲說道:「兩位護法就住在十里外一座名叫天王觀的道觀中──」
韋鬆又問:「此去天王觀,怎生走法?」
船老大道:「出海寧向北,不到斜橋鎮外一個土坡上。」
韋鬆道了謝,正要告辭,剛回頭,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迫的打門之聲。
那船老大登時臉色嚇得蒼白,匆匆摸出那三錠銀子,塞在床下,又覺不妥,揣在懷中,又怕露了痕跡,急得在房子裡團團亂轉。
門外一個呼吸促迫的聲音叫道:「陳老大,快開門!」
船老大聽了這聲叫喊,長籲一聲,一顆心才定了下來,應道:「是李二狗子不是?」
門外道:「正是小弟,陳大哥快開門,又有怪事來啦!」
陳老大對韋鬆笑道:「公子不要怕,是小的結拜兄弟二狗子。」
韋鬆道:「你去開門吧,我也要走了。」
陳老大剛抽開門栓,一個黑矮漢子一頭便衝了進來,也沒注意屋中還有外人,脫口就叫道:「老大,怪事!怪事!剛才船幫管事來通知,又有一處客人要包租──」
說到這兒,才發現韋鬆,連忙又住了口。
韋松本要辭出,聽了這些話,當時已變了主意,含笑道:「不要緊,你儘管往下說,我和陳老大是朋友。」
陳老大也道:「這位公子前些日子,曾僱了我的船去三聖島,二狗子,你忘了?」
李二狗子恍然道:「對!是有這麼一回事,公子難道又欲僱船?」
韋鬆道:「不!上次遠行,多煩了陳老大,我是特來致謝的。」
李二狗子突然正色問道:「公子,請問你和三聖島有何關係?是朋友呢?還是仇人?」
韋鬆心中一動,笑道:「既非朋友,也非仇人,我是受一位朋友之託,去那兒看望一位老前輩,李二哥問這個則甚?」
李二狗子道:「假如公子和三聖並無關係,小的就可以放心說出來了,這一次,三聖島只怕就快有大禍臨頭了!」
韋鬆駭然大驚,忙問:「這話從何而起?」
李二狗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說道:「公子哪裡知道,近日海寧城中,怪事迭出,前些日子有人出高價,包租了此地所有海船,今天又來了一批人,也是要包租船隻,每艘竟出價到五十兩,而且,據說這兩起客人,都是要到三聖島。」
韋鬆脫口問道:「這次又有誰要包船隻?」
李二狗子遲疑地望望陳老大,似有些作難,陳老大道:「你只管直說,這位公子不是壞人。」
李二狗子這才正色說道:「剛才聽船幫管理事的說,前一批的客人,是什麼萬毒教,本來已將此地船隻全部包租下來,近日就要動身,不想今天又來了一批客人,乃是武林中頂頂有名的傲嘯山莊康大俠手下,也向船幫僱租船隻,出價高過萬毒教五倍,船幫管事,正在為難呢!」
韋鬆又是一驚,道:「你可知道傲嘯山莊的人,租船往三聖島何干?」
李二狗子嘆息道:「據說是為了三聖島上,有一本奇書,不知怎的洩露了消息,前後兩起客人,都是要往三聖島爭奪那本奇書。」
韋鬆嘿地冷哼道:「萬毒教野心勃勃,原是貪婪凶殘之徒,欲奪祕籙尚有可說。傲嘯山莊康一葦號稱宇內一君,平素俠名遠播,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負,怎的也覬覦起份外之物來?」
李二狗子低聲道:「公子說的不錯,傲嘯山莊平時對江湖中混口飯吃的朋友,總是關顧護翼,向來受人敬重,因此,船幫管事才覺得此事十分為難。」
韋鬆正色道:「你們海寧附近船隻,也曾屢次受三聖島恩惠,難道也甘心載運三聖島的仇家,去島上尋仇生事嗎?」
李二狗子垂頭道:「小的雖有感恩之意,無奈既在船幫,自是要聽船幫的調動。」
韋鬆霍地站了起來,道:「船幫管事在什麼地方?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
李二狗子詫異地看看陳老大,似乎弄不懂這位和三聖島並無關係的公子,何以突然要置身其中,阻攔此事。
陳老大想了想,笑道:「公子,船幫管事,也是為了咱們船家的生活,有了僱主,哪能放下生意不接?依小的看,公子要阻止此事,最好還是直接見見萬毒教和傲嘯山莊的人。」
李二狗子連連點頭道:「傲嘯山莊金師爺,現在就住在城中招安客店,公子要尋他,極是方便。」
韋鬆頷首稱謝,昂然走出了陳老大的茅屋。
他此時心中半是憂慮,半是氣惱,行經錢塘江邊,不禁駐足尋思,眼望著滾滾江水與湖水相擊澎湃之聲震耳欲聾,終於把心一橫,自語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設法打破你們的陰謀,那怕再開罪康一葦,也顧不得了。」
主意一定,掉頭逕向海寧城奔去。
進入城中,天色不過晌午,海寧城中往來最多的,都是來錢塘觀潮的遊客,這時潮水正漲,城裡遊客大多去了鱉子門,倒顯得有些冷清清的。
韋鬆獨自尋了一家酒樓,叫了兩壺酒,喝得頭腦半昏,熱血沸騰,然後仗著酒勁,問明招安客店所在,大踏步闖了去。
一個店夥迎上來問:「公子敢是要住店?」
韋鬆正沒好氣,怒目一瞪,道:「住什麼店?我問你,這幾住著一個姓金的沒有?」
那店夥被他一聲呼喝,嚇了一跳,忙道:「原來公子是傲嘯山莊的人,小的不識,公子多原諒──」
韋鬆又是一聲冷哼,叱道:「誰是什麼傲嘯山莊的人,我只問你,那姓金的現在哪兒?你怎麼不快說?」
店夥尚未回答,突地,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接口道:「你要找姓金的何干?」
韋鬆聞聲揚起醉眼,只見廳廊好入口處,卓然立一個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一手持著旱煙袋,一手撫著鬍鬚。
韋鬆不識「金師爺」何人?但一眼已認出那老人大陽穴墳起甚高,目光炯炯有神,分明是個內功極有根基的人物。
他一則仗著酒性,二則不肯示弱,於是冷冷答道:「我要看看傲嘯山莊的人物,究竟是些什麼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
儒衫老人神色攸忽一變,精芒怒射的目光,在韋鬆身上週而復始打量了一遍,臉上怒容才略為效減,冷哼兩聲,道:「以你這般年紀,有這身修為,已算得難能可貴了,但是,傲嘯山莊也並非畏事之徒,只要你報個名上來,少不得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羊頭?什麼是狗肉?」
韋鬆也冷冷道:「聽閣下口氣,敢情也是傲嘯山莊的人?」
儒衫老人道:「不敢,只是宇內一君帳下一個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而已。」
韋鬆嘿地重哼一聲,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轉告你們那位姓金的師爺一句話,今晚初更,我姓韋的城外江邊恭候!」
說完,轉身向店外便走。
那儒衫老人陡地肩頭微晃,搶攔在門前,詫訝地問:「你叫韋什麼?」
韋鬆昂然答道:「韋鬆!怎麼樣?」接著灑開大步,揚長出店而去。
儒衫老人眉頭緊皺,許久許久,才用力搖撼著腦袋,喃喃道:「他就是韋鬆?這真是怪事!怪事──」
韋鬆舉步如飛,出得北門,一路疾奔,不過頓飯光景,已距斜橋鎮不遠,揚目果見右首有個小小土坡,坡頂萬竿修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簷牙微露,閃現出半座巍峨道觀。
他仗著酒意,一口氣奔到土坡下,方待揚長直扣觀門,忽然心念一動,連忙停住了腳步,暗自思忖道:「萬毒教人多勢大,又兼出名險詐,現在天色尚早,必在天王觀四周設有樁卡眼線,我若孟浪撞上去,別吃了他們的暗虧。」
當下打量那上坡地勢,見觀後竹林生得較密,土坡左側,有一條淺溪,於是伏腰低頭,沿著土坡繞到溪邊,掠身躍過淺溪,迅若飛鳥,直投觀後竹林。
竹林甚密,風過時,沙沙之聲不絕,正可掩蓋腳步聲,何況韋鬆提氣而行,落腳時點塵不揚,更加不易暴露出形跡。
片刻之後,他已穿過竹林大半,來到一列高約丈餘的紅磚圍牆外。
韋鬆停步傾聽,忽然發覺有人正快步向竹林而來,連忙旋身疾閃,攸又掠退到竹林茂密之處,不多一會,兩條人影已一先一後出現在圍牆邊。
那兩人是一男一女,好像正低聲談論著什麼事,腳下迅捷,轉眼便進入林中,韋鬆從竹隙中偷眼望去,不覺心中吃了一驚,原來那兩人竟是曾在桐柏山尋仇放火的凌鵬和玉門三英合傳弟子盛巧雲。
「奇怪!他們怎會在此地出現?」這念頭在韋鬆腦中一閃,於是屏息躡足,悄悄跟著兩人。
凌鵬和盛巧雲直入竹林深處,方始停步,四周望了一眼,盛巧雲低聲道:「你去看看,會有人偷聽咱們談話不會?」
凌鵬笑道:「放心,田秀貞還沒有到,此刻無甚可資防備,觀後警戒,由我負責,閒雜人是不會到這兒來的,有什麼話,你儘管說。」
盛巧雲皺著眉頭道:「鵬哥,我已經把身子交給了你,生生死死,全是你凌家的人,但是,有一句話,我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
凌鵬微感一怔,隨即笑道:「雲妹妹,這是什麼話?你我既屬夫妻,有話自可直言,我怎會生你的氣呢?」
韋鬆隱身林中,見他虛情假意,心中暗罵不已。
只是盛巧雲卻不知凌鵬乃是調情能手,幽幽一嘆,道:「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但是,我總覺得你這人有些見異思遷,得到手的,總比不上得不到手的,見了新人,便忘了舊人──」
韋鬆聽得不住點頭,心道:他本來正是這種卑劣小人,但是你卻把清白的身子給他糟蹋,這又怨得誰來。
凌鵬不待她說完,連忙正色搶著道:「雲妹妹,我對你一片痴心,可表天日,你怎會有這種傻想法?」
盛巧雲幽怨地道:「初投萬毒教時,我看你對我那位年輕的教主很有些野心,以後來了一個許麗珠,你又對她眉來眼去,十分有情的樣子。」
凌鵬嘿嘿一陣乾笑,打斷了她的話,道:「人家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當真是難以捉摸,醋意太大!雲妹妹,你試想想,姑無論咱們已經早有夫妻之實,縱或沒有,憑那田秀貞一代妖女,陰狠毒辣,許麗珠庸俗脂粉,我凌某人會看上她們?那簡直是笑話。」
說著,又揚聲得意地大笑起來。
盛巧雲臉上掠過一抹羞喜之色,嬌嗔道:「死人,笑什麼,別把觀裡的人驚動了,我現在還不想讓人知道咱們的關係。」
凌鵬揚揚眉頭,道:「怕他們幹什麼?說句良心話,現在,咱們是來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等到東海三聖島之行,『逆天祕籙』下冊到手,那時候,哼!」
盛巧雲輕嘆道:「你先別太高興,咱們雖然在獻出上冊之前,已經私下抄錄了一本副冊,但『逆天大法』全部精華,都在下冊之中,就算萬毒教能夠在得下冊,咱們未必能從他們手裡再奪過來。」
凌鵬冷笑道:「你真是死心眼,三聖島武功已是世上絕學,又得下冊精華,萬毒教雖然難纏,天外三聖也不是好招惹的,你想,咱們憑什麼要把上冊雙手奉獻給田秀貞。」
盛巧雲搖搖頭道:「我真弄不懂你的心意。」
凌鵬陰笑道:「這叫做一石二鳥之計,等到他們二虎相爭,兩敗俱傷,那時候,豈只『逆天祕籙』,甚至那一部『碧羅毒經』,也是咱們囊中之物了。」
正說得高興,忽地,林中傳來一聲冷笑,道:「只怕未必那麼容易。」
凌鵬和盛巧雲同時一驚,臉色頓變,雙雙旋身,盛巧雲已在旋身扭轉的剎那,玉腕輕探,「嗆」然一聲,撤出了雙劍。
韋鬆躲在林中,也不知那冷笑之聲從何而來,但他卻因盛巧雲抽劍快逾電閃,暗地吃了一驚,心忖道:難怪她一身劍術詭異難測,原來逆天祕籙上冊,卻在玉門三英手中,凌鵬啊凌鵬!饒你奸詐百出,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時候,凌鵬和盛巧雲已經分頭掠入竹林,四處搜索,韋鬆一貫真氣,腳下虛空踏影,竟悄悄躡在盛巧雲身後。
兩人迅速在竹林中繞了一匝,並無所見,盛巧雲神色緊張地道:「糟了,剛才發話的人,如果是歐陽雙煞,咱們就完了。」
凌鵬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必不會是歐陽雙煞,假如是他們,豈會只發聲冷笑,卻不現身?」
盛巧雲道:「他們也是陰險之人,也許暗記心頭,另用手段算計咱們?」
凌鵬搖搖頭道:「如果他們要暗中下手,剛才又何必出聲,做打草驚蛇之事?我看,那偷聽之人,必不是萬毒教門下。」
盛巧雲越發失驚,道:「你不是說林中決不會有人麼?現在咱們的祕密整個都洩露了,怎麼辦呢?」
凌鵬心中已經煩亂,被她一頓抱怨,不覺惱羞成怒,沉著臉道:「都是你囉囉嗦嗦,要到這兒來談什麼鬼話,現在卻怪起我來!」
盛巧雲眼眶一紅,委屈地流下淚來,道:「我還沒有嫁給你,你已經對我這麼凶,原來你說你如何愛我,全是假話。」
一面數落,一面嚶嚶啜泣不止。
凌鵬頓足道:「不要哭,不要哭,越哭心裡越亂,你先回去,讓我追出林子查看一下,好歹要把對偷聽祕密的傢伙追上殺了滅口。」
說著,也不管盛巧雲答應不答應,腳尖一點地面,身形已穿林疾馳而去。
韋鬆仗著一身絕世神功,悄沒聲息隱在近處及見凌鵬離去,盛巧雲仍在林中啜泣,心念一動,取出一幅汗巾,圍在面龐,扯亂髮梢,掩了額角,只露出兩隻眼睛,輕「咳」一聲,緩步走了過去。
盛巧雲聞聲霍地擰轉身子,橫劍一看,從林中施施然踱出一個藍衣蒙面人,駭然大驚,脫口叱道:「你是誰?」
韋鬆故意從喉中迸出一串冷笑,漫聲吟道:「家住飄渺白雲間,萬裡煙波映彩帆。遺民早佚名和姓,三聖一家盡衣藍。」
盛巧雲聽了,臉色頓時大變,身不由己倒退了一步,囁嚅道:「你──你是三聖島的人──?」
韋鬆飄然抬腿,行雲流水般又欺近一步,道:「不錯,在下特地為你們送祕籙下冊來的!」
盛巧雲更是一驚,道:「剛才偷聽咱們談話的,就是你嗎了」
韋鬆聳聳肩道:「在下不敢居功,另外還有一位朋友,此刻只怕已去觀中飛報歐陽雙煞了。」
盛巧雲臉色一片蒼白,咬咬牙說道:「事情既已鬧開,盛巧雲也不是怕事的人,但我與你們三聖島並無舊仇新怨,你待要如何?」
韋鬆冷笑道:「並不如何,適才聞得你有一本『逆天祕籙』上冊,這話是真?」
盛巧雲想了片刻,終於點頭道:「有雖有,現在已呈獻給萬毒教主了。」
韋鬆笑道:「哪麼,就是副冊,也無不可。」
盛巧雲怒目道:「你想用強搶豪奪將全部祕籙都佔為己有?」
韋鬆爽然點頭道:「不錯,你們先有謀奪之心,在下也難免有獨佔之意,好在祕策上冊武功,你久已熟練於胸,留那書冊何用?不如索性成全了在下吧!」
盛巧雲默然片刻,緊捏著雙劍,心中尋思處置脫身之法。
韋鬆又笑道:「我勸你還是快些拿出來,從此遠走高飛,尋一個可靠男人嫁了,尚可安穩過活一世,似此猶疑不決,等到歐陽雙煞趕來,只怕就不像在下這般好說話了。那凌鵬奸詐淫邪,出身名門,卻敗辱師門清譽,這種人,你怎能寄以終身──」
盛巧雲突然嬌聲叱道:「住口,你以為只憑一襲藍衣,幾句歌謠,便能假冒三聖門下,來此唬人?老實告訴你,三聖門下向來不履中土,你這冒名索詐的詭計,別想瞞得過姑娘。」
韋鬆暗暗點頭,心道:好個精明的丫頭,於是笑道:「是不是一試便知,在下猜測,『逆天祕籙』下冊落在本島手中,這消息決非空穴來風,你們定是曾經見到三聖島的人,才從他們武功上,看出『逆天大法』。」
盛巧雲答道:「不錯,但那是一個女人,在嶽陽城中被咱們發現她施展『逆天大法』療治內傷,才一路跟蹤,查出係三聖島脫逃的門下,可是,你卻並不是她!」
韋鬆冷哼一聲,道:「你知道『逆天大法』武功特殊之處,那就容易了,你看著!」
聲落時,左腳斜踏半步,雙掌一陰一陽當胸暗合,腕間一扭,突然揚起左手,向竹林中拍出一掌。
但見掌勢虛虛擊出,破空毫無一絲聲響,及待韋鬆掌勢收斂,突然「波」地一聲脆響,竹林中平地捲起一股狂風,由外而近,竟將竹枝颳得直向韋鬆立身之處傾折倒曳不止。
盛巧雲見了,駭然大驚,頹然嘆道:「果然是逆天大法『迴旋流光』──」雙手一鬆,兩柄劍無力地垂拄地上。
她久受玉門三英訓誨,知道「逆天祕籙」武功,幾乎全在下冊,上冊中僅只一套逆天神劍和幾項入門基本心法,實難仗之與下冊武功相較。韋鬆一出手,已使她明白這位蒙面三聖門下,修為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縱欲負隅,也難相抗衡了。
韋鬆手一伸,道:「拿來。」
盛巧雲無可奈何地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書冊,一聲不響,遞給了韋鬆。
韋鬆略一翻閱,點點頭,揣進懷裡,笑道:「看在這半本祕籙份上,桐柏山放火燒屋之罪,權且饒過,只要你抽身是非圈外,往日恩怨,一筆勾消,再見!」一閃身,掠登竹梢,踏枝而去。
盛巧雲一怔,失聲道:「咦!他怎會知道桐柏山的事?」
但等她揚目四望,韋鬆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