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當晚,錢塘江邊。

濁渡粼粼,濤聲陣陣,慘澹的月光,照著江邊一張白木方桌。

那張桌子孤零零放在江岸邊數尺遠一片泥地上,桌上點燃一盞風燈,燈火映著月華,可以看見方桌正中,平平穩穩放著兩冊薄薄的羊皮書冊。

書冊封面,赫然竟是「逆天祕籙」四個篆體字。

江岸邊,韋鬆穿一件藍色短衣,負手面江而立,狀似痴呆。

其實,他表面雖然平靜,卻正傾神貫注,察聽四周百丈以內任何一絲微弱聲息。

初更剛過,耳中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韋鬆心中暗暗冷笑一聲,仍是不言不動。

片刻間,五條迅速絕倫的人影,從海寧城中飛馳而出,不過眨眼工夫,已到了江邊。

人影故處,現出「追魏學究」金豪和「追風四刀」。

韋鬆緩緩回過身來,冷電般目光向五人一掃,冷冷道:「金師爺真乃信人!」

金豪首先掠了那白木方桌一眼,書冊封面四字一入眼簾,神情突然一變,訝然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韋鬆微笑道:「金師爺何必明知故問,這兩冊祕籙,難道不是金師爺夢寐以求的東西嗎?」

金豪一時語塞,頓了頓,才極力鎮靜下來,並不直接回答,反冷冷問道:「韋鬆,你就是出身南嶽一奇門下的韋鬆?」

韋鬆平靜地答道:「一點也不錯。」

金豪忽然陰笑兩聲,道:「這麼說,你倒是一位拜師的專才,既出自百練羽士門下,又得北天山神手頭陀收列門牆,第三次,投靠了萬毒教,不想如今又變成三聖島的人了!」

韋鬆並不生氣,仍然平靜如恆,淡淡一笑,道:「謠啄之言,不值一顧,正如傲嘯山莊俠名久播,想不到一樣貪婪無厭,竟然起心欲往三聖島,謀奪逆天祕籙一樣。在下若非適逢其會,縱是說破了嘴,天下有誰會相信呢!」

金豪臉上頓時一紅,嘿嘿笑道:「好個巧言善辯之徒,姓金的沒有工夫跟你鬥口,今晚約唔此地,你意欲何為?」

韋鬆昂然道:「金師爺果真不明白?還是假作痴瞎?」

金豪尚未答話,身邊馬異已厲聲喝道:「小輩大膽,竟敢對咱們師爺如此說話?」

韋鬆朗聲大笑道:「各位不是正在覓僱船隻,要往三聖島謀奪奇書嗎?這真是巧事,在下適從三聖島返來,兩本祕籙,恰在身邊,各位豈不少了一場跋涉之苦?」

金豪冷哼一聲,道:「黃口孺子,竟然吐此大言!」

韋鬆用一指桌案,接口道:「兩本祕籙,都在桌上,金師爺如欲取去,不過舉手之勞,但是,在下卻有個不情之請,尚盼師爺先行俯允!」

金豪道:「什麼請求?」

韋鬆臉色一沉,厲聲道:「很容易,只要傲嘯山莊從此公告天下,往日作為,全屬虛詐偽善,康一葦更換『宇內一君』的名號,今後就叫作『人間一魔』──」

話聲未落,追風四刀已同聲叱喝,「嗆嗆」連響,四柄刀一齊出鞘。

追魂學究金豪陰沉沉咳嗽一聲,道:「要活的,不可傷他!」

四刀各自點頭,刀光閃掠而出,分指韋鬆前後左右十餘處大穴,倏忽間響起一片銳厲的破空之聲。

寒光罩體而至,韋鬆仰天一聲長笑,雙袖一掄,罡風勁氣排湧飛出,一雙短短的衣袖,迎風振揚,竟硬得宛如兩片精鋼打造的盾牌,眨眼與四柄沉重的鋼刀相接。

只聽「噹噹噹」一串金鐵交鳴聲響,追風四刀一齊挫腕收刀躍退,低頭檢視刀口,業已鋒刃倒捲,變成四條鐵棒了。

追魂學究看得心頭大震,暗想道:聞說這小輩武功已廢,難道是傳言不實麼?

繼而又搖搖頭,飛忖:就算他盡得南北雙奇絕學,也不可能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將四件兵刃鋒口震捲。

未容他忖唸完畢,追風四刀一退又進,揚起四把鈍刀,瘋狂般撲上前去。

追魂學究身形微挪,低喝道:「住手,退後!」手持旱煙袋,緩步而出。

韋鬆腳下不丁不八,負手而立,傲然道:「聞得師爺有追魂學究之名,如欲賜教,在下頗感榮幸。」

金豪眼角一掃桌案,冷笑說道:「老朽向不屑跟小輩動手,但觀你方才所施手法,決非南北雙奇本門武學,倒不禁有些技癢,咱們姑以三招為限,你若接不住老朽三掌,兩冊祕籙暫存傲嘯山莊──」

韋鬆接口道:「要是師爺接不住在下三招呢?」

金豪冷漠地一笑,道:「那也不會要你吃虧,傲嘯山莊從此退出祕籙之爭,而且,老朽還願意奉告一件關於你父親當年一樁祕密。」

韋鬆神色一動,忙問:「什麼祕密?」

金豪嗤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禁受得住老朽三招追魂神掌了。」

韋鬆聽說那樁祕密關係著父親,當下毫不遲疑,脫口道:「好!只不知道你能替康一葦作主嗎?」

金豪道:「康莊主對老朽言聽計從,豈能反覆。」

韋鬆朗聲長笑,毫無畏怯之態,向前邁了一步,道:「那麼,師爺請先動手……」那神情簡直未把名震武林的追魂學究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