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苦心孤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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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魂學究好生不悅,重重哼了一聲,道:「老朽與你師父亦是平輩論交,自然讓你先出手。」
韋鬆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他一提左臂,真氣瀰漫掌心,虛空一揚,忽然又放落下來。
原來韋鬆心地純厚,自知此時得三聖合授「逆天大法」,功力較之先前,何異陡增數倍,金豪雖然號稱高手,未必能承受全力一擊,想想追魂學究並非惡行昭彰之人,自己怎好傷他?
思念及此,內力鬆去大半,二次舉掌,只用了三成力道,遙遙推出一掌,拿出時沉聲喝道:「師爺留神了!」
那一掌在韋鬆來說,已經微乎其微,然而掌出之際,暗勁排湧,依然有飛石揚沙的威勢,掌力凌空旋逼,直到迫近金豪前胸,才發出「蓬」地一聲悶響。
一陣回轉強猛勁力揚起,金豪不避不讓,胸膛一挺,硬接了一掌。
韋鬆定神看時,只見他渾身衣衫獵獵作聲,分明一掌正中前胸,卻分毫無損,仍然挺立在原地。
這一來,頓使韋鬆興起一陣迷惑,暗道:好個追魂學究,果非浪得虛名。
他左臂一收,右掌又出,這一次,功力已貫注到五成以上,大喝一聲,揚手揮出。
「蓬!」
又是一聲震耳暴響,勁力迴蕩,連遠在七八尺以外的追風四刀,都被餘力震得拿樁不穩,踉蹌後退,反觀金豪,除了身子搖晃了一下,只是臉色肅穆,仍然無甚損傷。
韋鬆不覺恐慌起來,一連兩掌無功,難不成當真把兩本祕籙雙手送給傲嘯山莊?他怎麼對得起三聖?怎麼對得起藍如冰?
一急之下,惡念頓起,暗吸一口真氣,逆天大法反序而生,左後托住右肘,掌心一發,十成逆天神功,飛送而出。
掌起處,微風不揚,亦無破空之聲,但對面五尺的追魂學究金豪,身子好像被極大暗力所引,先是向前一移,緊接著迫胸暴起一聲轟雷似的巨響,饒他身上穿著能避任何內家掌力的「七彩寶衣」,仍似被重錘當胸擊中,只震得內臟一陣翻湧,悶哼著登登登直退出一丈左右,才算拿樁站穩。
金豪心膽懼凜,強自按捺住血氣掀騰,露齒一笑,道:「能夠三掌將老朽震退一丈以外的,普天之下,你算得第一個人。」
韋鬆卻像洩了氣的皮球,黯然道:「能夠挨我三掌不死的,普天之下,你也算得是第一個了。」
金豪笑道:「現在,該輪到老朽出手了。」
韋鬆無可奈何地點點著,垂首而立,死心塌地準備也挨他三掌。
但他知道,金豪既然能不避不讓硬接三招逆天神功,修為已是第一流高手,自己雖有罡氣護體,今天這場賭賽,眼看是落敗的居多了。
他自己料不到,金豪所持,只是一件「七彩寶衣」,不然的話,便有十個金豪,也傷在逆天神功之下啦!
追魂學究緩步走回,目注桌案上那兩本曠世奇書,忽然長嘆了一聲,道:「老朽不為已甚,那三掌權且記下,三日之後,希望你帶書親來黃山傲嘯山莊,一併了結,你願意嗎?」
韋鬆一時大感詫訝,道:「今日之事,今日了結,為何又興三日之約?」
金豪笑道:「屆時你自知原故,反正你已三掌無功,賭約只有敗,沒有勝,這樣總沒有叫你吃虧?」
韋鬆想了一下,道:「在下未必就接不了你的三掌。」
金豪點點頭,道:「不錯,但是那三掌之約,不止關係這兩本祕籙,更關係你父親一段往事,相信你不會失約的。」
不待韋鬆回答,向追風四刀低喝一聲:「走!」五條人影掉頭疾奔,轉眼已投入夜色之中。
韋鬆怔怔地不解其故,看看桌上祕籙,又望望金豪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搖頭喃喃自語道:「奇怪,他分明已經有勝無敗,為什麼反要另約三日之會呢?」
忽地,一個蒼勁的聲音接道:「虧你自負聰明,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想不出來?」
韋鬆霍地旋過身子,只見江岸邊,不知何時立著一個雙臂過膝,目射綠光的黑衣老人。
他一眼認出那人特長的雙臂,碧綠的眼珠,大喜叫道:「原來是簷迦耶彌老前輩!」
簷迦耶彌含笑走了過來,又道:「孩子,月餘不見,你的武功又增強了許多,可喜可賀。」
韋鬆拱手道:「老前輩過譽,前在嶽陽,多蒙老前輩為東方姑娘等賜傷藥,晚輩尚未拜謝。」
簷迦耶彌笑著攔住道:「些許微勞,何足掛齒,咱們一見投緣,原該彼此互助,只怕老朽將來還有許多仰仗你的地方呢!」
韋鬆謙謝不止,又問:「方才老前輩說,追魂學究突然改約,內中有何理由?」
簷迦耶彌冷笑道:「道理再簡單不過,他剛才全仗身上一件七彩寶衣,才沒有傷在你掌下,但已內臟震盪,自知無力在三掌之內勝你,這才故示大方,改約三日之期,要你攜書前往黃山傲嘯山莊,不過是欲藉康一葦之力,使你連人帶書,送上門去的詭計而已。」
韋鬆恍然而悟,跌足道:「這麼說,我竟上了他的當了。」
簷迦耶彌笑道:「你雖迭獲奇緣,得了一身玄功,卻哪知江湖之中,奸詐百出,有些事情,並非單憑武功就能應付的。」
韋鬆道:「既已識破他的奸謀,我大可以不去應約!」
簷伽耶彌正色道:「大大夫一言既出,赴湯蹈火,義無反顧。何況,傲嘯山莊雖是龍潭虎穴,以你一身修為,大可不必懼怕。只是,他所說那樁關係你父親的祕密,顯然另有陰謀,不可不防。」
韋鬆忙問:「老前輩猜想,那是一樁什麼祕密呢?」
簷迦耶彌目光一瞬,笑道:「老朽妄測之辭,對與不對,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韋鬆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
簷迦耶彌臉色一正,緩緩說道:「數十年來,傲嘯山莊雄視武林,康一葦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但如今萬毒教嶄露頭角,漸漸有後來居上之勢。依老朽猜測,金豪所謂關係令尊的祕密,八成是要嫁禍於萬毒教,使你和萬毒教,以死相拼,他們卻坐收漁人之利。」
韋鬆沉吟道:「果真如此,那倒大可不必,在下與萬毒教早已勢同水火,何勞他們再從中挑撥。」
簷迦耶彌聽了這話,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許久,才強自笑道:「天下有些事,不能全憑直覺判斷是非,萬毒教行為是正是邪?老朽不願置喙,但是,假如你能將心比心,設身處地替花月娘想一想,她之所以仇視武林,創立萬毒教,未嘗就沒有值得體諒之處──」
韋鬆未待他說完,早已搶著道:「無論她曾受了多少委屈,仇恨只限一二人,怎能藉口荼毒天下,在下與萬毒教血仇如海,這是萬難化解得了的。」
簷迦耶彌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才黯然點點頭,道:「但願你記住這句話,天大的仇恨,只限一二人,有朝一日,還盼你多存厚道,劍下超生許多無辜,老朽言盡於此,咱們就此暫別。」
說完,一拱手,轉身飛馳而去。
韋鬆目注他迅速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道:「他屢次示恩結納,苦口相勸,總離不開替萬毒教作各種辯護,這倒是一樁令人費解的事。」
仰望天色,月移中天,已到子醜之交。
韋鬆一面收起兩冊祕籙,一面暗自忖道:總算阻止了一路,還得設法使萬毒教也放棄三聖島之行才成。
取出一錠銀子,放在白木桌案上,向遠處茅屋招招手,道:「趙老大,多謝借用燈桌,來收了去吧!」
話落,一鶴沖天而起,展開身形,逕向北方掠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