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
公孫彥接下去道:“你有沒有細細地算上一算,少林‘了因大師’和武當“悟玄道長’,他們這兩位如今都是多大年歲的人?”
五手怪醫道:“你是不是說這一僧一道,已因年事過高,功力大不如前?”
公孫彥道:“不是!”
五手怪醫惑然道:“那麼——”
公孫彥思索了一下道:“我這個問題提得也許太深奧了些,我還是另外問你一件事吧!”
五手怪醫道:“什麼事?”
公孫彥道:“丐幫上一代的那位幫主,神州奇叟之為人,你老兒清楚不清楚?”
五手怪醫道:“本人沒見過,只聽說為人相當正直,脾氣躁烈,嫉惡如仇,一般黑道人物落在他手裡……”
公孫彥道:“夠了!”
五手怪醫一愕道:“什麼夠了?”
公孫彥道:“你描述得一點不錯,這位神州奇叟乃當年黑道人物之剋星,誰犯在他的手裡,鮮有活命之望。可是,像月月紅蘇玉鳳那樣的女淫魔,最後在他手裡卻能以逐出中原了事,關於這一點你老兒是否覺得有點奇怪?”
五手怪醫道:“是啊!”
接著這位五手大夫目光閃了閃,忽然失聲道:“你——你是說,那女魔君當年能逃一死——是因為,有人……從中……求情之故?”
公孫彥道:“求情的就是剛才提過的‘了因大師’和‘悟玄道長’!”
五手怪醫道:“兩人為什麼要替這種女人求情?”
公孫彥道:“‘苦海無邊啊’!‘回頭是岸啊’!‘佛無不渡之人啊’!總之,理由多了。要不是當年那番‘惻隱之心’,今天他們有這杯喜酒喝麼?”
五手怪醫喃喃道:“該死……”
公孫彥道:“我說錯了麼?誰與誰戰?丐幫如今求教的,正是這一僧一道。這一僧一道連當年的神州奇叟都能加以左右,今天丐幫那位鶉衣羅漢會不會買賬?”
五手怪醫嘆了口氣道:“我實在不曉得這裡面竟有這麼多的曲折!”
公孫彥道:“你老兒現在還希望不希望我公孫某人帶人趕去天門丐幫總舵,去替這些‘老迷糊’加‘小混蛋’們湊湊熱鬧?”
五手怪醫苦著臉道:“如今你說怎辦?”
公孫彥道:“去天門!”
五手怪醫一愣道:“去……去……哪裡?……去天門?”
公孫彥笑道:“去不得麼?”
五手怪醫道:“怎……怎……怎麼個去法?”
公孫彥道:“別忘了,我是金龍總宮未來的文案師爺,只要到了金龍總宮,還愁他們不拿轎子抬過去?”
五手怪醫道:“可是,我說過你的病要三個月左右才治得好,現在還不到時候呀!”
公孫彥道:“那你還算什麼‘五手怪醫?’提前治好‘它’不就可以了麼?”
五手怪醫赧然一笑道:“那當然可以。”
但族又皺眉道:“那位辛大娘只說病好了送你過去,我不能跟去怎麼辦?”
公孫彥笑道:“你不會說這種病,在半年之內,還有復發的可能,要過了半年,才能完全脫離危險麼?你這樣一說,還少的了你?”
五手怪醫道:“怎能隨便亂說?”
公孫彥大笑道:“這樣的一句話,會出自你這位五手大夫之口,真是太動人,太動人了!好!好!從今以後,你只要多說幾句這樣的話,我們這個朋友便算交定了!”
第二天,當那位蔡分宮主來書房中作例行探望之時,五手怪醫就像個百靈鳥似的,將公孫彥昨夜稍後教給他的一番說辭,向這位分宮主以道賀的口氣,作了一次相當動人而成功的複述。
大意是說:經他今天早上詳細診察之結果,他意外地發現了姬夫子的脈象,已告完全正常,用不著再服藥了。
那位金龍第四分宮宮主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道:“啊啊——那真是太好了!最近幾天,總宮連來了三批人,我們那位辛大娘差不多每次都問起這件事,說是公子婚期日近,文犢方面的事務,那邊的奚師爺一個人應付不來,希望夫子能早日康復,好過去那邊幫幫忙。”
當下迫不及待地又說道:“來來來,事不宜遲,請夫子收拾一下,我這就去命人備車!”
五手怪醫道:“分宮主打算親自護送?”
蔡分宮主道:“這兩天因為公子要來,我恐怕分身不開。”
五手怪醫道:“那就請分宮主跟護送的人交代一下,要他們在見到李大娘時,請她多多留意,姬夫子的這種病,她可比別人清楚得多,現在雖說好了,但在半年之內,仍有復發可能,希望她最好時時刻刻……”
蔡分宮主呆了呆道:“萬一送去那邊,病又發了起來,那時怎麼辦?”
五手怪醫兩手一攤,苦笑道:“怎麼辦?那時就要看我們這位姬夫子的運氣了!如果情況不嚴重,能及時送來這邊,當然沒有什麼問題。”
蔡分宮主搖搖頭道:“我看這不是辦法。”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說道:“這事我也作不了主,那就等幾天再說吧!”
那位金龍第四分宮主離去之後,五手怪醫向公孫彥問道:“現在怎麼辦?”
公孫彥笑道:“等啊!這種事你叫他區區一名分宮主如何做得了主?當然要等向總宮方面請示過後才能決定。”
五手怪醫道:“那要等上多少時候?”
公孫彥笑道:“兩天。”
五手怪醫一愣道:“兩天?”
公孫彥笑道:“是的,兩天。一天來,一天去!”
五手怪醫眨著眼皮道:“你以為那座金龍總宮就在這附近方圓百里之內?”
公孫彥道:“也許不止百里,也許不到百里,我跟你同樣不知道。”
五手怪醫訝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座金龍總宮在什麼地方,你憑什麼斷定兩天之內就會得到總宮方面的指示?”
公孫彥道:“想當然耳。”
五手怪醫道:“你說點根據出來聽聽看!什麼叫做想當然,我聽不懂,也請不透。”
公孫彥道:“那麼你可知道,丐幫那座總舵,離此有多遠?”
五手怪醫道:“大約五百里左右。”
公孫彥道:“五百里路程,最快的馬,晝夜不停,也得三天以上才能跑得完,如今該幫第一天發生的事,經常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我們這邊便能獲得消息,關於這一點你不感覺奇怪?”
五手怪醫直目一啊道:“對,信鴿!”
兩天之後,金龍總宮方面果然來了指示。帶來這項指示的,正是一隻信鴿!
指示:五手怪醫可以同赴總宮!
蔡分宮主將消息送人書房,五手怪醫滿心歡喜之餘,突然連帶著想起另一個頭疼的問題。
萬一麻金蓮那女人也吵著要跟去怎麼辦?
他等那位蔡分宮主離去後,忙就此事向公孫彥求教,公孫彥搖搖頭說道:“清官難斷家務事……”
五手怪醫急得跳腳道:“你又來了!什麼他媽的家務不家務?這臭女人,死不要臉,我跟她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關係!”
公孫彥道:“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
五手怪醫道:“當然役有!”
公孫彥道:“那就怪了,既然你們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為什麼要死跟著你,而不另去糾纏別人?”
五手怪醫臉一紅道:“這……這……我怎知道?”
公孫彥輕輕一咳道:“聽說二十多年前,你曾經為她動過一次手術,可有這回事?”
五手怪醫臉更紅了,硬掙著道:“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我忘都忘了,還提這些幹什麼。”
公孫彥又咳了一聲,道:“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你忘記了,只是你的事,她說不定還沒有忘記啊!”
五手怪醫道:“那件事跟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公孫彥道:“感恩圖報啊!她為什麼不找別人,而獨獨看上了你,當然有她的理由,這事也許只有你們雙方心裡明白。如果你不明白,而又自信她這樣纏著你,完全是出於一派胡鬧,你為何不當面問問她?”
五手怪醫雙手連搖道:“好,好,這個辦法我也不要你代想了,但求你少說兩句就夠我感激的了,翻起這些陳年老賬來,只有叫人聽了更心煩。”
公孫彥微微一笑,正待要說什麼時,那位蔡分宮至忽然又從外面走了進來道:“車子已經套好,兩位可以上路了!”
五手怪醫惴惴不安地問道:“一共幾個人去?”
蔡分宮主微笑著回答道:“一位是白師父,一位是容師父,還有趕車的丁老六,再加上你們二位,就這麼多了。”
五手怪醫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此去金龍總宮,是禍是福,尚在未定之數,但能先擺脫麻金蓮這女人,總是一件好事。
公孫彥接著問道:“路上要走幾天?”
蔡分宮主稍稍計算了一下道:“如果一路上不耽擱,大概有五天左右,就可以到達了。”
仲春天氣,仍帶著一絲絲涼意。
官道兩邊的麥田,放眼望去,一片碧綠,馬車行駛在官道上,引目四眺,使人有置身畫中之感。
那座金龍第四分宮早就看不見了。
五手怪醫緩緩從懷中取出鼻煙壺,但只把玩了一陣子,就又緩緩納回懷中。
他似乎有點捨不得讓煙味弄濁了週遭新鮮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