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谷裡三撥人手廝殺,有著反客為主的現象!
蔡分宮主帶來金龍宮令諭“活拿不成,便要死的。”
執行令諭的人,好像不是狼虎總管,打擊目標而是放在“無情劍”莊容和“酒叟”公羊信身上!
金龍武師雖已增加人手,但一長一消,又成了天演的定律,廝鬥個多時辰過後,消滅在一劍一棒之下的,已有相當比率!
鬼頭大刀和鮫鞘古刀,交織如網,霍霍生寒,搏鬥之烈,招式之奇,已演盡了狼虎總管和藍衣俠二人壓箱底功夫,危險高潮,達到了生死一發的境界!
天門山暮靄四合,逍遙谷路上漸漸黑暗下來!
暮色中上弦新月,掛上林梢,一片昏黃月色,映照谷中地上,似是為了這場武林仇怨廝殺,渲染幾分慘烈氣息!
陡然一聲洪喝,繼著一聲慘呼。
谷中酣鬥的人群,聽到這兩聲洪喝慘呼,不自主心膽生寒,滿身毛驚!
狼虎總管一條左臂脫離軀體,卸在地上猶在跳動,濺得四外鮮血!人已頹然踣坐地上!
四名金龍武師,搶救過來,合手纏住藍衣俠馮必武!另二名武師則扶著狼虎總管,替他點穴止血、敷藥裹傷!
酒叟公羊信大聲叫道:“好刀法!好刀法!”
無情劍應聲叫道:“酒叟的打狗棒,也應耍出絕藝,使莊某人見識見識哇?”
嘴裡說話,手上長劍又緊上幾招,劍光混淆血光,變成繽紛光幕。
就在此時,谷口弓弦急響,繼之,谷旁兩邊山壁,相繼響起弓弦聲,逍遙谷裡霎時萬箭猖集,紛紛射殺人群,好像立下決心,不分敵我,把谷裡眾人不留活口!
箭,越射越急,蝟集!飛蝗!箭林!
一口氣,射了個多更次,谷內地上插滿箭枝;宛若一叢亂草,被所有死亡枕藉屍體掩蓋淨淨。
谷裡數十漢子,不論狼虎總管、藍衣俠、無情劍,酒叟以及金龍武師,一起死於蕭蝗,無一倖免!
那時候,一聲長哨子響起,裊裊餘音飄飛際,山裡兩旁箭雨,方才停下!
谷口路上,霎時火把通明,一簇弓箭手衝入,跟著六名武師擁著一位青衣中年漢子現身入谷!
青衣中年漢子吩咐僕從,搬開縱橫伏屍,騰出一條小路,緩緩向禮棚走去!
辛大娘聞報,步入禮棚,接見青衣中年漢子,微笑頷首,秋波流動!
青衣中年漢子抱拳一禮,道:“洛陽分宮羅某人,見過大娘!”
辛大娘揮手讓座,然後緩緩說道:“羅分宮主,來得好快。”
羅分宮主應道:“總管限時急令,哪敢怠慢,羅某謹率屬下,兼程趕來!”
辛大娘微微點頭道:“很好!”
語音冷漠,有著言不由衷意味!
瞧了青衣漢子一眼,又道:“羅分宮主替奴家清除仇敵,收拾逍遙谷殘局,太辛苦了!”
她之所謂“仇敵”是指八大門派之人,亦是代表主子——玉屏女魔說話!
羅分宮主忙道:“大娘說哪裡話,此乃羅某人分內之事,何敢言勞!”
辛大娘眼珠一轉,一冷冷地問道:“羅分宮主可是接到總宮急令,得以權宜行事,亂箭射死谷內敵我眾人?”
這幾句話,有著責難追究涵義,嫌他羅分宮主借公報怨,射殺狼虎總管!
羅分宮主臉色一沉,微現不悅,但一瞬即逝,反而賠笑答道:“羅某人稟遵令諭行事,哪敢擅作主張!”
辛大娘冷笑道:“這句話好聽得很,可是……”
話至半途,突然止住,俏目寒光緊盯羅分宮主之面上。
“咳咳!大娘倘若見疑?總管令諭在此,請大娘過目,便知羅某人之言不謬。”
話完,從懷裡掏出密函,遞了過去。
密函加上兩個紅圈,此是金龍急令符號,內文只有十餘個字:
“火速處死臥底奸細鄔其安及所屬武師。”
辛大娘精明刁鑽過人,一眼瞧出密函“處死”二字,有著巧妙塗改痕跡。
她詐作糊塗,裝作愕然神色,忙道:“原來如此,奴家太多嘴了!”
輕攏羅袖,信手把密函收入袖裡,沒有交回。
羅分宮主內心一急,要討回密函,轉念又怕露出太緊張跡象,忙把討函的話,嚥下肚裡,佯作乾咳掩飾!
此事隱情,是羅分宮主陰謀覬覦總管職位,兼且報復當年和鄔其安舊恨過節!碰巧,總管急令落到手上,便暗中弄上手腳,塗改字跡,更想出亂箭殺人毒計,滿心歡喜,神不知鬼不覺,幹得亂乾淨利落!
如今,一經辛大娘冷言冷語,好像套取破綻,盤潔真相一般,作偽心虛,不自禁內心冒起寒意!
洛陽分宮羅健和狼虎總管鄔其安,出身都是陝甘黑道人物,慣幹血腥買賣勾當,二人為了爭財爭色種下不少過節,後來羅健糾眾逼迫郭其安離開老窩,流浪江湖,反而增長了鄔其安武功和經驗!
到了前幾年,鄔其安投入漠北“血魂堡”,當上總管,又給玉屏女魔重金收買,出賣“血魂堡”祕密,和辛大總管暗中來往勾結,打上交道。
其實,辛大娘關心鄔其安被殺,無非是為了盜竊金龍總宮祕密,失去助手。
羅健不知就裡,還以為辛大娘曉得這樁舊情,致起疑心追問,殊不知露出破綻,就是密函字跡!
“當下,羅健岔開話題,道:“八派中人的遺屍,還須在亂屍堆中揀出,大娘打算怎麼處理?”
辛大娘道:“此乃金龍宮總管職責之事,奴家作不了主意!”
羅健碰了一鼻子灰,尷尬地“哦”了一聲。
好半響,辛大娘拱手道:“羅分宮主完成了急令任務,一切請便,奴家少陪了。”
站起身來,遲疑一會兒,又道:“奴家這才想起一事,要對羅分宮主說的。”
羅健忙問:“什麼事?”
辛大娘正容說道:“總宮急令處死的人等,乃是臥底奸細,可是,卻有十名冤魂!”
羅健睜大眼睛,道:“此話怎說,是不是羅某人幹錯了?”
辛大娘答非所問道:“襄陽四分宮主蔡龍帶來增援那十名武師,說什麼也不是臥底奸細,唉!也死於亂箭之下!”
羅健奸笑道:“有這等事?”
“將來四分宮主蔡龍追問要人,奴家怎麼交代?”
“咳咳!咳咳。”羅健答不上話。
“那十名武師人也死了,事實既成,羅分宮主也要早為之所,將來免得吃虧!”
羅健受到辛大娘挑剔過錯,內心好不受用,冷冷獰笑道:“大娘賜教好意,就此謝過,羅某人告退了。”
第三天早晨,逍遙谷口緩緩駛出一列篷車,向著官道進發,不消說,是取道趕往逍遙總宮!
五手怪醫已經遣走,送回聚寶峰去,遵守重誓,不得下峰半步,宛若受著終身監禁似的!
麻金蓮失去了狼虎總管,又不能伴隨五手怪醫回去,心情上一片落寞,狼虎之年過後,還是老興猶濃,又想向姬思復打鬼主意!
走在前頭的兩輛篷車,坐的都是女人,辛大娘、麻金蓮和四名侍婢,第三輛姬思復獨坐,第四輛是青城百靈子、百通子,最後一輛載運屍體。
車上放著四具麻袋,那是無情劍莊容、藍衣俠馮必武和酒叟公羊信。狼虎總管鄔其安也一視同仁!
篷車緩緩行走,沿途打尖投店,辛大娘很像並不急於趕路,有著什麼事,要等待消息似的!
姬思復此時的心情,暗裡著急,趕到金龍總宮會,生怕路上弄出岔子,夜長夢多!
麻金蓮這幾天來,又回覆生氣,滿面春風,落店的時候,便對姬思復體貼入微地搶著服侍,嘴裡不斷師爺長師爺短地喚著,賣弄風騷!
路過開封,乃是河南省會,四通八達,辛大娘吩咐多住一天客店,她卻外出不知何往,要乾的是何事?
姬思復悶在客棧裡,無聊已極,麻金蓮覷機走來,藉故獻慇勤,媚笑著道:“奴家擔心師爺煩悶,買了幾樣吃的、一瓶好酒,陪師爺排遣時光!”
說著話,把一盒滷味在桌上打開,斟滿杯酒!
她再不客氣,一屁股坐落桌上另一邊椅上!
姬思復瞧著她的風騷模樣,討厭至極,也惱恨至極,幾乎忍不住賞她耳光,攆出房門!
繼而轉念,自己到了金龍總宮,什麼事都是陌生,有這種女人利用,方便得多!
相反的,如果開罪了她,小人女子抱怨自己,便會增加不少麻煩!說不定會招來橫禍!
而且,麻金蓮來獻慇勤,只不過為了色情飢渴,追求滿足,並沒有大不了的慾望,只要自己不即不離地善於應付,把她收為己用,對於復仇大計也有幫助。
於是,按下惱恨心情,放寬臉色,微笑說道:“大娘只顧關心窮酸喝酒解悶,卻忘了自己呢!”
麻金蓮聽到這句話,暗示對飲之情,十分受用,心如注蜜,含笑拿過酒杯,替自己斟滿酒,嗲聲道:“師爺真個是知情識趣的漢子呢!”
俏目瞧著那杯酒,幽幽說道:“奴家不慣喝醉了失禮,師爺?”
這句話,是欲擒先縱,投石問路的調情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