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
姬思復已打定主意,對付女人自然有著他的一套本領,不答麻金蓮的話,反而搶先勸酒,拿起杯子一揚,道:“大娘這樣關心窮酸,來,來!先乾一杯,謝過好意!”
不待麻金蓮說話,便仰脖一飲而盡!
麻金蓮暗暗叫好,歡喜不迭,酒乃色之媒,還怕你秀才不自投盤絲洞去?
於是,也含笑乾杯,趕快重斟滿酒!。
二人對飲調笑,一杯復一杯,樂不可支!
姬思復佯借醉意,注視著麻金蓮粉臉,瞬不一瞬,裝出一副動情傻相!
麻金蓮最怕的是,別人注視她的俏臉!
自從五手怪醫巧妙手術,替她除去臉上的麻子,回覆青春俏臉之後,最最遺憾的是,仍留著微乎其微的麻子痕跡,只有厚塗脂粉,才能掩蓋!
那時,她疑心姬思復這樣注視,是為了找尋這個,生怕男人減了興頭,便佯羞作惱地道:“奴家臉上,有什麼好看的呢?冤家!”
說著話,又扭捏幾下,別過頭去!
姬思復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搖頭晃腦念道:“美酒飲教微醉候,好花看到盛開時,果然!別有風味!”
麻金蓮回過頭來,伸手整理一下雲鬢,悄聲道:“酒斟滿了,是等待人飲的!花盛開了,是等待人賞的,師爺既有雅興,也應及時行樂,不要辜負好花美酒。”
弦外之音,一曲“鳳求凰”情調,坦然表露!
姬思復肚裡暗哼一聲,上了年紀的女人急色,看來甚於年青小夥子!臭娘子心急風流,瘋狂慾念,我窮酸偏教你嘗透吊胃口的滋味!
一口喝乾了杯裡餘酒,眼縫眯成一線,醉態可掬,語音含糊地道:“我窮酸是需要大娘……”
麻金蓮暗喜,心說:來了!
姬思復稍停又道:“來日到了金龍總宮,我窮酸什麼事都不懂不慣,需要大娘多多照拂、指點!”
麻金蓮笑道:“你們獨身漢子,起居瑣碎事情,生活小節,應當有著女人服侍,才得溫暖!奴家永遠服侍師爺,也是願意呢!”
姬思復喃喃道:“那……那就……好了!”
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又道:“我窮酸……幾生……幾生……修到有,這樣好……好……福氣?”
麻金蓮瞧著他的醉態,心花怒放,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心裡盤算,魚兒上鉤了,得其所哉!
嘴裡嬌嗲說道:“師爺喝醉了,休息休息吧!”
驀地走了過去,把姬思復摟著,扶到床沿!
那時,二人肌膚相親,微聞香澤,姬思復鼻子享福,脂粉香味,狐腋騷味,混淆一起,變成一股強烈氣息,陣陣撲刺鼻端,難受得幾乎窒息,噁心嘔吐。
姬思復何嘗喝醉,就算真的喝醉,一經嗅到這股女人氣味,也得清醒過來,全無酒意!
但是,此時的姬思復,未醉也得裝醉,而且要裝得醉態糊塗,為的是應付那位騷娘子!
“師爺,師爺醒醒,和奴家談談心事?”
“唔!茶,我要喝茶!”
麻金蓮幽怨地瞅他一眼,無可奈何地斟過一杯茶,教他飲下。
喝過茶,姬思復像是退了幾分酒意,神智還是糊塗不清,摟著麻金蓮腰肢,盡情調笑!
“唔,唔!咭,咭!”麻金蓮媚笑著,腰肢像水蛇般不停扭動著,欲躲不躲,欲拒還迎,一雙媚眼半開半閉,像是無限享受!
面臨“好事近”千鈞一髮時刻,姬思復輕輕把她推開,走回椅子上坐著,臉現一副書呆子神氣,忙道:“這事情幹不得,幹不得!”
麻金蓮嘩他一口,整理零亂衣襟,蓬鬆鬢髮,嗔道:“書呆子,你說什麼?”
姬思復道:“窮酸是讀書人,光天化日裡,怎能幹這件事,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麻金蓮羞得俏臉通紅,急淚濺滴,模樣兒可憐已極,一咬牙,揮指戳在姬思復面頰上,抽嚥著說道:“奴家給你輕薄遍了,佔了便宜,便想借端賴賬不成?”
“大娘不要誤會,我窮酸做事,不慣無賴啊!”
拿起茶壺,又喝了幾口熱茶,繼續說道:“大娘有心相愛,也應替窮酸著想,那片刻歡娛,倘若給丫頭們撞破,告訴辛大娘,那麼,我窮酸的文案師爺席位,便要完蛋了!”
言之成理,麻金蓮待要放潑苦纏,提起辛大娘,也得畏忌三分,口硬心軟地問道:“你要把奴家怎樣?”
姬思復嘆了口氣,道:“我們既然相愛了,也不急在一時,且等窮酸有了安身立命之所,那時堂堂正正行過婚禮,恩恩愛愛白頭廝守,豈不勝過偷偷摸摸麼?”
麻金蓮抬起頭來,回嗔作喜,拿出絲帕拭抹淚痕,幽幽說道:“這麼等待,恐怕也得一年半載,你們男人見異思遷,很容易變心的呢!”
“少擔心,只要大娘能替窮酸做一件事,何愁窮酸不拜倒石榴裙下?”
麻金蓮秀眉一揚,問道:“做什麼事?”
“到金龍總宮再說!”
“說什麼奴家已是你的人了,還不相信麼?”
姬思復走了過去,咬耳根說出幾句話。
麻金蓮不斷點頭,從此便變成“無名堡”主公孫彥的心腹助手。
就在此時,院子裡有人叫喚“陰大娘”聲音,麻金蓮便悄悄溜出房去!
篷車走了五日,才趕到終南山麓小鎮——息便驛,那地方是登山路口,金龍總宮早已派來武師迎候。
一行人換乘山兜小轎,轉入登山石徑!
暮春時節,山花盛開,繽紛五色,風景伯人!哪裡曉得登山小轎上的武林人,正在各懷心事,仇殺相纏,哪有閒情逸緻,欣賞山川景色!
晌午時候,來到了鬆鶴坪,金龍總宮就在眼前一望之地。
姬思復抬頭瞧去,那鬆鶴坪果是名副其實!
坪地廣約百畝,山勢環抱,四邊松林,雜著亂石,老幹排雲,低枝虯屈,萬千朱頂白鶴飛鳴樹上,宛若一幅圖畫!
坪地一片偌大廣場,廣場盡頭便是石階,高有十多級,廣闊卻逾百丈,走盡石階之後,才到總宮門外。
金龍總宮,背山傍林,建築雄偉,中間朱漆兩扇鐵門,獸環吞鎖,兩邊石臺,分站著十多名佩刀衛士,彪形威武,一式花冠快靴,藍袍箭袖!
在門前左右,矗立著滾龍石柱,高有數丈,圓徑合抱,龍身蘸染真金,白色雲朵相間,輝煌奪目,柯栩如生!
那兩條滾柱金龍太刺眼了,在公孫彥看來,不只刺眼,宛若刺心刺肺。
他入迷般望著那座金龍總宮,想起太白山麓“無名堡”,人家是宮殿盤鬱,巍峨壯麗,自己卻焦樑斷柱,冷月冤魂!
禁不住口心相問,自己是金龍門第十代傳人麼?是“無名堡”主公孫彥麼?
事實證明,不是!只是一名落拓江湖的窮酸秀才,文案師爺姬思復!
想到這裡,滿胸悲憤、仇恨、慚愧、惆悵,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走上石階之時,幾乎暈僕!
麻金蓮眼快,上前一步,把他扶持,卻沒有給辛大娘瞧見,關懷備至地低聲問道:“跑得太累了,還是路上感冒風寒?”
姬思復按下心情,鎮定神智,答道:“沒什麼。”
辛大娘進到金龍總宮,像是宮中無上權威人物,到處肅靜迴避!
麻金蓮則到處逢人招呼,地方熱絡至極!
走進第二重宮殿,見到了四名武師,簇擁著藍袍掛劍總宮護法柴玉樹趕到迎迓。
相偕迎入偏殿客廳,待茶讓坐。
柴玉樹賠笑說道:“大娘一路辛苦,本護法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辛大娘微笑答道:“說哪裡話!”
寒暄幾句,便給姬思復引見一過!
柴玉樹忙傳來奚師爺,囑咐好好安頓文案師爺姬秀才!
奚師爺招呼著姬思復退出客廳,引往書房住處,麻金蓮走來代為張羅用品,忙不開交!
辛大娘瞧著諸人相繼退去,然後問道:“公子可在‘暇春閣’麼?奴家有事請見!”
柴玉樹低聲道:“敝上外出幾天了。”
“哪裡去呢?”
“本護法未獲敝上示諭,恕難奉告!”“
辛大娘遲疑一忽,內心很不受用,冷冷道:“奴家押來總宮那些東西,相煩護法先行接管,且待公子回來然後處理吧。”
柴護法說道:“那四袋屍首,已派屬下移放冰窖,青城派兩名道士也看管起來了,請大娘放心!”
辛大娘道:“那很好!”
柴護法問道:“據遊卡哨報,逍遙谷裡八人跑了四名,可是實事?”
辛大娘淡淡應道:“當晚襄陽四分宮主蔡龍,已經率屬追拿去了。”
“那麼,追拿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