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公孫彥的心情,卻冒著一連串反應,驚奇。竊慰、慚愧先後冒上心頭,驚奇著是哪一路夥伴?能以借火殺人,不留活口,幹得這般利落?及至醒悟起來,事情和無名堡遭受焚燒慘殺一模一樣,由此斷定是屬下所幹,不自禁心裡竊慰,無名堡屬下有人報以顏色。
一念想到,自己身為無名堡主,復仇雪恥,應由自己雙肩擔起,敢做敢為!可是,幹出實踐報仇的手段,竟然是屬下有此膽氣,自己卻畏首畏尾,一事無成,能不慚煞愧煞麼?
尚文烈聽到這一消息又自不同,一時怒火填胸,急得跳腳,潼關分宮裡逾百人手,並連牲口馬匹,無一活口盡化飛灰,那還待說,如非仇家用凶殘暗襲手段,誰會相信?
可是,聰明人有時也會變了大糊塗,如果此事在於平時,不消猜想,已斷定是無名堡的報復仇怨手段!
湊巧,潼關分宮慘被焚殺,卻在玉屏仙子上官瓊婚變之後,發現情敵賈天紳之時。
因此,尚文烈聰明想法,便自然走入岔路,看輕了無名堡公孫彥,著重了賈天紳那邊了。
他對崛起江湖的劍客賈天紳,先入為主,認定是專對自己下手鬧事的勁敵!這小子一出手,便奪了上官瓊的芳心,使自己遭受失意情場的婚變苦味,存心險毒,無非是想在江湖上闖名立萬?
如今,把道關分宮慘殺,更看成是賈天紳的挑釁手段,要借江湖口碑,打擊自己今譽,了無疑問!
想到這裡,尚文烈惱怒得睚毗欲裂,把賈天紳視作情敵!冒起誓不兩立的念頭。
只可惜,賈天紳是個初入江湖雛兒,線上暗卡,對他面目陌生,而且行蹤飄忽,踩查盯梢,十分棘手!
尚文烈是個深沉智計的人,深信“有困難定有辦法解決”,終於挖空心思,想出“引蛇出穴”的妙計來了!火速著手安排,要賈天紳自投羅網!
相繼潼關進士第焚殺慘事不久,江湖道上又熱烘烘地傳出另一消息,惹人驚奇之處,更甚於仇殺慘事!而且有著香豔刺激成分!
那是逍遙谷婚變女主角,玉屏仙子上官瓊的最近消息!逃婚失蹤之謎,原來是墜入妙計圈套,被金龍大俠尚文烈誘禁,囚在洛陽分宮機關裡迫婚!
傳說消息還有後頭。更是惹人資為談笑話柄!尚文烈雖有妙計,誘禁美人兒,還是棋差一著,軟求硬迫,都沒法奪回芳心,使到上官瓊願意共偕連理!
所謂“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烈性女子上官瓊,正是如此,頭可斷,志不可奪!
並且聲言,倘遭什麼手段迫婚,立刻引劍自盡,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只有一點討價還價餘地,那是必須親眼瞧著尚文烈和賈天紳二人,拚鬥金龍劍法,誰勝一招半式,上官瓊便甘心情願從作大婿!
事情是這樣僵持下來了,至今還沒結果!
愛趁熱鬧的江湖閒漢,聽到這個消息傳說,便打從各地,趕到洛陽城來,要瞧瞧那位少年劍客賈天紳是什麼門路人物?
同時,要瞧瞧金龍劍法,高強玄妙到什麼境地,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更有些缺德的人,要瞧瞧玉屏仙子的絕代風華,傳聞和見面,是不是一樣不二的貨真價實!
無名堡主公孫彥也易容改裝,趕來洛陽城裡投店落腳,他無意趁熱鬧,此來是印證金龍劍法,趁便認識賈天紳的面貌,為將來交上朋友,打下基礎!
這場熱鬧,還要等待賈天紳聞訊趕來,才得有戲好看,那時看熱鬧的人群,引領翹望賈天紳出現,更甚於尚文烈!所謂皇帝不急,卻急死太監。
轉瞬間,日子過去幾天了,賈天紳還沒到來。
其實,誰是賈天紳?那些江湖閒漢,沒有一人認識!甚至安排妙計的尚文烈也是未曾識荊!
見過賈天紳面貌的人,只有上官瓊!而上官瓊被囚洛陽分宮的消息,並非實事,只不過是尚文烈製造的謠言!
如今,整座洛陽城裡,可以說沒有一人認識賈天紳的面貌!說穿了,真個是笑話到極點!
無名堡主公孫彥,年紀已到四十左右,由於易容改裝,扮成書生模樣,青衫瀟灑,綠鬢風流,相貌便年輕了許多,背插長劍,黃絲劍穗,搖曳肩頭,變成了一位濁世佳公子!
閒來也跑到酒樓茶館,打聽打聽江湖行腳口訊,賈天紳蹤跡如何?
那天,在城裡香雪海酒館樓上,獨個兒飲著悶酒之際,卻給鄰桌的當地崽棍二人發現了!
“鬼鼠眼”唐突暗用手肘撞到“繡花枕”馬七腰裡,低聲說道:“馬老七,快瞧!點子來了!”
馬七腰際吃了一撞,疼得幾乎破口大罵,一聽到唐突叫出“點子”來了,疼痛也忘了,趕著抬眼瞧去!
一瞧,心頭一亮。暗叫:“鬼鼠眼名不虛傳!”
鄰桌那青衫背劍書生,不是賈天紳還有誰來?
於是,“繡花枕”馬七要搶頭功,悄悄地告訴了酒樓上所有相識的人!
引起了無數眼睛,灼灼瞧著公孫彥,到處竊竊私議!一唱百和,以假作真!
這空穴來風的消息(發現賈天紳來了,正在香雪梅酒館樓上飲酒),不脛而走,好快,好快,傳遍洛陽城!
金龍大俠尚文烈接到探報,微笑著道:“還算你賈天紳有種,為了上官瓊趕到洛陽,只怕要做撲火的燈餓了!”
自滿自慰詭計得售當中,陡然想起一事!
賈天紳來到洛陽城裡,為什麼卻不直撲洛陽分宮裡去討人?竟然有此閒情逸緻,坐在香雪海樓上飲酒?
這顯然在說,要和我尚文烈公開決鬥!
哼!哼!由此瞧來,姓賈的也不是省油之燈了!
不自禁心裡躊躇一會兒,一念自矜身份,卻要賈天紳移樽就教,迫使他應約跑來洛陽分宮!
於是,親手寫了約鬥小柬,交給值班武師送了過去,並且吩咐小心行事,討個著實回話!
那位武師快步走上香雪海樓上,“繡花枕”馬七挺身走出迎著,伸手向公孫彥座頭指去,替那武師點相!
那武師走到公孫彥桌前,抱拳一禮,道:“洛陽分宮武師樂鳴秋見過賈公子!”
公孫彥在樂嗚秋未來之前,從人群的眼色動態中,暗裡瞧出,人群把自己視作賈天紳了。
那時,只得漫應一聲,道:“好說。”
樂嗚秋恭敬地遞過小柬,嘴裡說道:“敝上有請,公子枉駕走越洛陽分宮,當面奉教?”
公孫彥心裡暗付:一犬吠影,眾犬吠聲,張冠李戴,竟至於如此田地,真是胡鬧到極點!
正想當面說明,給朋友們誤認了,自己不是賈天紳!繼而醒悟,任何自辯,都拿不出有力證據,只有白費脣舌,惹人譏笑!
而且,真實姓名“公孫彥”三字,此時此地,說什麼也不能直說出來,至貽誤復仇大事!
正當公孫彥拿著金龍小柬,沉吟未語之際,香雪海樓上,趕來趁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擠作一團,互相私語,數百雙炯炯眼睛,盯著過來!
公孫彥一橫心,拿賈天紳的名義,試試尚文烈的金龍劍法也是上算!
於是,對樂嗎秋朗聲說道:“有煩兄臺回話貴上,我賈某人若要去洛陽分宮的話,早已去了!”
樂鳴秋一笑道:“那麼,小的也得討個晤面地方,回稟敝上!”
公孫彥道:“晤面地方麼?兄臺少待一會兒如何?”
緩緩站起身來,對著人群拍了三掌。
樓上趁熱鬧人群,立刻靜了下來。
公孫彥大聲說道:“在下賈天紳,此來洛陽城,是為了約會尚文烈拚鬥金龍劍法,有煩江湖朋友,作個見證如何?”
人群齊聲叫好!轟然應諾!
“鬼鼠眼”唐突,此時排眾而前,站了出來,抱拳向著“賈天紳”行禮之際,清了清喉嚨,端正臉色,賠笑道:“請問賈大俠,鬥劍定在什麼地方?何日何時,告訴見證朋友,好作準備!”
說完話,抬起那雙鬼鼠眼,瞧瞧賈天紳臉色,然後掃視眾人一遍!
他自問出道以來,這趟所說的話,最最中肯得體,既能代表眾人心意,又能趁機亮相得到威風!內心得意到極點。
公孫彥點頭道:“這位兄臺說得很對!敢問諸位朋友尊意,哪裡地方最是適合呢?
“繡花枕”馬七見到唐突把握機會搶先,得到和賈天紳對話,薄叨榮寵,也不甘落後,搶著答道:“鬥劍地方,最好是洛陽城外棗子崗,那裡……”
陡然間,一片掌聲響起,宛若春雷乍展,打斷了“繡花枕”未完的話!
“繡花枕”馬七,竟把這一片掌聲,視作對自己的說話喝彩,汗毛也鬆弛了,面上滿蘊傲色,瞧著唐突,自鳴拍馬本領,高出一籌!
稍停,掌聲歇下!
公孫彥才對樂嗚秋說道:“兄臺聽到了,鬥劍的地方是朋友們公意定下來的!至於日期時刻,就在明天正午好了!請煩回話貴上!”
樂鳴秋爽朗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兄臺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