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傍晚時候,街上行人疏落,合肥分宮武師兩騎,一口氣跑到了大街盡頭,一座巨宅門口,連忙滾下馬,挾著二婢,回頭瞧瞧勝夷光追來三騎,才走入巨宅。
待得勝夷光到那巨宅門口縱身下騎,打量著巨宅的時候,驀地有人說道:“江湖上隨處都是陷阱,沒有多大能耐的雛兒,很容易墜入奸人圈套啦!”
勝夷光聞言,回頭瞧去,斜對巨宅的門口上,正箕踞著二人,氈笠低斜,掩蓋了半邊額臉,但在瞥眼裡仍能瞧出面部輪廓,那二人是一胖一瘦兩個中年漢子。
那發話的,正是那團團胖臉的人。
而面貌瘦削漢子卻說道:“愚兄另有說法,不闖龍潭虎穴!哪來得江湖經驗?幹活兒嗎,小心膽大便行啦。”
團團胖臉漢子哈哈笑道:“還是老弟使得!不過,得謹記著‘五葷彌陀’是你的線上朋友啊!”
二人一唱一和,像是對話,又像對勝夷光說的。
勝夷光性格爽朗,不善機詐,但她的明慧才智,豪雄膽氣,卻是過人,聽到二人說話,已曉得是警惕自己之言,猶是心裡忐忑,那“五葷彌陀”是什麼道路的人物呢?
她心急救回二婢,而且女兒家又不便向陌生漢子答話,輕叱一聲,招呼著秋蟬、冬青二婢,輕輕推開巨宅一扇大門,閃身進去!
迴廊上靜悄悄地全沒一人,日落已久,已呈昏暗,牆壁一列碧油陶器間成疏窗。透人搖曳樹影。
輕著腳步,走到迴廊盡頭,那是一所偌大庭院。大廳上正中設著一席酒菜,座位虛懸,還未入席,好像是等待客人的模樣!
勝夷光一飄快步,縱人大廳溜眼一瞧!
左邊椅上,同時站起三人,緩步走來。
一位青緞長袍漢子,打著哈哈抱拳說道:“合肥分宮主韓思暖,見過上官姑娘!”
說著話,揮手讓坐,相請入席。
這句“上官姑娘”稱呼,使到勝夷光心裡醒悟,自己給易容術改變面貌了。
於是接口問道:“姑娘的兩名侍婢,現在哪裡?”
韓思暖一指右邊角落,笑道:“兩位貴婢,在這裡打瞌睡呢!”
勝夷光瞪眼瞧去,果然,春燕、夏荷二婢軟綿綿地偏頭閉目,斜靠椅上。
哼了一聲,怒視著韓思暖叱道:“你們強搶姑娘二婢,是什麼居心?”
一翻手腕,長劍噹啷出鞘!
同時,秋蟬、冬青兩婢,搶步過去,要救回同伴。
不料,韓思暖背後閃出兩名武師,出手阻攔。
韓思暖賠著笑臉說道:“請恕韓某人恭迎不當,不是那麼弄上一手,生怕上官姑娘蓮駕,不肯光臨合肥分宮來呢,哈哈!”
話音稍停,又道:“這席薄酌,是替上官姑娘洗塵之筵,區區微意,還請賞臉,賞臉。”
又是揮手相邀入席,自己卻先行坐落主位椅上!
那時,秋蟬、冬青兩婢正在拳掌縱橫,撲擊那兩名漢子,但是人家武功高上一籌,沒法衝破攔截!
勝夷光一眼認出,那兩人正是今天搶去侍婢之人,怒火直冒,箭步前縱,揮劍掃去!
韓思暖回頭叫道:“住手!”
那兩名漢子立刻停下手來,互視一眼,閃身退去!
秋蟬、冬青衝了過去,扶起同伴,搖撼她們叫喚,還是全身癱軟,垂頭閉目,驚叫著道:“她們穴道被點制呢!”
勝夷光忙替二婢推拿解救,好半晌,還是沒法解活穴道,不曉得被使上什麼點穴手法!
韓思暖得意地笑道。“兩位貴婢喝了‘千日醉’佳釀啦!上官姑娘不要白費氣力了。”
勝夷光冷笑著道:“是麼?”
一晃身,提劍縱至席前,叱道:“識相的,拿來解藥,姑娘的劍可不會饒人的!”
韓思曖安詳地坐著,目光炯炯,瞧著勝夷光,然後說道:“只要上官姑娘飲過幾杯洗塵之酒,答應枉駕小住數日,一待總宮令諭到來,韓某自當送上解藥,不勞費心呢!”
勝夷光怒極,一劍分心刺去。
韓思暖剎那騰身縱起,飄過酒席,輕輕落地站著,沉下臉色,說道:“敝上找得姑娘好苦呢!韓某奉諭碰上蓮駕,就得挽留候命,姑娘何必動惱?”
“我不管,不拿來解藥,就得拿來性命!”
“敝上令諭要留姑娘,韓某哪敢違抗,還請姑娘原諒如何?”
“貴上何人?”
這句,好像是明知故問,上官瓊哪會不知金龍門總座是尚文烈麼?
韓思暖一陣愣怔起來,暗忖:“你們鬧著婚變,便詐傻裝蒜不認人了!好,說給你聽聽。”便道:“敝上‘金龍大俠’尚文烈,上官姑娘別善忘了。”
一言提起,正是兄長斷臂仇人,勝夷光怒火直冒,長劍一引,長身縱了過去,手起劍落!
韓思暖險險避過一劍,不禁犯疑起來,喝道:“姑娘是誰?”
勝夷光怒極反笑,冷冷答道:“我還是我,多問什麼?”
劍隨聲發,連手掃出三劍。
韓思暖閃身縱到大廳門口,拍了三記掌聲。
驀地,湧來了十多名金龍武師,手上拿著各式各樣兵器,站著候命!
“程師父四人動手,把她們拿下。”
四名武師應了一聲,便衝入廳上。
勝夷光不待四人衝到,便揮劍搶前,佔先動手,一縷寒虹,翻滾劈掃!
而秋蟬、冬青兩婢又給剛才合手的兩名武師出手拚鬥,雙方刀劍閃著光華,打得十分凌厲!
那時,已近二更,星烏月黑,大廳上燃起燈球火把,照耀著幾人分成兩撥廝殺!
合肥分宮人手眾多,以眾凌寡,採用遊鬥法兒,要把勝夷光鬥到筋疲力盡,束手就擒!
反之,勝夷光一劍迎鬥四人,存心以快打快,幹掉幾人,以寒敵膽!
江南“勝家堡”家傳劍法,以快速辛辣、輕靈詭異稱雄武林,勝夷光家學淵源,施展開來,但見長劍翻飛,光芒逐電,將那四名金龍武師逼得團團亂轉,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四名金龍武師亦非庸手,何況他們本意亦不打算和勝夷光硬拚硬殺,是以各人都盡求自保,只將她纏住不能脫身,便算達到目的。
勝夷光一陣搶攻,發現對方這四人雖然無力還擊,但也不曾鬆退半步,一味閃躲避讓,卻是此退彼進,著著均顯示已預先有了默契,不由又氣又怒,決計用險招一搏。
這時,她的長劍正使出一招“飛星逐月”,將面前一名金龍武師的一柄鬼頭刀點震出偏門,手中長劍化作一縷寒光,射向對方胸膛,此際,在她左右及身後的三名金龍武師也同時猛遞兵刃,夾攻而至!
這情形若在攔鬥開始之時,她必然會放棄進攻前面的那名金龍武師,回身換招,拆解夾攻而來的三件兵刃,但此際,她已成竹在胸,根本不理會這一套,反而身形加快,皓腕疾伸,嬌叱一聲:“著!”
電芒一吐,倏然回收,身形一矮,貼地從左面和身後的兩名金龍武師之間電閃而出,右手長劍順勢一撇!
“啊!”
在勝夷光面前的那名金龍武師,右手斜舉著鬼頭刀,左手緊緊捂著胸口,慘叫了一聲,手王鬆,鬼頭刀“當”一聲,掉在地上,身形一晃,仰面“砰”然倒下,略為抽搐,便寂然不動。
“哎!”
在勝夷光身後的那名金龍武師只叫了半聲,便腳下大亂,挺刀朝前猛衝,左助裂了一條大縫,腸肚外流,鮮血直冒!
左右兩名金龍武師的一支長劍和一根鴨舌槍方自攻出,而敵人身形倏然失蹤,卻突見同伴挺刀硬朝兩件兵刃當中衝來,俱不由大吃一驚,慌忙撇招退避。
“砰!噹啷!”
那名被勝夷光劃開肚腹的金龍武師,直衝到大廳門口,才仆倒地上,撒手扔刀,一命嗚呼!
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說來雖覺話長,但其中經過,只是一剎那而已,這一下快速狠辣的打擊,頓時將剩下來的兩名金龍武師鎮住了。
勝夷光斜跨一步,俏生生面對大廳門口,手中長劍,朝那兩名金龍武師一指,嬌喝道:“不要命的快上!”
那兩名金龍武師,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敢再上!
韓思暖在廳外看得又驚又怒,目光左右一掠,喝道:“張源陳輔,你兩人再上去用暗青子來招呼她!”
金龍武師隊伍中,應聲走出一名矮瘦漢子和一名精悍中年人,各自伸手摸了摸腰肋兩旁的百寶羹,將袖口一卷,便朝大廳縱去……
“慢點!”
韓思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出聲喝住了張源、陳輔兩名武師,然後又加上一句:“要活的!”
張、陳兩名武師躬身應了聲:“屬下遵命!”身形一掠,雙雙縱人大廳。
就在韓思暖調兵遣將之際,大廳內又傳出一聲慘叫,那兩名和秋蟬、冬青二婢拚鬥的金龍武師,已有一名被戮翻地上,剩下一名不敢戀戰,正慌忙退出!
勝夷光也不敢久留,忙吩咐兩婢道:“快將春燕、夏荷背上,跟我闖出去再說!”
秋蟬、冬青慌忙將春燕、夏荷兩婢,一人一個,背在背上,隨在主人身後,往廳外闖去。
這時,廳上雖然還有兩名金龍武師,卻不敢出手攔截,只在一旁虛張聲勢,待秋蟬、冬青兩婢衝過面前,這才各挺兵刃,從後面夾攻而上。
秋蟬、冬青二婢只好回身應敵,而勝夷光眼前人影連晃,耳聽一聲冷喝:“打!”
一大蓬寒芒,迎頭罩落!
勝夷光雖然藝高膽大,但看到這一大蓬暗器來勢洶洶,也不敢隨便硬接,只好真氣一沉,剎住前勢,長劍一揮,舞起一片劍芒,護住頭面,腳下微挫,身形倏然倒揀回大廳裡去!
“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