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八三

尚文烈“哦”了一聲,似乎也發現自己的不夠風度,當下神色一緩,換上了輕鬆的笑意,親自替中年文士斟上一杯美酒,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尚某人一時失態,請總管原諒!”舉杯就脣,一飲而盡。

中年文上幹了一杯,肅容道:“公子言重了,卑屬實在是為了本門今後興衰打算,故此在措詞上多有不當之處,但都是肝膽之言,甚願公子嘉納,則卑屬幸甚,本門更幸甚了!”

尚文烈再次為中年文士斟上一杯,正色道:“好說!好說!尚某人這廂恭聽就是!”

中年文士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至於第三點,請恕卑屬直言,公子似應早揮慧劍,把與上官姑娘這一段不正常的情絲斬斷,才能夠保持靈臺清靜,恢復雄才大智……”

尚文烈禁不住“哦”了一聲,插嘴道:“竟有這般嚴重?”

中年文士道:“公子沒想到最近這些日子,為了和那個初出道的賈天紳小子爭一口‘橫刀奪愛’之氣,而把公孫彥這廝放在一邊,結果,所遭受的一連串打擊,豈非是一大明證?”

尚文烈不得不點頭承認地接道:“總管這點分析,的確中肯之至,本公子這一向的確有顧此失彼之感,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因為本公子手下缺乏獨當一面的人材,以至被公孫彥那廝有可乘之機。”

中年文士連連點頭道:“公子的這句話,也正是卑屬最後的一點分析……”

微微一頓,神色一整,目注尚文烈,道:“公子崛起江湖,創建金龍總宮,在極短時日以內,發展至二十處分宮之多,雄才大略,可謂大開武林先例,可是,也就因為發展得太快了,以至那許多為了維持這龐大勢力而廣泛地吸收的部屬當中,不乏濫竿充數之徒,良莠不齊,平日狐假虎威,搖旗吶喊還可以過得去,一旦有事,則……”

尚文烈皺了皺眉,凝目截口道:“總管之意,是指近來的一連串分宮被毀之事?”

中年文士點了點頭道:“不錯,試觀察一下這幾處分宮的主持人,有哪一個是能獨當一面的主將之材?像‘潼關分宮’的分宮主谷彪,‘洛陽分宮’的羅健,‘千秋鎮分宮’的郭活火以及‘揚州分宮’和這裡‘合肥分宮’的主持人,無一不是心粗氣浮,武功平平,難當大任之輩!”

話聲微頓,見尚文烈沒有什麼不悅的反應,遂喝了口酒,繼續說道:“如果拿這種人材來與公孫彥及其有組織的部屬相對抗,就算對方不用暗襲的手段,明裡對陣,也是照樣的有輸無贏,勝算極微!”

這一番言語,只說得尚文烈目瞪口呆,啞然半晌,才長長吁了口氣,連連點頭道:“總管這四點分析,見解極為精闢,使本公子茅塞大開,總算不枉我尚某人一番至誠及厚禮聘請你這位‘九幽諸葛’來擔任總管的職位了!”

話聲微頓,注目道:“然則今後如何針對這四點分析進行補救步驟,總管想必已成竹在胸,早有籌劃的了?”

這位被稱為“九幽諸葛”的中年文士面露得色地連聲謙虛道:“公子讚譽,卑屬實在不敢當,這些淺見,其實以公子的智慧來觀察的話,根本就用不著卑屬多嘴的!”

尚文烈擺擺手,道:“總管無須過謙,今後仰仗之處仍多,請!請用些酒萊,繼續說下去。”

“九幽諸葛”遵命又幹了一杯,挾了幾著菜餚,然後咳了兩聲,清一清喉嚨,這才開口道:“針對第一點失策的分析,所以卑屬建議暫時關閉各地的分宮,所有部屬一律禁止活動……”

尚文烈不以為然地插嘴道:“這樣做豈不是弱了金龍宮的威風?”

“九幽諸葛”搖頭道:“不然,就因為我們的人在江湖中太囂張了,以至成了敵暗我明的局勢,試想當日公子能一舉摧毀了太白山下的‘無名堡’,也就是佔了暗中活動的優勢,這一點,公子諒必比卑屬更為明白……”

尚文烈連連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那麼,以後呢?”

第二十一章 危難重重

“九幽諸葛”略一沉吟,道:“以卑屬的看法,最近各地分宮之被襲,顯見公孫彥那廝對十二座分宮的位置已經知道了,由於這一點看來,總宮之中,必有‘無名堡’的奸細潛伏,甚或是有公子親信的人吃裡扒外,私通消息,所以當各地分宮關閉的時候,公子必須趕返總宮,展開肅清內好的工作,然後方能進行以後的計畫。”

尚文烈沉吟道:“關於可能有內奸這一點,本公子早就考慮過了,但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是誰有這樣大的狗膽……”

“九幽諸葛”笑道:“想是想不出來的,必須公子親自查察,對總宮人員逐個考核,這樣一來,那奸細就無所遁形了!”

尚文烈點頭道:“對!咱們就這麼辦,那麼肅奸工作完成以後,又該如何呢?”

“九幽諸葛”道:“那時候,公子就下令將各地分宮及所轄的遊卡暗哨,凡是二等以上的武師、分宮執事、總管、迄分宮主為止,統統調返總宮,加以甄選、訓練,把不合格的淘汰了,將那些還可以造就的加以訓練,務使每一個人手都能獨當一面……”

尚文烈插嘴道:“總管的主意雖然不錯,但萬一甄選之下,沒有幾個合格的,豈不是……”

“九幽諸葛”搖手道:“這倒不成問題,因為兵貴精而不貴多,何況如果真的選不出幾個的話,公子還可以出重禮或其他辦法,在武林中人徵召人馬……”

尚文烈緩緩搖頭道:“這樣一來,就有點遷延時日,顯得太慢了。”

“九幽諸葛”淡淡一笑,道:“公孫彥那廝已屆中年,他都不急,公子這般年青,又何必急在一時呢?須知時間愈久,則基礎愈穩,建基立業,是半點也急不得的!”

尚文烈終於同意地點頭道:“好吧!依總管的看法,這段甄選、訓練的工作需要多少時間?這一步完成以後,下一步又如何?”

“九幽諸葛”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酒壺,道:“酒冷了,請這位姑娘拿去燙熱一下,好麼?”

尚文烈情知這位總管下面的話,怕有第三人聽見,遂吩咐那在一旁侍候的丫頭道:“春梅,把酒拿去燙熱一點,同時告訴三娘一聲,不用等本公子了!”

春梅丫環應了聲:“奴婢遵命。”端過酒壺,走出書房。順手將房門掩上……

暫時按下金龍大俠尚文烈與新聘請的“金龍總宮”總管“九幽諸葛”二人,在密室之中如何密謀,如何重訂新的對策。以應付未來新的局勢之事。

且說那勝夷光左肩捱了一弩箭,當時顧不得疼痛,逃命要緊,在春蘭、秋蟬兩侍婢掩護之下,倉皇逃出了火勢熊熊的‘合肥金龍分宮’。

主婢三人還帶著夏荷、冬梅兩名昏迷不醒人事的侍婢,黑夜中也不辨東西南北,一路穿房越脊,躥高縱低,越過了城牆,一口氣奔逃了七八里路……

勝夷光平日在家中嬌生慣養,幾時吃過這般苦頭,這時脫離了險境,那一股為了逃命而產生的無形力量也就消失不見,繼之而來的便是疼痛、疲累,實在支持不住,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尤其是她肩上的箭傷,這時鮮血已染濕了半邊衣衫,再不找地方停下來拔箭上藥止血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左右一打量,發現道旁不遠,恰好有一大片黑壓壓的矮樹林,當下,身形一折,兩個起落便到了林前,也不管林中是否乾淨,也不理會枝葉掛衣,一挫嬌軀,領先鑽了進去。

春蘭、秋蟬二婢分別抱著夏荷、冬梅,隨後也竄入林中。

勝夷光鑽入林中胡亂找了一處比較隱密的地方,一跤跌坐下來,一人抓住箭桿,用力一拔!

勝夷光“哎喲”一聲慘叫,登時痛昏過去!

二婢起下弩箭,趕忙取出祕製金創藥散,敷在傷口上面將血止住,撕下羅衫權當繃帶,足足忙了半個時辰,才將創口包紮妥當,然後又給勝夷光服下一丸“勝家堡”獨門培元益氣的療傷金丹……

這一切手續弄完,二婢已累得筋疲力盡,不知不覺相互依偎著,竟沉沉睡去……

勝夷光肩上疼痛一止,服下的療傷金丹藥力行開,人也就悠悠醒轉,鳳目微張,發現二婢睡得也正甜,同時覺得自己也須休息,就靠在二婢身上,閉目入睡。

主婢三人這一覺直睡到曙光乍露,天色黎明。

春蘭和秋蟬習慣上起身得早,這時已相繼睡醒,正待扶起勝夷光的嬌軀,忽聽林外傳來一個似乎生著一副公鴨子喉嚨之人的說話聲音!

二婢自從跟著小姐出門這趟歷練下來,已磨練出相當的警覺性,人聲才一入耳,便不約而同夥身下來,傾耳細聽。

只聽那公鴨子喉嚨之人呱呱地說道:“真倒黴!昨晚上睡得正香就給人家從熱被窩裡拖出來,打了半晚上的露水,灌了一肚子西北風,真真不是味道。”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接道:“可不是,咱們在外頭打露水,喝冷風,外帶跑腿,人家總宮來的大爺們真舒服,大碗酒,大塊肉地左擁右抱,嘿嘿!想想就一肚子火……”

又一個冷峻的聲音“哼”了一聲,道:“你兩個少發點牢騷行不行,打從半夜出來巡邏開始,你王大麻子跟趙三升的嘴巴就沒停過,萬一那班大爺們有兩位不放心也出來溜溜的話,嘿!你兩個他媽的這些牢騷只要被人家聽去半句,也就夠瞧的了!”

聲音沙啞的人“呸”地吐了口濃痰,不服氣地說:“你胡老二以為那班大爺們真有這麼勤快?俺趙三太爺敢跟你打賭,這時候他們若不是摟著娘兒們,統統睡得像死豬一般,俺就跟你奶奶的姓胡!”

冷峻的聲音“嘿”了一聲,似乎正要還嘴,卻被另一個較為溫和的話聲截住:“算了算了,難為你們大半夜沒睡還有這麼大的勁!如今天將大亮,咱們早點收班回去暖和才是正經,窮嚷嚷有個屁的意思!”

公鴨子喉嚨的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興奮地叫:“還是錢四哥說對了,咱們這時候趕回去,說不定有幾個娘們醒來得早,嘿嘿!咱哥兒們不嫌剩飯冷菜,還可以撈它兩嘴解解饞呢!”

這時,春蘭已悄悄地爬行到矮樹林的邊沿,借枝葉掩住身形,從樹葉縫隙間向外張望,只見晨霧迷濛之中,有四名身穿勁裝,手持兵刃的大漢,正順著林外不遠的一條小路,快步行來

那公鴨子喉嚨的人話剛說完,就看見走在前面的瘦長大漢扭過頭去“呸”了一聲!冷峻地斥罵道:“你王大麻子就這麼沒出息,你他媽的腦筋到哪裡去了,難道一天沒有女人……”

真是無巧不成書!勝夷光她不早不晚,剛好就在這時候睡醒過來,習慣地先伸懶腰……

“哎喲!”她雙肩剛住上一抬,立時牽動了肩上的傷口,禁不住痛得叫出聲來!

那四名大漢本來已順著小路走過去了,卻被這一聲“哎喲”,聽得他們全都一怔,不由腳步倏停,一齊回過頭來,八道目光,齊向矮樹林望去。

伴在勝夷光身旁的秋蟬忙不迭伸手按住她的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四名大漢注目望了一會兒,見林中沒有什麼動靜,遂互相一打眼色,全神戒備著舉步走近林外,由那領頭的瘦長大漢發話道:“林中是何方朋友,請現身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