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
賈天紳笑道:“這筆賬你週二總管要怎樣算,那是你的事,目前在下想請問的是關於上官小姐在貴堡鬧事的經過……”
週二總管“哼”了一聲,怒道:“才隔半個多月,她就忘了不成?你閣下不會去問她,哼!老子懶得和你廢話!”
頭一揚,喝道:“走!”
眾弟兄夥轟應一聲,簇擁著週二總管,一陣風般卷下樓去了。
賈天紳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轉對白臉文上許智高,抱拳一拱笑道:“多謝許兄解圍之德,容圖後報!”
白臉文士許智高還禮道:“哪裡哪裡!敢問兄臺名號?這位小姐上姓芳名?”
賈天紳道:“在下賈天紳,這位乃是江南勝家堡老堡主的千金。”
白臉文士許智高“啊”了一聲,連連拱手道:“原來是賈大俠,久仰久仰,這位勝小姐最近更是俠名遠播,江湖上都想一瞻豐採,難得今日寵降敝集,真是闔境生輝!”
勝夷光微微抬了一下嬌軀,含笑道:“奴家才踏入江湖不過幾天,哪來的俠名,許先生太誇獎了。奴家實在不敢當!”
雙方正在客套,另一位身材瘦削,手拈旱菸管的文士已笑容滿面行了過來,拱手笑道:“難得二位快駕寵降敝集,敝上久仰俠名,著在下恭請移駕敝席,奉敬兩杯水酒,略表地方之誼,請!”
賈天紳還禮道:“貴上解圍之德在下尚未申謝,怎好叨擾,貴上盛情,在下心領就是!”
那文士手中的旱菸管微微朝身後一指,笑道:“敝上正在恭候二位俠駕,賈大俠怎好意思見卻?”
賈天紳抬目望去,果見那位身材修偉的胡老爺,一臉孔誠意地肅立席前,拱手恭候,不由得十分為難……
勝夷光個性比較爽朗,當下嬌笑道:“紳哥哥,人家既然誠意邀請,我們就叨擾他一杯便了,同時也好當面謝謝人家哩。”
二名文士同聲笑讚道:“還是勝女俠爽快,請!請!”
在這種情況下,賈天紳不去也不行,於是吩咐四名侍婢在席桌守著些零碎的東西,自與勝夷光隨著兩名文士,來到當中席桌。
依著賈天紳的本意,像這種地方的土霸,能少打交道,少得罪,那是最好,尤其是眼見對方一名屬下,就能一招廢了名震漠北的“血魂堡”二總管,則主人本身的武功就可想而知,既然雙方井河不犯,又何必去喝他這一杯?
更何況他惦唸著適才那週二堡主說過,在半個月前,上官瓊曾到“血魂堡”鬧事的那一番話語,亟待追下去詰問個究竟,又怎可以在此地多事耽擱?
可是,心中的不情願是一回事,眼前的情勢又是一回事,他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情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抱拳行禮,道:“在下賈天紳,敬謝胡大爺貴屬解圍之德。”
胡大爺連連拱手,又連連搖手,滿臉堆歡地說:“什麼話,什麼話!賈大俠怎麼對在下這樣稱呼?豈不折殺在下了,這怎麼成,二位快請坐!”
說時,那兩名文士已排好席次,請賈天紳、勝夷光在客位落座,胡大爺坐了主位,兩名文士在下首相陪。
那八名大漢另外排開一席,也邀了春蘭等四侍婢,重整杯盤,相陪進食。
眾人坐定,跑堂夥計陸續送上美酒佳餚。
賈天紳端起面前酒杯,站起來,笑道:“在下借花獻佛,敬胡大爺一杯!”
胡大爺慌忙也站起身來,道:“不敢當不敢當,方才在下已經說過,請賈大俠千萬不要這樣稱呼,否則就見外了!”
賈天紳莊容道:“不然,胡老乃一方之雄,德高望重,在下理應尊稱……”
胡大爺含笑搖手截口道:“兄弟單名一個策字,不過在本鄉本上有些許祖產,集子上經營了幾家店舖,因此鄉中父老兄弟頗為看得起,怎敢當賈大使這‘一方之雄’四字,更談不上‘德高望重’……”
話聲微頓,不待賈天紳開口,又道:“這樣好了,兄弟痴長幾歲,就鬥膽叫賈大俠一聲老弟,如你看得起我,就叫一聲大哥好不好?”
賈天紳訥訥道:“這……這……怎麼……”
勝夷光蓮足在桌子底下踢了賈天紳一下,笑道:“男人家哪有這樣婆婆媽媽,胡大哥看得起你,你就承認做一次老弟又有什麼不好!”
胡策朗聲笑道:“還是勝姑娘痛快,來!敬二位一杯!”
賈天紳這情形下,就算不答應也不行的了,只好端起酒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敬大哥一杯!”
三杯落肚,又請教了那位吸旱菸管的文士,才知此人姓費名思良,乃胡大爺的財務總管,那許智高職司文讀,兼管外交,二人合起來成為胡大爺的左右胳膊。
又互相敬了幾杯,胡策這才問起為何與“血魂堡”之人發生衝突的經過。
賈天紳遂將那週二總管誤認勝夷光為上官瓊之事說了。
胡策聽了,又瞧了勝夷光幾眼,笑道:“勝姑娘和那位上官姑娘在以前愚兄都未見過面,敢情勝姑娘與那位上官姑娘長得真是相似得很?”
賈天紳自然不便將勝夷光被小迷糊趙紅英易容之事說出,只好含糊答道:“當然有些相像了,否則那週二總管又怎會誤認。”
胡策笑道:“老弟和那位上官姑娘一定很熟而且很要好的了,難道也分不出來麼?”
賈天紳紅著臉,勉強笑道:“哪裡哪裡,胡大哥休要見笑!”
胡策神色一整,道:“愚兄怎敢取笑,老弟在洛陽和那位什麼‘金龍大俠’比劍決鬥,以獲取上官姑娘芳心誰屬的那次壯舉,轟動了整個江湖,愚兄只恨無緣親眼目睹,敬佩還來不及,又怎會見笑?”
賈天紳搖頭道:“胡大哥錯了,那次不是小弟……”
胡策截口道:“愚兄知錯了,那次挑戰的不是老弟,乃是那位‘金龍大俠’尚文烈。”賈天紳本想說明那次和尚文烈鬥劍的乃是“無名堡主”公孫彥,但心念一動,另有主意,遂不加否認地順著對方口氣道:“胡大哥說得一點不錯,若不是尚文烈那廝揚言上官姑娘已被他軟禁起來,小弟還懶得理睬他哩。”
話聲微頓,凝目問道:“小弟事後查知,上官姑娘並未軟禁在洛陽‘金龍分宮’,胡大哥在江湖上交遊一定廣泛,消息自比小弟靈通,關於上官姑娘的下落,不知是否有所耳聞?”
胡策聞言,略一思忖,搖頭道:“慚愧得很,愚兄竟是毫無所知。”
話聲微頓,轉對勝夷光笑道:“但勝姑娘的新聞,愚兄倒聽到一些。”
勝夷光“哦”了一聲,嬌笑道:“奴傢什麼新聞?”
胡策笑道:“令尊為了姑娘突然失去了音訊,著急得不得了,最近幾乎傾盡堡中人馬,到處找尋姑娘的下落,弄得江湖上雞犬不寧,難道姑娘一點都不知道?”
勝夷光不由怔了半晌,才“嗯”了一聲,強笑道:“家父是出了名的緊張大師,管他的!”
胡策莊容道:“江湖兒女,四海遨遊,離家一年半載本來也算不得什麼要緊,但有機會時,總應捎個信回家,稟告平安才是。”
勝夷光垂首道:“謝胡大哥的教訓。”
胡策笑道:“自家人不用這般認真。”
說著,轉對賈天紳道:“洛陽那次比劍,聽說老弟和那尚文烈都是使的‘金龍劍法’,是麼?”
賈天紳點了點頭,道:“就是因為小弟也會‘金龍劍法’,才惹得那廝心中不服,引起爭端的。”
胡策“哦”了一聲,注目道:“不知老弟的尊師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賈天紳莊容道:“小弟一身所學,乃自家傳!”
半天沒有開口的許智高突然伸過頭來,關切地問道:“那次比劍壯舉,因道路傳聞不一,難得賈大俠寵臨,可否略述經過,讓在下一飽耳福!”
賈天紳的臉紅了一紅,含糊道:“微末小技,又是意氣之爭,有什麼好說的,其實……其實那次比劍,並沒有什麼結果。”
胡策接口道:“這個愚兄知道,那是因為尚文烈的‘洛陽分宮’被人襲擊放火,才弄得沒有分出勝負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