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
笑語聲中,蹄聲得得,尚文烈已策馬緩緩而來!
在他身後,八名弩箭手擎著匣弩,一字排開,緩緩策馬跟隨。
司徒萬方乍見是尚文烈,登時鷹目噴火,仰面怒笑道:“好好好!原來是姓尚的!老夫正要找你,來來來!來得正好!”笑聲一頓,瞪目厲喝道:“尚文烈!本堡大總管和十多名弟兄的性命,老夫要你加倍償還!”
尚文烈不慌不忙地將坐騎停在司徒萬方三丈遠處,拱手行禮,含笑道:“堡主貴體一向可好?”
司徒萬方雖然一肚子怒火,但對方笑臉相迎,執禮甚恭,而且又是一個門派之主,只好勉強還了一禮,冷冷道:“託福!尚大俠想必萬事如意?”
尚文烈嘆了口氣,道:“多承堡主垂注,小弟倘若萬事如意,也不會勞動堡主御駕親徵,對小弟大興問罪之師了!”
司徒萬方“嘿嘿”冷笑一聲,怒道:“說得好!你姓尚的如果萬事如意了,恐怕連老夫的腦袋也得給你搬了去啦!”
尚文烈故作一愕,道:“堡主說哪裡話來,小弟縱有得罪之處,也不致如此嚴重地使堡主生這大的氣,難道……”
司徒萬方陡地一聲斷喝:“住口!”目光一凝,厲聲道:“姓尚的,你少在老夫面前裝呆,老實告訴你,老夫這趟到中原來,有兩樁事情找你,看你如何還老夫的公道!”
尚文烈莫名其妙地瞠目道:“小弟只知道有一樁小事對堡主似乎有些不好交待,而堡主卻說有兩樁事情找小弟討取公道,聽堡主言下之意,似乎還相當嚴重,敢請堡主說個明白,免得彼此誤會。”
司徒萬方厲聲道:“誤會?本堡大總管跟十多名弟兄在‘伏牛山’區裡被你埋伏襲擊,幾乎全部喪命,而那上官瓊賤婢,你既已知她與本堡作對,卻仍留住她不交與本堡處置,如此有心包庇,豈不是明與老夫過不去?哼哼!你今天不還老夫一個公道,管教你回不了‘金龍宮’!”
尚文烈“哦”了一聲,含笑道:堡主所說的兩樁事情,小弟只承認有關上官瓊那丫頭確曾落在手中,“其他的事,小弟聽了實感惶恐,不知堡主是從何處聽來的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司徒萬方重重地哼了一聲,霍地掉頭厲聲道:“孫武!你出來把那天的事情說給尚大俠聽聽!”
騎士隊伍中,應聲擠出來一人一騎,馬上人乃是個中年麻面勁裝大漢,左肩上用布裹著,頭臉上有幾處皮破的擦傷,他來到司徒萬方身側,行了一禮,朗聲說道:“小的奉命跟隨週二總管南下中原追搜上官瓊那賤婢的下落,一直追到‘天馬集’,那晚上在一家叫‘悅來’的酒樓上……”
這名大漢將那晚上如何發現了上官瓊,如何發生衝突,那胡大爺如何根裡插手架樑,廢了週二的一條臂膀,他們回去搬救兵,如何同了大總管等人在半路上碰見那姓許的管事跟“勝家堡”的人爭搏,大總管用懾魂術制住那許姓管事,問出乃是“金龍宮”的人,後來,大總管如何逼著許姓管事領路搜到那莊院,又從莊院追入山區,直到遭遇埋伏突襲為止,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
說完之後,他又頗為得意地補充道:“那晚上如果不是小的見機得早,顧不得頭臉受傷,從陡坡一直滾落到山腳下,恐怕也免不了萬箭穿心之厄哩!”
司徒萬方也不理他,自顧怒瞪著尚文烈,厲聲喝道:“姓尚的,你聽到了沒有?”
尚文烈悠然道:“這位兄臺口齒清晰,說話有條不紊,有聲有色,小弟聽得清清楚楚!津津有味!這種人才,堡主倒是應該多多提拔他才對!”
司徒萬方怒喝道:“誰跟你油腔滑舌了!老夫問你,他所說的種種事實,你還有何話說?”
尚文烈故作愕然道:“事實?什麼事實?這位兄臺所說的,小弟一直以為是一篇精彩絕倫的故事而已,這算什麼事實?”
司徒萬方圓睜雙目,厲喝道:“混蛋!虧你也是一門之主,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竟不敢承認自己的所做所為,呸!老夫真替你慚愧!”
尚文烈毫不動氣地笑道:“堡主且慢生氣,咱們不妨好好研究一下,假如小弟真有對不起貴堡的地方,一句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大家既已訂約聯盟,何必如此惡聲惡氣呢?”
司徒萬方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好吧!老夫就聽聽你的解釋!”
尚文烈笑道:“理該如此!”說著,轉臉對那中年麻面大漢道:“閣下說那晚上在‘天馬集’的酒樓上,那位被你們認為是上官瓊的小姐,始終沒有承認是上官瓊,自稱是‘勝家堡的三小姐’是麼?”
中年麻面大漢點頭,道:“不錯,可是咱們都認得她就是上官瓊賤婢,何況還有那姓賈的跟她在一起!”
尚文烈冷笑道:“閣下,你弄錯了,如果真的是上官瓊的話,她應該跟本公子在一起才對,你閣下曉不曉得她是本公子的什麼人?嗯!”
中年麻面大漢一怔道:“話是不錯,可是……”
尚文烈緊接截口道:“其次,那個什麼胡大爺跟他的手下,有沒有當眾宣稱是‘金龍宮’的人?”
中年麻面大漢搖了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
尚文烈一擺手,道:“好了!閣下用不著說下去了,一句話,那晚上在‘天馬集’所發生的事,可說與本公子及‘金龍宮’毫無關係,只不過你們庸人自擾而已!”
中年麻面大漢急道:“可是那姓許的管事被敝堡大總管制住的時候,的確說出了他和那胡大爺等人都是‘金龍宮’的人……”
尚文烈連連擺手道:“好好好!這也就是第二點反證閣下所說,更是與本公子無關!”
司徒萬方怒道:“本堡大總管的‘懾魂術’靈驗無比,任何人被他施術催眠之後,無不乖乖聽命,實話實說,你……”
尚文烈笑道:“堡主稍安毋躁,這一點小弟等一下再說,現在且研究當時的情形……”話聲微頓,轉向中年麻面大漢道:“那天,當你們到達的時候,發現‘勝家堡’的大總管正在跟那姓許的管事爭搏是麼?”
中年麻面大漢點頭道:“不錯!”
尚文烈道:“那‘勝家堡’的大總管為什麼跟姓許的爭搏?閣下再說一遍來聽聽!”
中年麻面漢子道:“那‘勝家堡’的大總管為了他們堡主的三小姐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要姓許的把人交出來。”
尚文烈笑道:“假如那個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的妞兒是上官瓊,請教閣下,那位‘勝家堡’的大總管會不會跟姓許的拚命呢?”
中年麻面大漢不由一窒,訥訥道:“這個……這個……”
尚文烈笑著又道:“以此推測,那個落在姓許的一夥人手中的妞兒不是上官瓊,不是很明顯了麼?是不是?”
他這最後一句話,乃是面對司徒萬方而發,使得這位一堡之主,也不禁為之點頭頷首,認為大有道理。
那中年麻面大漢急道:“可是,可是那姓許的親口招認,乃是‘金龍宮’的人馬……”
尚文烈“嘿嘿”一聲冷笑道:“好!咱們來研究這一點。”話聲一頓,正色道:“閣下說那姓許的當時是被貴堡那位大總管的‘懾魂術’制住而口吐真言了,是也不是?”
中年麻面大漢連連點頭道:“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尚文烈冷笑一聲道:“但閣下又說,在山區中遭遇埋伏襲擊之時,那姓許的事先突然逃脫了,是不是?”
中年麻面大漢尷尬地點了點頭。
尚文烈又是一聲冷笑,道:“他既然已被貴堡的大總管用‘懾魂術’制住了,又怎會在緊要關頭醒了過來而逃脫了呢?”
中年麻面大漢瞠堂目結舌地呆了半晌,才迸出了一句:“這個……”下面就說不出來了。
尚文烈轉對司徒萬方道:“由此可知,那個所謂姓許的人,根本就不會受到‘懾魂術’的迷惑,那麼,他口中吐露的‘真言’,又怎能認作是真的呢?”
司徒萬方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中年麻面大漢急得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可是……咱們大總管跟十多個弟兄們,真的……真的都……都死了,這又…又是……”
尚文烈冷哼一聲,截口道:“哦!貴堡的人死了,就這樣把賬掛在尚某人頭上了,難道我尚某人是善男信女,好欺負是吧?”
中年麻面大漢汗如雨下,張大了嘴,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兩眼乞憐地望著司徒萬方,希望他的主人能夠幫他分說兩句。
可是,他失望了,司徒萬方這時也是瞠目結舌地說不出半句話來,僵在那裡,好半天才開口道:“但敝堡的人馬在山區裡遭遇埋伏襲擊而全軍覆沒,的確是事實,不由老夫不……”
“不什麼?”尚文烈冷笑截口道:“堡主不妨再問清楚貴屬下,他們遭遇襲擊之時,可曾問明瞭埋伏之人的身份來歷?”
中年麻面大漢急急道:“那時候亂得一塌糊塗,鬼哭神嚎的,哪有工夫去問?”
尚文烈又是一哼,接問道:“那麼,埋伏之人亮出了名號沒有?”
“沒有!”
尚文烈“嘿嘿”冷笑道:“既然什麼都沒有,對不起……”說著轉對司徒萬方,沉聲道:“堡主,這一下該我尚某人反過來向你討點公道了!”
司徒萬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變了幾次,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咬牙道:“好!就算暗襲本堡之人的這檔子事被你賴掉,哼哼!將來老夫會查出來的,那時再跟你算賬!”沉聲又道:“但江湖傳言,上官瓊已落在你手中的事,你總不能否認吧?”
尚文烈含笑道:“如果這是事實,小弟並無否認的必要,可是她根本就不在小弟手中,只有……”
司徒萬方大喝道:“你扯謊!老夫瞧你那輛馬車,根本不止你一個人的重量,車中藏著什麼人?駛過來讓老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