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
文束玉想著,忍住笑轉過臉去道:“怎麼樣,剛才又捱了罵?”
鬼爪抓魂手臉孔微微一紅,乾咳了一下,認真地道:“那倒沒有,憑良心說,那丫頭對我是相當敬重的,咳咳,只不過……其實,我這也是為了你,我這人最富正義感,剛才看到她那樣對待你,心頭就止不住有氣,假如你怕她,自然又作別論。”
文束玉暗笑,心想:“好!請將不成,又來激將了!”
文束玉這時也不去說破對方的心計,佯裝中套,嘿了一聲道:“我怕她?我為什麼要怕她?什麼點子!你說吧!給她一點顏色看看,讓她曉得一下我們的厲害也好!”
鬼爪抓魂大喜,伸手輕輕一拉道:“因為還有好幾個要角沒到,離會議舉行尚早,來,咱們找個僻靜地方好好研究一下。”
文束玉想看看這位武林怪傑能弄出個什麼名堂來,於是,頭一點,跟在鬼爪抓魂後面向西偏廂一間書房走去。
鬼爪抓魂走在這座金陽堡中,直如走在自己家中一樣,他不問主人喜不喜歡,伸手將書房門一把推開,大刺刺走入室中轉過身來道:“進來坐,進來坐……”
文束玉舉步跨入,鬼爪抓魂順手掩上房門,神色魂祟地湊過來低聲說道:“剛才進來一個身穿青色長衣的小夥子,老弟看到沒有?”
文束玉知道鬼爪抓魂指的是素衣仙女上官蘭,同時,文束玉已隱約地有點明白鬼爪抓魂用意所在。
他故意裝糊塗道:“是的,看到了,人品很不錯,哪兒來的?”
鬼爪抓魂連忙接下去道:“看到就行了,他是哪兒來的,你暫且別管,現在,你聽我說,要整紅雲那丫頭,只有一個辦法……”
文束玉佯哦道:“什麼辦法?”
鬼爪抓魂以為文束玉已經被他說動,顯得頗為興奮地接著道:“這辦法說起來簡單得很,等會兒,你老弟一有機會就不妨走過去跟那小子套交情,表現得愈親熱愈好,保險紅雲那丫頭看了渾身不舒服,如果不相信,我醜鬼敢跟你老弟打賭!”
文束玉暗暗好笑,心想:“真是好主意!”
文束玉忍住笑,裝得很迷惑的皺眉反問道:“怎麼會呢?”
鬼爪抓魂閃著那雙烏豆眼道:“要不要賭一下?”
文束玉覺得這個醜鬼實在太可惡,他要是事先不明內情,真的依了這醜鬼,到時候遭整的又豈止夏紅雲一個?於是他抬起頭來問道:“怎麼個賭法?”
鬼爪抓魂滿身帶勁地道:“這樣好不好?你照我醜鬼的吩咐做去,假如紅雲那丫頭光火就算你輸,假如紅雲那丫頭看了無動於衷,便算我醜鬼輸,輸的人罰三斤!”
文束玉肚裡冷笑道:“有這等便宜事?”
文束玉聲色不動地搖搖頭道:“我對喝酒的興趣不大,同時,這樣的東道也似乎太小了點。”
鬼爪抓魂忙說道:“依你老弟呢?”
文束玉緩緩說道:“依我……輸的人在一年之中得受勝利者指揮,說東就東,說西就西,只要不是叫對方去送死,輸的人都得服從!”
鬼爪抓魂大喜道:“真的?”
文束玉伸出一掌,淡淡說道:“因為你說得太玄,聽來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鬼爪抓魂似怕文束玉反悔,急忙出掌一擊,促聲道:“好,好——”
文束玉就勢反擊一掌道:“一言為定!”
第九章 神女刺客雪母恨
金陽大廳中,一再拖延的武會終於開始……
與會計有:胭脂魔花雲秋,鬼爪抓魂醜義鳴,瀟湘三奇:酒痴羅海、寶痴商帛、文痴餘敖,辛立,夏紅雲,與會者全都有著一份默認,只有文束玉自己不知道他到底在代表著誰。
五行十三奇沒有到場的則有天機道長、七巧仙姑、九疑一絕和流星拳等數人。
會場上,連主人金陽堡主在內,合計是十人。
這時,九名受邀者成半圓形坐著,彼此之間的座位距離都很遠,主人金陽堡主則站在對面木臺上。
金陽堡主翻雲龍秋建義是個身材中等的中年人,四十出頭一點,長方臉,鷹鉤鼻,臉色發黃,似乎剛剛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會議開始了,廳中一片死寂,金陽堡主目光四下一掃,清清喉嚨,緩緩道:“狄某人首先交代:因戒於雲鶴在主胡大海前車之鑑,這一次,狄某人將另外那片竹簡收藏得相當嚴密,狄某人縱然在會議進行期中遭遇不測,相信那片竹簡也不會落在任何人之手…,,
好精明,好老練!就憑這短短幾句話,便可看出這位金陽堡主在武林中雖無驚人的地位和名氣,卻似乎也並不是一個好纏的人物。這時,金陽堡主幾句話一出口,胭脂魔王第一個微微頷首,意頗嘉許。
文束玉不住暗暗詫異,他心想:金谷克圖另外一角怎會落人這位金陽堡主手中的呢?
金陽堡主頓了頓,從容接下去道:“底下,秋某人想說明的,便是這片竹簡落入秋某人手中之來龍去脈,以及秋某人今天為什麼要將它公諸列位之前的原因。”
金陽堡主此言一出,大廳中更靜了!
翻雲龍秋建義接著說:“遠在十數年前雲鶴莊主胡大海和狄某人本屬結盟兄弟,而這幅金谷寶藏,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它就是我們在結盟間以非常手段所取得的。之後秋某人因細故不為同道上幾個朋友諒解,狄某人為息事寧人計,曾跑去關外避了一段時期的風頭,沒想到,在秋某人再度追回中原時,財迷心竅的胡大海竟不念八拜之義,而向秋某人聲稱寶圖業已遺失,狄某人雖然心有所疑,但基於沒有憑據,也就只好姑妄信之。這樣,一直到去年春間,江湖上忽又傳出金谷寶圖的消息,秋某人先還以為寶圖持有人可能就是那位盜竊者,詎知,一經打聽之下,寶圖原來仍在胡大海手裡!”
廳中有人發出一聲“他媽的”,顯然是在不滿雲鶴莊主胡大海之為人。
翻雲龍狄建義頓了一下,接下去道:“諸位想想看,在這種情形之下,狄某人這口氣如何能嚥得下去?於是,年前當諸位聚會雲鶴慶之際,狄某人亦於當時易裝潛赴該莊附近,仗著對該莊地形較一般人熟悉,終於在公佈最後一角寶圖的前夕,狄某人窺隙混人莊內……”
底下,翻雲龍就是不說,與會諸人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翻雲龍繼續說道:“是的,殺死胡大海,奪走最後一角寶圖,就是狄某人!今天,秋某人在述完這一段之後,願意就此先向瀟湘商老前輩表示萬分歉意,因為聽說事後很多人都誤會是商老前輩所為。”
寶痴商帛談談接口道:“只要得到實惠,誤會不誤會,小老兒倒是不怎麼在乎。”
眾人哈哈大笑。出言吐語,處處不脫財迷本色,可說正是這位寶痴的可愛處。
文束玉心想:是的,這是獲得最後一角寶圖的經過。可是,這位翻雲龍又為什麼一定要將它拿出來公開呢?
翻雲龍待眾人笑定,臉色一整,正客接下去道:“這次,秋某人聲明要將最後一角寶圖公諸列位之前,諸位口雖不言,相信諸位心中定有人要生懷疑:這種別人求之不得的至寶,人人都恨不能到手,怎麼翻雲龍這傢伙反而要將它交出來呢?”
翻雲龍此刻說的,正是文束玉心中所想的,文束玉暗忖道:“是啊,現在倒著你如何解釋。”
翻雲龍臉色又是一整,沉聲道:“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雲鶴莊主胡大海之死,便是一個最好的明證。這次,秋某人自胡大海手中奪來這角寶圖,原屬一時意氣之爭,但事後細細想來,不禁深悔孟浪。不是麼?要是江湖上知道寶圖最後一角已落入我秋某人手中,我狄某人豈非連棺板也釘不及?所以,狄某人思之再思,在毀之可惜、持之可懼的矛盾中總算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什麼兩全之策呢?便是邀請諸位來此,共同處理,而狄某人對交出這角寶圖,僅有一個要求。”
翻雲龍說至此處,稍稍停頓了一下,才一字字接下去說道:“諸位均屬當今武林中之泰斗人物,諸位一句話,當不下季子之諾,只要諸位點一點頭,秋某人馬上便將寶圖獻出!”
胞胎魔王花雲秋注目問道:“狄堡主要求何事?”
翻雲龍淒然一笑道:“不瞞花前輩說,秋某人今天之所以隱來這座桐柏山中,便是因為狄某人此身已如未僵之屍,僅比死人多著一口氣而已。那是……唉……不說也罷……既蒙花老前輩動問,狄某人只好實說了,狄某人的要求是:“將來諸位進入金谷,狄某人什麼都不要,只想分潤一顆大還丹!”
胭脂魔王訝然道:“這種要求一點也不過份,狄堡主怎不早說?”
正如胭脂魔王所說,金陽堡主此一要求的確是一點也不過份,眾人聽了,無不訝然,似乎都與胭脂魔王有著同感。
翻雲龍枯黃的面孔上立時現出一片欣悅之色,忙道:“那麼,花老前輩是第一個答應了?”
胭脂魔王點頭道:“是的,花某人是答應了!’”
胭脂魔王說著,又環掃著其他諸人道:“諸位之中,還有誰有意見沒有?”
眾人搖頭,表示沒有意見,翻雲龍大喜過望,高高一抱拳道:“謝謝諸位重諾,狄某人這就去拿那片竹簡來!”
翻雲龍說完話,身子一轉,便自便門中向廳後走去。這邊廳中,坐在鬼爪抓魂鄰右的文束玉這時掉過臉來向鬼爪抓魂輕聲打趣道:“你看人家襟懷多寬闊,真為閣下感到慚愧!”
鬼爪抓魂嘻嘻一笑道:“真的嗎?嘻嘻,如問我老人家的看法,我老人家敢說這傢伙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文束玉一楞,接著有氣道:“你怎可這樣信口黑白,說話一點責任都不負?請問,你是根據那點證明人家不是好東西?”
鬼爪抓魂又是嘻嘻一笑道:“什麼也不根據,言甘必詐呀!”
文束玉氣得說不出話來,正想再說什麼時,鬼爪抓魂忽然搖搖頭,脖子一伸,低聲笑道:“這些都是題外文章,我們大可不必為此鬥氣,倒是你小子別忘記了正經事要緊,嘍,那小子就坐在你隔壁,趁此機會,你小子可以發動攻勢了!”
文束玉頭一擺,來個相應不理。
不一會,那位金陽堡主入而復出,手中捧著兩隻錦盒,身後跟著兩名堡丁。他先自上面錦盒中取出一片竹簡高高掛在廳壁上,然後再自下面錦盒中取出一卷白紙片,吩咐那兩名堡了逐一分給每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