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鬼爪抓魂烏豆眼一滾,追上一步於文束玉耳邊低聲道:“上呵,小子這是個好機會——”
文束玉點點頭,果然舉步向兩女存身之處走去,鬼爪抓魂手一雙陰陽眉上下飛跳,興奮得搔耳摸腮手足沒個安放處。
他在肚裡快活地喊著:“哈哈,小子,這下你可上當啦,還有你這個可惡的雲丫頭,口舌刻薄,目無尊長,不讓你們這些小輩——”
鬼爪抓魂正在暗暗得意之際,目光所及,忽然傻住了!
文束五走過去,但見夏紅雲分別指著二人不知說了什麼話,似乎在為二人介紹相識,接著,文束玉向素衣仙女微微一躬身,素衣仙女也還了一個淺淺的萬福,三人便聚在一起交談起來。
鬼爪抓魂手大為詫異,他滿以為夏紅雲那丫頭如果見到文束玉跟素衣仙女接近,百分之百準會吃醋捻酸,沒有想到,到頭來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這位武林怪傑又哪裡知道,文束玉事實上早與夏紅雲在打賭之後,開會之前,暗中取得聯絡,先前夏紅雲和素衣仙女兩個在低聲說笑,便是由前者在後者說明文束玉和鬼爪抓魂打賭的經過,夏紅雲希望素衣仙女合作,好讓文束玉贏取這場東道。所謂終日打雁,結果卻給雁啄了眼,便是這情形,鬼爪抓魂自以為老謀深算,想整兩個後輩,最後呢?陰溝翻船!
鬼爪抓魂著了兩個後輩的道兒,全無所知,這時,文束玉和素衣仙女愈談愈親密,五月花夏紅雲卻向鬼爪抓魂這邊走了過來。
五月花走近之後,含笑招呼道:“醜叔叔,您看三奇他們……”
鬼爪抓魂這時哪還有心腸去理這個碴兒,當下烏豆眼一陣滾動,迎上去低聲說道:“雲丫頭,你怎麼這樣糊塗,姓文的這小子跟他老子一樣,面軟心慈,十足的一個多情種子,你丫頭如聽任他和蘭丫頭纏在一起,豈非自尋煩惱?”
夏紅雲淡淡地搖頭道:“醜叔叔有所不知,侄女兒已向家師許願,這輩子絕不嫁人,而蘭姊與他,恰好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撮合之唯恐不及,又何來煩惱可言?依侄女之意醜叔叔大可做現成媒人,萬一成功,將來的美酒佳餚可說吃喝不完。他們雙方的背景,醜叔叔不是不知道,您說是嗎?醜叔叔!”
鬼爪抓魂為之啼笑皆非,僵在那裡,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措答才好。
就在這時候,文束玉和素衣仙女似因夏紅雲之轉移也跟著向這邊走過來,文束玉走近之後,朝鬼爪抓魂眼色一飛,含蓄地道:“如何?咳,我們不過去看看嗎!”
鬼爪抓魂無可奈何,只好答以雙關語道:“是的,我們也應該趕過去看看。咳,老實說,他們這一場拚鬥,在我醜某人,已經是愈來愈重要了。”
鬼爪抓魂自以為這種雙關語只有文束玉一個人懂,其實,上官蘭和夏紅雲聽了,沒有一個不在心底好笑,都在暗喊:“鬼爪,你閣下現在可說立於不勝之地。第二場贏了,扯平!萬一花魔失手,再輸一場,那二年的奴僕生涯也夠你這位鬼爪抓魂淒慘的了!”
鬼爪抓魂口中說著,第一個迫不及待的拉起文束玉向人叢中擠進去,文束玉輕聲笑道:“第二場輸贏尚未一定,咱們不要講講條件?”
鬼爪抓魂嘿了一聲道:“笑話!”
很明顯的,鬼爪抓魂對花魔之能力克三奇,似乎充滿信心。
在文束玉情形恰恰相反。第一場,他有夏紅雲可資串通,贏來輕鬆之至。但是,現在的第二場就不同了,他僅能就情理判斷三奇不應該以三對一之優勢仍會輸給胭脂魔王。
所以,文束無這時乃予巧妙地試探道:“唷唷,你閣下似乎比花魔本人還有自信嘛!閣下要知道,世上事,有的相當難說,萬一,咳,請閣下考慮,我說的雖然是萬一,但並非全無可能,——萬一胭脂魔王失手怎麼辦?”
鬼爪抓魂起火道:“你小子少嚕嗦了,胭脂魔王輸,便是我醜鬼輸,不論輸在何種情形之下——小子你還有什麼說的沒有?”
文束玉拿他沒有辦法,只好聳聳肩腫道:“只要你輸得口服心服,我當然無話可說。”
鬼爪抓魂和文束玉二人擠去前面時,場子上胭脂魔與瀟湘三奇業已兩陣對上,三奇因胭脂魔之一再堅持,均已大動肝火,最後,酒痴晁海朝寶、文兩痴恨很一擺頭道:“‘要臉’與‘要命’兩者不可兼得,咱們兄弟舍‘臉’而要‘命’就是了!”
於是,酒痴居中,寶痴在左,文痴在右,三痴成斂翼包抄之勢,分別凝神運氣,緩緩向胭脂魔注目欺逼而上,一剎那間,滿場寂然,胭脂魔也似乎深感三奇聯手之壓力非同小可,面容一整,微微後退,雙目中異光閃動,彷彿在察看三奇之虛實動靜,以便採取化解之道。
說時遲,那時快,三奇在將胭脂魔逼退四五步之後,突然齊齊大喝一聲,六掌同發,三股掌風有如平地捲起之三股狂膨,分流合注,長河倒瀉般洶洶然淹向胭脂魔,全場千百武林人物情不自禁地爆出一片喝彩!
文束玉看了,大感快慰,他心想:“胭脂魔功力再高,畢竟是血肉之軀,如能以血肉之軀擋得住這等力足排山倒海之攻擊,那就真的是神話了!”
不意胭脂魔先前尚有幾分戒懼之意,現見三奇招式發出,卻反而如獲大赦般哈哈大笑道:“今日一會,方知瀟湘三友果然名不虛傳……”
笑聲中,雙臂一攤,全身後仰,一條身軀籍三奇推來之掌風平地倒翻而起,人於半空中一個回折,口發龍吟清嘯,突如掠空餓鷹般疾撲文痴餘敖當頭,其勢如矢,令人目眩。
文束玉先聽胭脂魔口氣,已然暗感不妙,嗣見他藉力騰身,空中轉折之靈巧自然,不由得駭呼脫口道:“文痴休矣——”
近知一語未畢,意外突然發生。
就在胭脂魔雙掌業已臨文痴當項的這一剎那,西北人叢中,陡然飛起一道藍虹,胭脂魔一聲痛呼,真氣消散,當空摔落。
這時,文痴餘敖如欲收拾胭脂度一條性命,可說易如反掌,但是,文痴餘敖不但未向胭脂魔下手,這時反而大喝一聲,疾如流星般縱身向西北人叢中撲將過去。
就在文痴餘敖一條身形於駭呼奔潰的人群中行將撲落之際,第二件意外再發生。
閒人四散趨避,行刺者屹立當地。可是,說也奇怪,文痴餘敖在看清行刺者面目之後,一聲驚噫,竟然無法下手,身形藉虛空一按之力,硬生生飄落一旁,口中同時訝然發問道:“是……是你?”
這位行刺者你道是誰?說來令人難以置信,她竟是新蔡留香院那位紅得發紫的西施姑娘!
這時的西施姑娘雖然是一身文生裝束,但整個面目仍然保持著廬山本色,當下只見她朝餘敖淡淡一笑道:“很意外是不是?”
文痴愣了愣又道:“你行刺既已得手,怎麼還待在這裡不走?”
西施側臉反問道:“走到哪兒去?”
文痴詫異道:“你若是胭脂魔之敵,當不致暗施冷襲,否則,你等在這兒豈非自尋死路?”
西施淒然一笑道:“奴身本來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何懼之有?”
文痴完全迷糊了喃喃道:“真不懂你這是在——”
西施夷然接口道:“這也沒有什麼難懂的,只不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縱然想走也是徒勞,反不若等在這裡顯得大方些。”
文痴更加不懂了,眨眼道:“暗器一出手,掉頭就跑,在混亂之中,誰能攔得住你?”
西施苦笑道:“文大俠還以為奴家真有一身武功是不是?老實說了罷,奴家練是練過幾天,不過,所有的成就都已經在剛才表現出來了,談跑,恐怕……說句不好聽的話,恐怕死得也許更快些!”
文痴大奇道:“練武功那有單練暗器一項的道理?”
西施微笑道:“為什麼不可以?假如你目的只在對付某一個人,而別的武功就是練上一輩子也許仍舊不是對方的敵手,試問,多練又有何用?”
文痴期期地道:“你……你這麼一點年紀,跟……跟花雲秋能有什麼恩怨?何況依原先又非武林中人!”
西施冷冷一擺手道:“你問問老賊自己吧!”
文痴突然轉過頭去道:“花雲秋,你……你聽到沒有?”
西施剛才發出的,顯非等閒之暗器,這時的胭脂魔雖已自地上爬起,但行動上卻似乎仍有不便,他在文痴招呼之先,就已向文痴與西施位立之處一蹶一蹶的咬牙走過來,當下聽到文痴的問話,不禁止步抬頭,目注西施恨很叱問道:“你賤人倒說說看,花某人與錢人究有何仇?”
西施玉容一寒,沉聲道:“姓花的,還記得十三年前你在冀北沈家在做的好事嗎?”
花魔臉色一變,失聲道:“什麼?原來你丫頭就是沈寡婦的——”花魔說至此處,似乎自覺失言,尾音一頓,倏而住口。
芳容鐵青的西施被花魔一言勾起辱母之恨,這時貝齒緊咬,玉掌猛揚,竟又迎面朝花魔打出一支淬毒銀梭。
花魔說什麼也沒有想到這位橋弱的刺客手中竟然還有一支毒銀梭,一時託大,閃避無從,雖然讓開五官部位,但左肩卻給擦破大片皮肉。這種淬毒銀梭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如不及時敷服解藥,縱然能進一死,也必難免局部殘廢之厄。可是,花魔中梭之後,僅僅上身一歪,微微皺了一下肩頭,就像普通人在無意中捱了顆石子一樣。
西施毒梭出手,兩條青色身形同時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