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搶身撲出者不是別人,正是五月花夏紅雲和素衣仙女上官蘭!兩女撲出之用意至為明顯,她們怕花魔老羞成怒要向西施下毒手。
兩女落地,雙雙擋在西施身前,神情均極緊張,胭脂魔抬頭朝兩女勉強笑了笑道:“你們兩個丫頭慌張什麼!以愚伯今天在武林中之身份,難道還真的會跟她一般見識嗎?快點將她帶走吧,如果她繼續待在這兒,一味的不知進退,那就難說了!”
夏紅雲和上官蘭聽得花魔如此說,忙不迭轉身將西施往一旁拉去道:“沈姑娘,我們走吧!”
西施在兩女挾護之下,依然掙紮著扭頭向花魔大罵道:“你這老賊少耍假仁假義,我沈碧貞一天不死,遲早總會找你老賊算賬,你老賊等著瞧好了!”
花魔裝作沒有聽到,轉身向文痴揚臉道:“怎麼樣?文兄,給這丫頭一打攪,情調全被破壞了是不是?假如文兄不反對,咱們改日重新再來如何?”
文痴冷冷答道:“悉聽尊便!”
花魔抱拳一拱道:“適才承蒙仗義出手,花某人僅此致謝!”
說畢,從容轉身出谷而去,一場石破天驚之會,沒有想到結果竟收拾得如此突然而簡單。
鬼爪抓魂瞪起一雙眼道:“你小子以為老色鬼真的這樣好講話?哼,全是空頭人情,他根本就拿沈碧貞那妮子無可奈何!”
文束玉又是一呆道:“怎麼呢?”
鬼爪抓魂哼了一聲道:“沈碧貞這小妮子在銀梭上所淬之毒顯為四川唐家的‘化魂汁’,這種化魂汁一旦進入人體之內,表面雖無化膿或潰爛之象,但毒性卻比任何毒藥都強,只要毒汁行遍人體全身三十六處大穴,任你是金剛再世,羅漢轉胎,也將迴天乏術,老色鬼滿口說得好聽,其實他已是泥菩薩過江一一你小子不瞧他走得那麼匆促麼?”
文束玉大感意外,怔了怔又道:“文痴餘前輩看出這一點沒有?”
鬼爪抓魂道:“餘敖博覽群書,尤精醫道,連唐家職掌焙煉部門的唐老,七年前,都曾為了一帖古方上一味藥材的用量問題,親自由川入湘登門求教,他會不會看出來,你去想想吧!”
文束玉止不住詫異道:“那麼——”文束玉只說出兩個字便沒有說下去。剛才,胭脂魔第一個下煞手的對象的文痴,但在他遭受暗算之後,文痴卻第一個為他奮身截捕凶手。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文束玉心想:“胭脂魔與三奇之間的這段恩怨,在當初,固然是文痴不好,不過,胭脂魔應該瞭解三奇之為人,尤其是文痴餘敖,這種人常將生死置之度外,爭的是一個面子,像文痴先前這種為義忘私的感人表現,便可說是個最好的例證,胭脂魔將來如果仍然不能忘去他與三奇之間的這一段,那麼,花雲秋這個人就一點也不足為奇了。”
廣場上人已散去大半,鬼爪抓魂回頭瞥及文束玉沉吟不語,不禁問道:“小子,你在想些什麼?”
文束玉緩緩抬起頭來道:“我是在想……這兩年時間,我應該如何利用才不會浪費。”
鬼爪抓魂聽得跳起來道:“兩年?”
文束玉慢條斯理地注目道:“你說呢?”
鬼爪抓魂急得什麼似的,嚷道:“第一場,我承認……算我倒黴……至於第二場,雙方尚未分出勝負,你小子憑什麼算成我輸?”
文束玉反問道:“胭脂魔的衣服怎麼破了?身上血是哪兒來的?他是今天的挑戰者,假如他還有作戰力量,他又為什麼委曲求全?”
鬼爪抓魂忙道:“我當初是說——”
文束玉一字字接下去道:“你是說:‘小子少哈蘇了,胭脂魔輸,便算我醜鬼輸,不論輸在何種情形之下——’不、論、輸。在、何、種、情、形、之、下,老前輩,是不是這樣的?我小子有沒有記錯呢?”
鬼爪抓魂雖明知對方是在斷章取義,強詞奪理,但是,他在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出更有力的解釋來為自己辯護。
文束玉悠悠接著道:“其實,這一場不算也沒有什麼了不起,老前輩前此說得好,我們之間連個見證人都沒有,別說第二場不算,就是老前輩連第一場也不認賬,……咳,咳,前輩您說是嗎?”
鬼爪抓魂給激得哇哇怪叫道:“好,好,兩年就兩年,有什麼吩咐,你小子快說吧!”
文束玉微微一笑道:“談‘吩咐’,可不敢當,只不過有件小事想麻煩一下,就是家父因晚輩不聽話,已有半年之久未與晚輩聯絡,現在想借重前輩之力量代為打聽家父下落,打聽出來之後,以不驚動家父為原則——”
鬼爪抓魂瞪眼道:“到時候你小子又去哪兒找?”
文束玉想了一下道:“端陽節在長安居易樓咱們第一次見面的老地方碰頭如何?”
鬼爪抓魂臉孔一板道:“以午時為準,過時不候!”
望著鬼爪抓魂手忿然遠去的背影,文束玉深深噓出一口大氣,鬼爪抓魂此去,雖不一定能將父親找著,但總比他自己到處瞎碰瞎撞的機會多得多,父子如能再度相逢,為盡人子之道,他願放棄一切……
文束玉正出神間,耳邊忽然有人輕笑道:“眼看伊人遠去,心中很不好受,是嗎?”
文束玉漫不經意地點點頭,同時說了一句:“是的,人與人之間一旦——”文束玉抬起頭來,這才發覺說話者原來是夏紅五。
夏紅雲發話時的笑意尚未完全斂去,可是,不知是何緣故,當文束玉的面孔抬正之後,夏紅雲的臉色竟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文束玉不禁咦了一聲道:“怎麼啦?”
夏紅雲沒有理他,輕輕一哼,悻悻然轉過身子,文束玉茫然四顧,目光所及,猛然省悟過來,原來又是一場誤會!
遠處,素農仙女上官蘭正挽著沈碧貞直向谷外走去,文束玉因為心神不屬,適才並未留意到兩女跟在鬼爪抓魂身後,夏紅雲調侃他,系是針對上官蘭和沈碧貞而發,而文束玉卻以為對方口中之“伊人”是指鬼爪抓魂。文束玉一聲“是的——”,在夏紅雲聽來,自然不是滋味。
文束玉弄清原委之後,不由得好氣又好笑,星眸一轉,忽然低呼道:“啊!好大一隻老鼠!”
夏紅雲給嚇得一跳老高,尖叫道:“在哪裡,快踩死它!”
文束玉撲嗤一聲笑道:“心不在焉,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聖賢如是,大小姐亦如是,何獨厚責於小生哉!”
復紅雲受誑後本待發作,聞言會意,不禁轉為嫣然一笑,紅著臉孔掩口笑道:“還好是這種天氣,否則那股酸氣不薰死人才怪!”
文、夏二人走出山區時,天已漸黑,文束玉見夏紅雲一直向前走,彷彿胸有成竹似的,忍不住趕上一步問道:“現在要去哪裡?”
夏紅雲回頭笑道:“去一個大家都想去的地方,我只說這麼多,底下由你猜,猜出來算依聰明!”
文束玉脫口道:“藏寶之谷?”
夏紅雲晒道:“藏寶之谷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說話也不先經過大腦一下。”
文束玉赧然一笑道:“不然……”
夏紅雲慎道:“告訴了你,還要你猜什麼?”
文束玉心生一計,故意想了想,然後猛一擊額道:“對,對,我知道!”
夏紅雲果然上當,她以為文束玉真的猜到了,當下不假思索地接口道:“真笨,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連猜兩次才能猜得著,想想看,大家得到的只是一幅山峰形勢圖,天下山嶽這麼多,除了去向‘鬼谷子’請教,誰能知道這幅草圖代表的是天下那座山峰?”
文束玉真想問一句:“誰是鬼谷子?”
文束玉想著,一面含混地道:“是的,這方面除了一個鬼谷子,咳,可說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對這種仙符一樣的草圖……”
夏紅雲深深一嘆道:“這位與世無爭的好好先生看情形恐怕要他一陣麻煩的了!”
文束玉本想從對方口中查出鬼谷子之來歷,不意夏紅雲以為他對鬼谷子知道得和自己一樣多,因而在一聲慨嘆之後,即未再說下去。文束玉雖然著急,但一時轉圜不來,只好暫時悶在心裡。
晚上,二人在離山區不遠的一個小集上歇下。
飯後無事,文束玉說出鬼爪抓魂在賭輸之後的種種反應,夏紅雲聽得笑不可仰,接著,夏紅雲也將素衣仙女上官蘭將沈碧貞帶去的地方說了出來。
原來沈碧貞進入新蔡那間留香院並沒有多久,她是去年年底風聞桐柏金陽堡將有一場武林盛會,方才忍辱混去那種地方,在她估計,她認為毀卻母親一生名節的胭脂魔也會來桐柏參加,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在文束玉口中弄清那位花公子正是辱親仇人胭脂魔王花雲秋,只是老淫魔功太高,兩支陣毒銀梭並未取得淫魔性命。
素衣仙女上官蘭在知悉這位孝女身心仍屬清白無瑕之後,同情心大起,自告奮勇要帶沈碧貞去見她師父飛花掌,以便在武功方面繼續深造,不論將來有無報仇希望,但最少可藉飛花掌這塊金字招牌取得今後之安全當無問題。
二人一直談到深夜分手入房,文束玉始終得不著機會套問有關鬼谷子其人之生平種種。
第二天,文、夏二人繼續上路,至羅阜搭船南下,擬奔雲夢方面。文束玉因為怕漏了底,上船之後反而連問都不敢問一聲。四天之後,船至安陸,夏紅雲提議改走旱路,文束玉自然不表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