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七

文束玉插口道:“如果最後這一角草圖系出自翻雲龍偽造,翻雲龍這樣做,豈不是太幼稚和太危險了?”

鬼谷子搖搖頭道:“事情恐怕沒有這樣簡單,這其中可能還有隱情在內。”

夏紅雲霎著眼皮道:“依前輩之看法,這是怎麼回事?”

鬼谷子沉吟道:“太難說了……”

夏紅雲甚為不悅道:“假如九疑一絕或者黑水雙冠他們找上你老兒提出這項疑問,難道你老兒也只回一聲‘難說’便將他們打發得掉麼?”

鬼谷子苦笑道:“要錢只怕真沒有,我鬼谷子花樣再多,碰上這種的確不懂的難題,你又叫我如何回答?”

夏紅雲冷笑道:“那好,等明兒我再去將計老鬼和餘老鬼他們設法攔回來也就是了!”

鬼谷子著慌道:“哎喲,我的小姑奶奶,我,我,老朽的話還沒說完,你丫頭少發這麼大的脾氣好不好?”

文束玉暗暗好笑,他真佩服夏紅雲這小妮子果然有她的一套。

夏紅雲冷冷一笑道:“所以我說咱們最好少來這些花招,姑奶奶的脾氣,你老兒該比誰都清楚!”

鬼谷子不住搖頭道:“反了,反了……”

感慨了好一陣子,方才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如果一定要老朽加以判斷,老朽以為,可能翻雲龍那廝也是受人利用,甚至連翻雲龍本人都給蒙在鼓中也不一定。”

夏紅雲追問道:“那麼誰是這件陰謀的幕後唆使者呢?”

鬼谷子兩手一攤,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這不是有心難死人?我胡其用難道是神仙不成?”

夏紅雲也覺得如果硬要對方回答此一問題未免太過分,當下眼皮一眨,改變話題道:“要是依了你老兒,我們現在應該對這次事件採取什麼態度?”

鬼谷子沉吟著道:“根據跡象,這顯然是個有計畫的陷阱,假如要聽我老兒的忠告,最好是敬而遠之,靜觀其變,不過……唉……以你們兩個娃兒目前這種年紀,我看……我老人家這番忠告也許是白廢脣舌了。”

夏紅雲吐的一聲冷笑道:“算你老兒有先見之明!”

鬼谷子緩緩站起身來道:“先見之明也好,後見之明也好,多聽老人之言,總不是一件什麼壞事,希望你們這一路去,最好謹慎小心些,古人說得好,一失足便成千古恨,等到將來後悔,可就要來不及了……”

夏紅雲匆匆收起地上那兩幅寶圖,從後追問道:“前輩想去哪裡?”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佝樓的背影隨著聲浪遠去,眨眼於夜色中消失不見。

文束玉目送鬼谷子遠去後,轉過身來道:“我們真的要去峨嵋?”

夏紅雲反問道:“不可以嗎?”

文束玉皺眉道:“既已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再趕去還有什麼意思?”

夏紅雲賭氣道:“那你就別去好了!”

第十一章 人財鳥食兩相亡

春二月,由江陵向三峽的一條雙桅江船上,底艙載貨,外艙搭客,正以日行三十里的緩慢速度溯江而上。

船到巴東,船主宣稱要在巴東地面停泊三天,以便裝貨、卸貨。

於是,二十餘位船客紛紛地棄船登岸,大家正好藉此舒散一下蝸曲的筋骨,順便領略一番這座川鄂要鎮的風光。

最後離船的二名船客是一對公門差人。這二名差人面目均極粗俗,一個腫眼皮,一個酒糟鼻,說話啞聲啞氣的,異常聒耳,二人上得岸來,眼看前後無人,相對啞然一笑,步伐放緩,竟突然顯得斯文起來。

這時那個酒糟鼻的差人低聲笑向身邊夥伴道:“喂,你眼皮贅得難過不難過?”

腫眼皮的差人哼了一聲答道:“彼此彼此,尊鼻大概也不會好到那兒去。”

酒糟鼻好笑又好氣道:“還不都是你出的這些好主意?什麼身份不好扮,偏要裝成這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惡形怪狀。”

腫眼皮的差人忍不住卟哧一聲吃吃輕笑道:“這種外形有什麼不好?三百六十行,再沒有一行比公門衙役更叫人嫌惡的了,這樣,別人不願接近我們,我們的身份豈不於無形中得到安全掩護?”

酒糟鼻的差人搖搖頭笑道:“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有點彆扭,尤其是每次當我抬頭看到你這雙似睜還鬧的黃腫眼泡的時候

二名“差人”,正是由文束玉和夏紅雲所飾扮,鬼谷子離開後,在夏紅雲的堅持之下,二人雖未打消人川之行,但卻接受了鬼谷子臨去之叮囑,由夏紅雲別出心裁,化裝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二人一路說笑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巴東城內。

入城之後,二人笑容一斂,立刻回覆到差人身份,夏紅雲輕輕一咳,故意提高喉嚨說道:“我看這次首縣方面……”

文束玉知道這妮子又在賣膏藥,也懶得去接這個碴兒,故意將臉孔偏去一邊,裝作沒有聽到。

文束玉甫行轉過臉來。目光所至,不禁輕輕咦出一聲。

夏紅雲連忙掉轉過身子問道:“什麼事?”

文束玉下巴一抬,低聲道:“你看那邊——”

夏紅雲循示望去,一家客棧門口,這時正遠遠圍攏著一群瞧熱鬧的小孩和閒人,人群中不時傳出一陣陣斷續呻吟:“兔崽子們,你們等著瞧吧,小爺,我,我,哎唷……”

夏紅雲凝神之下,止不住訝然失聲道:“這不是快刀辛立麼?”

文束五點頭道:“很像。”

夏紅雲道:“我們過去看看,看這廝在裝什麼鬼怪。”

二人剛剛攏近,人群中立即有人叫道:“好了,公人來了,快把這傢伙抓去衙門裡辦他一辦,這傢伙是從後面‘野花香’給趕出來的,十有八九是因為白嫖被人家‘雄’了一頓,現在居然倒在這兒耍賴罵街,太要不得了!”

文、夏二人沉下臉孔,一聲不響,同時閃目向地上打滾的快刀辛立搜查過去。文、夏二人眼光略一溜動,已然猜及這是怎麼回事。

快刀辛立顯然是給什麼人以分筋錯骨手法磨開四肢之關節,別人以為他是在耍賴,事實上他正受著行不得、站不起的苦,捱了分筋錯骨手法的人,如果心平氣和,靜靜躺在那裡等人解救,情形還好些,否則只有跟自己過不去,嚷的凶,掙得勤,疼得也就只有更厲害。

文、夏二人暗暗心驚,暗忖以這位血屠之徒,快刀辛立的一身成就,什麼人竟有這等大能耐?

文束玉看到快刀辛立那種痛苦的神情,心有不忍,頗有上去為其推拿復位之意,夏紅雲忙以眼色止住。

這時,圍觀者之中又有人催促文、夏二人快快秉公行事,夏紅雲眼皮一撩,擺出公門差人的態勢冷冷說道:“這是地方裡正的事,本差沒有那麼許多閒工夫!”

說著,轉過身來朝文束玉一甩頭道:“老張,咱們走!”

二人沿街下去十來步,走進另外一家客店。

文束玉在淨面時悄悄問道:“彼此雖均為十三奇門下,他丟人現眼,於我們面上也沒有什麼光彩,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出手?”

夏紅雲反問道:“普通一名差人在武功方面有多大造詣?你解除了他的痛苦後將如何對他交代?”

文束玉道:“難道就讓他折磨到死不成?”

夏紅雲道:“這廝仗著他師父的勢力,本身又有兩下子,平常時候誰也惹他小子不了,難得有此報應,不讓他吃點苦,難道該讓誰吃苦頭?”

文束玉剛才也不過是基於一時之惻隱激發,現在經夏紅雲這麼一說,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二人正在說著話,偶爾掉過頭來,忽然看見門外有人走向棧內,走在前面的一個,一步一顛,似乎有點不良於行,文、夏二人看清來人面目,不禁相顧愕然,你道進來的這二人是誰?

走在前面,移步之間顯得有點吃力的,赫然竟是剛才還在地上呻吟掙扎的快刀辛立!

走在後面的一個不是別人,正是血屠首徒,惡客許幹!

原來是惡客許幹湊巧路過,將師弟救了。快刀辛立進入棧內,抬頭看到文、夏二人,情態間不期而然露出一股懷恨之色,似遷怒於二人適才的漠然而來,以及後來之漠然而去。

惡客許幹沒有留意到師弟的臉色,這時邊走邊問道:“那批傢伙你難道一個也不認識?”

快刀辛立恨恨地道:“誰說不認識?‘一狐九鼠’就缺‘一狐’和‘毒鼠’兩個。”

惡客許幹惑然道:“這樣也只有八個人呀。你剛才不是說包圍你的是九個人嗎‘!另外那人又是誰,你有沒有看清楚?”

快刀辛立恨聲道:“那廝戴著一張人皮面具,看上去像個六旬左右的病老人,但我斷定那廝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

惡客許幹吃了一驚道:“這樣年輕?”

快刀辛立切齒道:“那廝年紀雖然不大,手腳卻滑溜得緊,你想想,如果不是九鼠他們,我快刀姓辛的又那會……”

惡容許幹又道:“這批傢伙向你下手的目的何在?”

快刀辛立道:“還不是為了那幅害死人的金谷寶圖。”

惡客許幹目光一掃,吶吶道:“那麼,你那把刀——”

二人漸去漸遠,這時已經走過第一重院子的偏門,底下的話業已無法再聽清楚。

文束玉向夏紅雲傳音問道:“率領八鼠,戴著人皮面具向快刀辛立下手的那個人,你能想出他的身份或來路嗎?”

夏紅雲思索著答道:“恐怕不是中原武道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