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二一

七巧仙姑被這樣一問,自然高興非常,當下眉開眼笑地連忙說道:“文副幫主太客氣了,您的措施眾目所睹,還會錯得了嗎?”

七巧仙姑當著全幫弟子面前,在措詞上自是要帶官語意味,她說至此處,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忙又接著道:“他們已經過去五六個了,副座不看著怎行?”

文束五微微一笑道:“這一次用不著擔心,裡面一定有人‘矯枉過正’,只不過不曉得這一次要給刷下多少而已!”

果然,十七名應試者全部過完後,馬副幫主首先過來報告:“四人踏出白線外面。”

曹副幫主接著過來皺眉道:“不知怎麼的,金華和太原兩位分宮主,竟在起步時雙腿就打哆嗦,真出人意料之外。”

文束玉微笑道:“一點都不意外!武人應講究不驕不餒,這種情形是表示緊張,緊張就是沒自信,‘過猶不及’,這種人與先前三位同樣不足取!”

文束玉說完,接著轉向馬副幫主問道:“馬副幫主這邊記下的四人中,有沒有金華和太原兩位分宮主在內?”

馬副幫主搖搖頭道:“不在內!”

文束玉點頭道:“好,那麼這六人一齊去掉。”

曹副幫主道:“這一來只剩十一人,豈不又不足兩名?”

文束玉道:“寧缺毋濫,餘下的兩個名額就讓它暫時空著好了!”

至此,第二批解語劍手的選拔工作全部完成,全部預定為三十六名,結果只錄取三十四名。黃山分宮來的兩名:天龍護法“不定天”趙鎮海,銀龍護法“冷麵播嶽”馮子都則雙告入選。

底下,落選的十五名分宮人員,必須馬上回返原地,同時還得另選十一人分赴各分官,以接充十一名當選者,這部分工作,文束玉指定由天、金、銀三龍堂堂主會同處理,他這邊則將三十四名準劍手調集一起,預備恭請總幫主對眾人致訓後,立即祕密出發,前往華山行事。

就在落選之十五名分官人員待要動身之前,警報忽自各地紛紛傳來——十三座分宮,誰也不須回去了!

原來不知是誰走漏的消息,當各宮應召的兩名主要人物自分宮出發之後,各分官立遭當地之丐幫分舵大舉圍攻,一夕之間,十三座分宮頓時—一夷為平地!據少數幾名幸脫一命的分宮弟子報稱:圍攻分宮之來人:雖以丐幫弟子佔多數,但內中亦不乏他派人物,丐幫弟子似乎只是附從。

由是,天龍幫方面清楚:這顯然又是飛花、芙蓉以及少林、武當那一幫人的傑作!

消息傳來,文束玉感到無比興奮,然於表面上,他卻不得不與七巧仙姑和天龍魔女同樣表示出“怒不可遏”。

分宮人員既已無家可歸,只好暫時分別編入三堂。另外,文束玉且對血洗華山之預謀,主動提出修正意見。

就是:華山一派清除後,他將率領原班人馬繼續轉戰各地,“徵討”期間,如遇上丐幫弟子,將是見一個殺一個!其次,為隨時補充兵源,維持實力計,應由第二副幫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幫主馬常青,分別統領兩旅精銳之師,隨後出發,遙作支援。

這種“赤膽忠心”的建議,自然獲得天龍魔女“嘉許”!其實,文束玉用心無它,藉此將魔幫人手支離碎裂,好供正派方面任意宰割也!

翌日,文束玉正式統帥出發。

這一行,共計三十七人,三十四名待訓解語劍手,外加銷魂娘子、張龍,以及文束玉自己。

銷魂娘子並不知道,她能隨軍出發,純出於天龍魔女之授意,還以為是文束玉“別具用心”,接獲命令後,芳心之喜悅,自屬不問可知。本來珠兒、玉兒、秋菊、冬梅等四個丫頭,都爭著要跟出來,文束玉以行動方便為由,結果只帶出張龍一人。第二副幫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幫主馬常青,預定在文束玉起程之後七天內,分別組軍出發,第一次聯絡地點是半個月後的長安太白酒樓。

這次出來,毫不避諱,除銷魂娘子易釵而弁外,餘人因均具天龍護法身份——包括冷麵潘岳馮子都在內——都是內穿緊靠,外被一色深紫風衣,頭紮同色絹巾,額前一朵團龍圖案,看上去極其精神而威武!

當晚,一行於劍閣附近住下。

現在,文束玉第一步要做的工作是:應盡快對這三十四名準劍手個別加以瞭解。以便分出哪些人“可為己用”,哪些人“無藥可救”,以及其中有沒有直屬兩位魔女的“特殊人物”。

文束玉知道,要達成此一目的,最佳方式便是分開來一個個加以接近。

他首先選中的,是那名來自金陵分官的天龍護法史畢梧。當晚,他將三十四人分為三組,每組十一人,一組護營,一組休息,一組準備,兩個時辰換班一次,只多下一個史畢梧未派勤務。

然後,文束玉向史畢梧說道:“史護法,今夜你辛苦一點,陪本座各處走走。”

史畢梧連聲應是,顯得異常高興,就一般來說,這自然是一種無上榮耀。

天黑以後,文束玉帶著史畢梧,藉察看附近動靜為名,信步遠離駐紮之處,然後開始探道:“史護法精明幹練,翁參贊曾向本座一再提及,要本座多多仰仗——史護法入幫多久了?”

史畢梧連連稱謝,最後答道:“將近五年了。”

文束玉接著問道:“華山一派,久負盛譽,華山八劍,更是當今有數之高手,對這次進攻華山事,史護法有無高見可供本座參考?”

史畢梧似甚激動地道:“卑座愚魯,有死而已!”

文束玉佯作訝然道:“史護法何出此不祥之言?”

史畢梧嘆了口氣道:“卑座未獲本幫收錄之前,原為點蒼門下,由於一度沉灑酒色財貨之故,殺人無算,仇家比比皆是,如果離開天龍幫,將一天也活不下去,五年來,承蒙幫主及翁參贊曲意呵護,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卑座除一死相報,尚有何求?”

文束玉暗暗一嘆,此人顯屬無可救藥類,惟視其言詞之暴露坦率,特殊任務則似乎還談不上。

於是回營之後,文束玉即在名冊上做下一個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記號:有機會,不妨玉成此人赴死之“壯志”!

第二天起程,文束玉再命一個叫“江一鳴”的難劍手隨自己走在最後面,此人原為江陵分宮主,個子不大,但神氣卻極剽悍。文束玉又以同樣措詞向這位江陵分宮主“請教高見”。

這位江陵分宮主江一鳴非常謙虛有禮地答道:“卑座願永遠追隨副幫主,副幫主怎麼做,卑座都將憑一股赤忱,薦鐙執鞭於副座之後……”

文束玉感激地道:“謝謝分宮主,以後得多多仰仗了!”

文束玉毋須多談,心頭依然雪亮:這廝正是一名“特殊人物”!你看他:“答非所問”,“語意含蓄”,話中充滿“反撥”意味,而且語氣卑恭得亦不類其人應有之表現:這種人自無深談之必要。

文束玉乃又於名冊上做下另一道記號。對於這種人,可利用不妨儘量利用,否則第一個就得除去。

文束玉微感失望,才試探了兩個人,便發覺兩個人都無收用可能,假如三十四人中一半以上如此,情形豈不嚴重?

當晚到廣元,文束玉決定再試試那個來自黃山分官的冷麵潘岳。這次,文束玉另外換了一個方式:佈散崗!他將冷麵潘岳派去較遠處,然後藉巡視來到冷麵潘岳崗位前。

文束玉停下來問道:“還安靜吧?”

冷麵潘岳肅身回答道:“還好。”

文束玉故意先扯去一邊道:“大家都說貴分宮那位趙鎮海趙護法常常酗酒誤事,本座看他這一路來也並沒有怎樣嘛!”

冷麵潘岳低低迴答道:“一個人如非天生之酒徒,整日沉湎醉鄉,也許有其不得已之苦衷,趙護法如今態度忽改,或系其心情業已有所寄託亦未可知。”

文束玉突然提高警覺,對方這番話語模稜而含蓄,如非“別具用心”,就可能“另寓深意”。

於是,文束玉裝作甚為茫然道:“潘護法這意思是說——”

冷麵播嶽抬起頭來,雙目中陡然閃起一片奕奕神采,他望向文束玉,堅定、緩慢而低沉地道:“馮子都曾將生命作賭注,結果沒有死,今天願到副座面前再試一次運氣。”

文束玉已有所覺,但仍不敢十分確定,因此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著邊際地信口淡淡問道:“馮護法是指當年走脫人犯那件事麼?”

冷麵潘岳平靜地回答道:“是的,該次事件,嚴格說來,應該不是馮某人的錯,因為天下沒有徒弟殺師父的道理!”

文束玉失聲道:“怎麼說?”

冷麵潘岳注目道:“馮某人看出副座似乎只有驚訝,而無採取行動之表示——不知馮某人有沒有看錯。”

文束玉定一定神,點頭道:“假如你說的是真話,你是看對了。”

冷麵播嶽深深噓出一口氣,低下頭去道:“現在,副座可以離去了,詳細情形,明天找機會再談,時間太久,會引起別人疑心的,隊上有幾個人,副座須加防範,尤其那個來自江陵分官的江一鳴。”

文束玉點點頭道:“本座清楚。”

冷麵潘岳頓了一下又道:“另外還有副座身邊那名天天弟子張龍,最好也能小心一二。”

文束玉愕然道:“張龍嗎?”

冷麵潘岳聳了一下肩腫道:“也許馮某人眼光不準,總之,副座多留點意也不是什麼壞事。”

文束玉點頭道:“這話不錯,我防著些就是!”

接著,文束玉離開冷麵潘岳,向營帳走回來。

在走回營帳的路上,文束玉感到很納罕。他相信這位冷麵潘岳大概是鬼谷門下無疑,其理由有二:因為他文束玉今天如果真的忠於天龍幫,對方這樣拿話試他,不論背後有誰支持,都難逃眼前之危。其次,如果文束玉系正派方面派來臥底,與正派必有密切聯繫,他偽託鬼谷門下,不難立即拆穿,屆時文束玉為本身安全計,也將難饒他一命,以一名銀龍護法和一位第一副幫主鬥法,前者當然無便宜可言。

尤其是對方能一口指出那位江陵分宮主有問題,更增加了文束玉的堅信程度。可是壞就壞在對方最後一句話上——張龍靠不住。

張龍真的會靠不住嗎?

文束玉先是認為荒謬,接著,又不免動搖起來。

如就一個人的良知而言,這是斷無可能的,但是,張龍自那夜血戰之後,行動的確有點反常,變得沉默寡言,舉止畏縮,時常低著頭,這種種,是否表示這廝內心之愧疚呢?

對別人,都可原諒,唯獨張龍,假使真如冷麵潘岳所說,文束玉將不惜採取最嚴酷之制裁手段!

同時,文束玉也沒有那份耐心慢慢觀察,他決定一回營帳便使用正面盤訊,他相信像張龍這等人,在做賊心虛之餘,不消三言兩語,便不難從氣色上找出端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