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死老鬼,暗算人家,算什麼嘛?大狗熊,大無賴!”楊小邪不服地叫著。
老頭笑道:“要不是如此,怎能捉住你這小子?”
“這不是真本領,你得意什麼?還虧你自稱大俠,好不要臉!”
楊小邪想這次又要被痛打一頓,不罵點回來,真過意不去,反正被他打已是三餐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我看天下除了我以外,沒人能逮得到你了。”老頭得意地又笑起來!
“什麼天下除了你以外?要不是你連施八次金針刺向我‘曲泉’穴,使我麻了八下,要不是今天都是‘癟十’我也會選中這條死路,而讓你有機可乘,哼!老不羞,還好意思說你能捉到我。”
老頭捉起小邪往回奔去。
“嘿嘿!你以為這是僥倖?我告訴你,這叫薑是老的辣。我要不知道你全身穴道皆有氣孔,我要不知道你水功了得,我要不知道用金針向你同樣一個穴道打去能使你暫時麻一下,我也逮不到你。這些都是經驗,何況還是我一手把你造成的呢?自家人打自家人,還是自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
“老和尚,別得意,今天要不是你被我整得連和尚也不當了,我會讓你逮到才怪,要是平時,我早從瀑布頂端跳下去了,還輪到你逮著?這叫辣椒還是小的辣,懂嗎?別老往自己臉上貼金,這麼老了,還不懂害臊!”
“這麼說是你讓我的囉?”
“這還用說?別的不提,光說跑給人家追,我可從不落人後。”
“那你這不是和狗一樣嗎?”
“什麼狗?這麼難聽,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沒……他媽的老和尚,沒什麼?”
老頭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連這都不會。”
“誰像你七老八老了,我還是小孩,慢慢學總是會的。”
老頭嘆道:“只怕你不學,只怕你亂來,否則我哪會逼你練武?”
“不是我不練,但學了這麼多武功幹嘛?我又沒仇家又不靠這行吃飯,難道要我去考狀元不成?當狀元未必賺得比我多,我跟你說,再來鎮都是一些窮小子,癟十,一點也榨不出油水。再幾年到外地,什麼中原啦!北京啦!
只要我手這麼一揚,錢財就滾滾而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通吃小霸王’的厲害了。”
“唉!你只知道賭,除了賭以外好像什麼事你都沒興趣似的,真拿你沒辦法。”
“老頭,賭有什麼不好,我可有數十年之經驗,(他故意說成數十年)每賭必贏,而賭技和跑功一樣,天下第一,難道上個月掛在門口那塊木牌是假的?這輩子,我賭定了,當定‘通吃小霸王’。”
談話中,他們已經回到了小屋。
老頭將楊小邪“曲泉”穴之金針拔出來並散去他“至陽”穴上之真氣,脫口道:“小邪!別再鬧了,我連和尚都當了,你就少給我出鬼主意,我也不罰你,只怪自己詐死,本想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會如此結局,你是怎麼知道我是詐死的?”他摸摸被打腫的面頰。
小邪笑道:“這還不簡單,你忘了我有邪氣?我邪門得很,用感覺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老頭道:“我相信有的人有這種感覺,就像螞蟻知道住處要淹水,所以他們全搬家。鴿子知道飛回原來的地方,狗的鼻子特別靈,能追蹤獵物,你有這種感覺上的本能是不錯,但也只有七分把握,對嗎?我一定還有破綻被你發現。”
“話是沒錯,起初我並沒有感到你死亡,只見你睡得好好的,後來我用手探鼻子時,雖然你沒氣喘出來,但我手指一觸到你的皮膚時,你有一點點地收縮,雖只是一點點,這也表示你沒死,何況死人是不會收縮,再來死人應該……”他笑而不語。
老頭很快地問道:“應該如何?快說,別賣關子!”
楊小邪呵呵笑道:“也沒什麼啦!每次我殺狗時,只要狗一斷氣,它們肚子裡的糞便,就統統洩出來,而你又沒有,這不是很大的漏洞嗎?”
老頭忽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怎麼這麼笨,這和尚當得一點也不冤,哈哈……”
老頭大笑幾聲拿起酒葫蘆,向小邪道:“我今天要醉他一醉,他媽的詐死哈哈……”
“老頭,你可別真地醉死了,這次我可不只理你光頭,讓你噹噹和尚就算了,嘻嘻……”
“不然你要我做什麼?還有什麼比當和尚還慘?”
“尼姑,你看怎麼樣?”
“你敢!”老頭一揚掌,打向小邪前胸。
“砰”小邪沒躲,結實捱了一掌。
“哈……”一老一少,大笑不止。
不是小邪故意不躲,而是小邪已經習慣了。
老頭為了訓練楊小邪的身體,一日三餐都要痛打他一頓,然後用金針渡穴將楊小邪放在藥桶裡浸,並將藥水加熱,使楊小邪能適應捱打,而且可藉此保住性命。
這種日子已有十年有餘,楊小邪從以前怕痛,一直到現在每天不被打、不被煮上一煮,還真不習慣。
小邪揉揉胸脯:“老頭,你自己喝吧!和你折騰了大半日,可累壞我了,我要好好休息,否則對我的雙腿有點過意不去。”
說完他已走向床鋪,翻身趴在床上。
老頭叫道:“別偷懶,以前叫你怎麼睡,就給我怎麼睡,否則就別睡了。”
“是,老頭。”小邪白了老頭一眼,起身拿著兩個杯子,一個置於床頭一個放在床尾,他縱身一躍,身形已橫擺與床上,剛好兩個杯子,一個墊頭,一個墊腳,就像一座人橋架在床上,也有一點像被催眠般。楊小邪一動都不動。
敢情楊小邪打坐的方法和別人不同,他利用全身真氣貫注全身,使其身體保持平衡,而能平放在小杯上,就這樣,楊小邪睡著了。
老頭獨喝悶酒,他想:“該教的都教了,只是火候不夠,而這小子又不熱心武功,只要學會也不再求精,別的可以用逼,但內力一路誰也無法強逼,但沒有內力,打出的飛刀傷不了高手,使出的招式沒辦法制敵,真不知使他如何愛上武功,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使他認真學習。看來老夫錯了,此子天生聰明,骨骼清奇,只是太樂觀,沒飯就吃蕃薯也沒關係,而且盡出一些鬼點子、餿主意,倒有一點遊戲人間蠻不在乎的樣子。對於武林存亡……我看他連武林二字,都未必能搞得清楚。看樣子是要讓他到外面走走,讓他多嘗點人生甘苦,說不定會改變他的觀念,好吧!等這一兩個月,他金針渡穴成功了,就讓他出去走走,希望他別把江湖弄得一塌糊塗才好。”
老人心中有了決定,喝起酒來也特別舒服。
第二天,卯時已過。
楊小邪自動醒過來,他見到老頭倒在桌上睡著了,小邪走下床,拿件外衣蓋在老頭身上,獨自走出門外。
天已很亮,初冬,很冷,還帶有霧,罩在四周。
小邪照已往一樣練功,他只練大悲指和飛刀,其他如“大悲掌”和“孤星劍法”他很少練,因為他覺得練掌法和劍法,沒有指法和飛刀來得有用,所以他的指力和飛刀登堂入室,而掌法和劍法只有五成火候。他還自己發明“浪子三招”,雖然好玩,但卻時常用在和老頭切磋武功上。
所謂“浪子三招”,也就是“亂來三招”。第一招主攻:攻敵之必救,攻敵之必死,以敵之破綻,使敵人無法反攻,而改守勢,也就是以攻制攻。
第二招是守:將敵人之攻勢化去,敵攻勢未到中門,我先守中門,故劍未到要害,我先守要害,守敵之必攻,守敵之想攻,步步先機。
第三招主殺:敵出必殺之劍,我亦出必殺之手,那就要看誰的功力強,誰的招式快,誰先制對方於死地。
雖只是三招,卻連綿不斷,正是武學最高境界——有招似無招,意一動而招立生,如此生生不息,永不終止,有如浩瀚乾坤,無涯無境。
楊小邪未必明白這些道理,他只知道那些招式繁雜得很,練起來很累,倒不如這“浪子三招”來得有意思,隨便亂打嘛!只要一個“快”字就成了,他想跑得快,就沒人追得上,若招式出得快,也和賽跑一樣相同吧!
在庭院裡,楊小邪胡亂練著,只要老頭不在,他不會認真地將招式從頭演練到尾的。
不多時,他興趣已失,也不再練,心想:“老頭昨天喝醉了,待會兒到湖裡捉幾條鯉魚煮湯,讓老頭喝喝,可以幫助解酒。”
說著他就將外衣退下,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他只著一條水靠,右腳插著一把匕首,顯得非常雄壯和威武。
楊小邪走到湖邊,對水勢洶湧的“莫塔湖”笑了笑,抬頭望著山之最高頂。他在算時辰,因為莫塔湖的鯉魚要到日出時才會出來覓食,平常都躲在石洞中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