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4半江恨(上)

自從那晚她聲淚俱下的向蕭讓哭訴過後,男人晚上只是摟著她同衾安睡,一連幾天都沒有碰過她。故而這幾天顧熙言睡得格外踏實,睡眠好了,連帶著精氣神也好了許多。

凝園的正房裡,黃花梨木小矮桌放著幾種果脯點心,一襲輕紗抹胸的顧熙言歪在錦榻上,纖纖素手執著卷話本子,正有看的津津有味。

那廂王媽媽打簾子進來,見了這幕懶散的「美人秋窗觀書圖」,不由得皺了眉頭。

「今日恰逢侯爺休沐,廚房裡做了幾樣點心湯水,姑娘不若去演武堂看看侯爺,以示關懷。」

一連幾日,蕭讓白日忙著公務不在侯府,晚上回來抱著顧熙言安安生生的睡覺。顧熙言真的服氣蕭讓說忍就能忍住,一點兒不拖泥帶水。

可看在王媽媽眼裡,就是另外一回兒事兒了--她是不想叫顧熙言傷了身子,可更不想大婚不久便叫小兩口感情出現裂縫,給了別的狐媚子趁虛而入的機會!

前些日子顧熙言被蕭讓折磨的狠了,有些心有餘悸。這幾日忙著管家,對蕭讓更是沒上過一點兒心。當即明白了王媽媽的意思,頗有些哭笑不得道,「知道了,媽媽,我這就去。」

今日在凝園沒出過門,顧熙言穿著打扮頗為隨便。因著一會兒要去演武堂給蕭讓送點心,只好在抹胸外面加了件藕荷色蝶蓮紋外衫,又重新梳了妝,點了朱脣。

一行人出了凝園,又穿山遊廊而過,行了數百步,方到了演武堂。

翠竹掩映裡的門匾上「演武堂」三個大字鐵畫銀鈎,守著門兒的兩個侍衛見了一行人,忙不迭的抱拳行禮,小跑著進了書房通報。

進了大門,行過兩邊翠竹夾道的青石板,顧熙言剛在門前站定,身著玄衣的流火走出門來,拱手道,「主母,侯爺有請。」

顧熙言笑了笑算是回應,轉身從靛玉手裡接過紅漆木食盒,獨自走了進去。

進了演武堂,方覺別有洞天。

四壁上皆打成博古架的格子,上放古董玩器,寶琴匣劍。裡頭諾大一室,幷不設隔間所用的墻壁,而是皆用五彩銷金嵌寶的雕空玲瓏木板隔開。

水磨楠木桌椅後的金絲楠木書架上,累著滿滿噹噹一面架子的書,書架旁掛四軸天青衢花綾裱白綾邊名人的山水,窗下案上設著筆墨紙硯。

顧熙言早已被這屋裡的陳設晃的移不開眼--這等撲面而來的雅緻,沉澱在骨子裡的墨香,說是哪個大儒的書房也不為過!

蓮步輕轉,顧熙言挑開斑竹簾子進去,再往前走了兩步,卻聽見有人聲傳來。

顧熙言透過雕空玲瓏木板的縫隙裡定睛一看,只見書桌前站了一位鶴髮童顔,鬚髮皆白的老者。那人穿了一身天青色道袍,正輕搖羽扇,侃侃而談。

顧熙言聽見了隻言片語,知道兩人正談論政事,當即站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蕭讓正靠在椅背上,一抬眼便瞅見架子後的藕荷色倩影,「夫人不必避嫌。」

那穿著一身道袍,恍若仙人的老者聞聲也轉身,衝顧熙言拱手行了一禮,「主母安好。」

顧熙言見了,手上的紅漆木食盒差點兒沒掉下去--這人,不是劉管家嗎!?

蕭讓見狀,當即起身,一手接過了顧熙言手裡的食盒,皺眉道,「下人呢?怎的叫你一個人提著進來了?」

顧熙言笑了笑,「是妾身叫她們在外面候著的。」

蕭讓看了眼衝羽扇道袍的劉管家,似是解釋,「劉先生原是府上謀士,這兩年不過是替本候分憂,暫時幫著打理府上宅務。」

顧熙言頓時哭笑不得,暗嘆蕭讓真真是會使喚人!又衝劉管家,哦不,是劉先生行了一禮,「原來是先生,妾身先前唐突了。」

那劉先生是個成了精的,當即偏身錯開了顧熙言的禮,又不卑不亢地恭維了兩句,便拱手告退了。

打開紅漆木的食盒,裡頭盛著一碟碧玉可愛的荸薺馬蹄糕,一碟色澤微黃的枇杷膏。

顧熙言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碗川貝百合枇杷湯,本來準備放到蕭讓面前,卻不料手上一顫,那冰裂紋的瓷碗隨之一斜,灑了些許湯水出來。

蕭讓眼疾手快的接過了瓷碗,「可是燙到了?」

顧熙言抿了抿脣,被蕭讓看見自己這副笨手笨腳的樣子,連身有些掛不住,當即轉身道,「侯爺,妾身去叫人把湯撤了,再上一例罷。」

「無妨。哪裡就這麼講究了?」蕭讓拉著她的手不讓人走,又細細看了手上沒有紅痕,這才作罷。

方才湯水灑了出來,好巧不巧,竟然剛好撒在顧熙言胸前的抹胸上。顧熙言拿帕子擦了擦,不料那抹胸是輕紗的布料,遇水變得通透,竟然越擦暈染的範圍越大。

顧熙言紅著一張臉,索性不去擦了。

扭頭見蕭讓正用著那例川貝百合枇杷湯,顧熙言便拿了銀筷,夾了一塊荸薺馬蹄糕放在男人面前的小碟子裡,親親熱熱道,「侯爺嘗嘗這個,最是清甜潤肺了!」

兩人離得極近,男人的胳膊幾乎就抵在她綿軟豐盈的胸前。

蕭讓嗅著她身上的香味兒,想起方才她擦拭胸前的情狀,喉頭動了動,終是放下了勺子,深吸了口氣,一把把顧熙言拉了過來,俊臉上神色淡淡,「你身子好了是不是?」

顧熙言卻幾乎沒有發覺,猛地被男人抱到懷裡,睜圓了眼,磕磕巴巴道,「額......這幾日侯爺憐惜體諒妾身,妾身的身子確實是好多了.......多謝唔--」

話音兒還沒落,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男人的薄脣落下,勢如破竹,直入脣舌深處。

蕭讓幾日未開葷腥,頗為來勢洶洶。不知不覺便剝了美人兒的外裳。看著兩隻無暇玉臂,當即紅了眼。

顧熙言被嚇得直躲,奈何她被按在水磨楠木的書桌上,不僅無處可躲,背後還被咯的有些不舒服。

一想到身後是蕭讓處理公務的書桌,顧熙言立刻羞臊難當,一邊推著堅硬的胸膛,一邊擠出幾個破碎的詞兒:「侯爺......別在這兒.... ..」

「不在這兒,在哪兒?」蕭讓低喘著,「身子好了便來勾我?嗯?」

顧熙言簡直欲哭無淚。沒錯,她是想來表達下關心,可從沒想過這麼個表達法子啊!

兩人正難捨難分之際,外頭靛玉的聲音傳來,「秉主母,曹姑娘遞帖子求見。」

......

花廳裡,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正左右踱步,心急如焚。

上次見顧熙言,已經是五六日前的事情。這期間數日,曹婉寧曾遞了幾回拜帖,皆被平陽侯府的大丫鬟紅翡以「顧熙言生病不見」為由擋了回去。

這理由實在是敷衍。

曹婉寧心機玲瓏,被一連拒了兩回,便知道顧熙言是故意躲著不願見她。可是,這段時間顧熙言明明待她親近無比,先是認她做妹妹,後又應了她入府做貴妾的事兒......難不成,貴妾的事兒臨時有什麼變故?

曹婉寧暗暗握拳--明日她就要啟程回青州老家了,今日定要見到顧熙言的面!

.....

演武堂裡。

顧熙文推了推身前的男人:「侯爺快起來,有客人等著,妾身還得重新梳妝呢。」

這一番胡鬧,美人兒的髮鬢鬆散,如雲秀髮散落在肩上,水磨楠木的書桌上,還跌落了幾隻珠釵。

蕭讓正意猶未盡,不料美事兒被打斷,當即陰沉著臉道,「不過是些八竿子遠的口頭親戚,你若疲乏,不應付便是。」

顧熙言心中暗道,既然是八竿子遠的口頭親戚,上一世你為什麼還把她娶進府裡?不是眼盲,便是吃飽了撐的!

「怎麼說也是二嬸孃的表親,也不能太怠慢,妾身不累的。」顧熙言維持著面上的笑,又拿波光瀲灩的眸子去看男人,「侯爺莫不是想叫別人非議妾身不知禮數.....」

蕭讓聽了,當即黑著臉起身了。

顧熙言正準備扶著桌子站起來,不料腿上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竟是方才被男人壓得站也站不住!只好紅著臉衝男人道,「侯爺,妾身....腿麻了。」

蕭讓聞言,一個俯身便把人兒抱了起來,哪知出了演武堂也不放人,竟是一路抱著顧熙言,朝凝園正房裡走去。

這幾日曹婉寧上門遞拜帖,顧熙言藉口稱病,故意避而不見。

自打那日在宴席上見了曹婉寧,顧熙言一直待她熱情親近,掏心掏肺--不知不覺,她給魚兒的誘餌已經夠多。

她故意吊著曹婉寧的胃口,就是為了今日,在曹婉寧臨回青州前,給她來一劑虎狼之藥。

等顧熙言在正房內室裡梳妝打扮好,蕭讓又當著一干丫鬟婆子的面兒非要抱著顧熙言去花廳,顧熙言臉紅似血,正要推脫,忽然心頭一動,索性由著他了。

.......

平陽侯府外府的花廳裡,曹婉寧已經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正坐立不安,心急如焚之際,忽然聽到一陣紛紜腳步聲由遠及近,當即抬頭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只見花廳門口的紗幔上,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隨即有嬌嬌軟軟的聲音傳來,「侯爺,休要........快放妾身下來.... ..」

那高大的身影靜立了片刻,復又低頭不知說了些什麼,過了半晌,才把懷裡的嬌小身影放下了下來。

曹婉寧看的出了神兒,竟是不知不覺從八仙椅上站了起來。

她看的清清楚楚--那男子身影高大,寬肩窄腰,心裡頭的直覺告訴她,那人是蕭讓!是她朝思暮想的平陽侯蕭讓!

等顧熙言進了花廳的門,迎頭便看見曹婉寧面飛紅霞,魂不守舍的思/春模樣。

顧熙言心裡頭冷笑,方才蕭讓抱著她過來,兩人故意在門口紗幔前磨蹭了會兒,便是她最後一招狠棋。

--男色當前,今日,她不信曹婉寧豁不出去!

她神色淡淡的落了坐,又教丫鬟給曹婉寧看茶,不鹹不淡道,「曹妹妹今日到府上,可是有什麼事?」

曹婉寧聽了這話,好似被兜頭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今日她巴巴地來平陽侯府求見,底下的小丫鬟見了拜帖,領著她進了垂花門,穿過抄手遊廊,轉過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竟是來到了外府的花廳裡!

要知道,前幾次她來侯府,可都是顧熙言身邊兒的大丫鬟笑臉相迎,一直親自領到凝園裡屋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