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允晟看著映在水面的餘滄海那張妖異俊美的臉龐,滿是興味地挑高一邊眉梢,而後解開衣帶,赤身裸體地滑入。
子玄立在不遠處,等男人白花花的身子完全隱藏進水裡才快步過去,也不說話,把摺疊整齊的僧衣擺放在乾燥的岩石上,就逃也似的離開,臉頰和耳根連成一片通紅。
周允晟自始至終用灼灼目光盯著他,待他走遠才把頭浸入水裡無聲大笑。
子玄定未走遠,盤坐在一根高高枝椏上,擔心男人手腳無力滑入深水區,念幾具清心咒便睜眼看一看,越到後面不知自己在念些什麼,臉上不由露出懺悔之色。
然而只需聽見男人的呼喚聲,他就會拋開一切煩惱糾結,腳尖輕點朝他飛去,垂眸詢問:「施主可需要貧僧幫忙。」
「洗好了,抱我過去烤火,頭髮濕漉漉的,又冷又難受。」周允晟自然而然地伸展雙臂,擺出求擁抱的姿勢。
子玄面色緋紅,眉頭低垂,並不敢多看,彎腰將他抱起,快速行至火堆邊。
「幫我擦頭髮。」周允晟躺在柔軟的藤草內,鼻端縈繞著溪水的清香和綠葉的澀味,這才找到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把之前換下的僧衣遞給愛人當毛巾用。
子玄接過衣服慢慢替他擦拭頭髮,眼瞼始終半合著,並不敢隨意抬眸。
他修為高深,目力過人,只遠遠一瞥便已將男人修長柔韌的玉白軀體看得一清二楚。那畫面像刻在腦子裡一般無法忘卻,還不由自主地反覆追憶回味。他感覺有某種可怕的念頭盤踞在心尖,一旦觸碰便會令自己徹底失去理智。
離男人越近,即將失控的感覺越強烈,子玄不知不覺加快了擦拭頭髮的動作,擦了小片刻才恍惚想起,自己完全可以使用內力,於是將真氣覆於雙掌,一綹一綹梳理男人鴨青色的頭髮。
薄薄水霧從髮間逸散,變乾燥的頭髮愈加順滑如絲,從他指縫間垂落,似瀑布一般批散在肩頭,更有幾縷鑽入男人大敞的衣襟,貼合在他玉白的胸膛上。黑髮愈黑、白髮愈白,兩點紅纓隱藏其間,形成強烈的色彩反差。
子玄只匆匆一瞥便被刺了眼,亦被刺了心,胸腔內猛然竄出一股邪火,焚燒著他本就脆弱的理智。
他似受了極大的驚嚇,連忙拋開男人頭髮踉蹌退後,雙掌合十不停唸佛。
愛人的指尖在頭皮和髮絲間來回撫摸,感覺非常舒適。周允晟正打算靠倒在他懷裡好生享受片刻,剛往後傾半失去倚靠,重重砸在地上。
所幸他現在傷勢恢復了七七八八,只覺得疼,並無大礙。他支起身體,一面按揉後背一面回頭,質問道:「好端端的,作甚忽然跑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子玄無言以對,只能拿這句萬能佛偈搪塞,卻見男人失了倚靠後慵懶地仰躺在碧綠的藤草內,因褻衣褻褲已被殺手劃破且髒汙不堪,便都扔了,如今只披著一件雪白僧衣,且衣帶並未繫好,鬆鬆垮垮地掛著,露出半敞胸膛和圓潤肩膀,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交疊著,在衣擺內若隱若現。
分明是一個男人,卻美得妖異,美得驚心動魄。
子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隨即低下頭匆忙後退,像是見了鬼一樣。
周允晟被他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略一思索便回過味兒來,以拳抵脣,朗聲大笑。
一縷冷風打著旋兒從樹梢間穿過,將繽紛的鵝黃色落葉拋在一站一臥的兩人身上,撲面寒氣令子玄漸漸恢復鎮定,他快速瞥了男人一眼,啞聲道:「如今已是深秋,天氣寒涼,施主沒有內力護體,最好還是把衣襟繫上,免得生病。」
「我渾身無力,哪兒能自己穿衣?你也不知道幫把手。」愛人如此純情,周允晟覺得不調戲他都對不起自己,手腳大剌剌地攤開著,令本就穿得不怎麼牢靠的僧衣又往下滑了滑,露出平坦緊實的腹部和兩條優美的人魚線,些許黑色毛髮由下腹部往更私密的地方蔓延,不難想像揭開布料後,那處是如何綠草如茵的美妙景象。
分明不欲深想,某些畫面卻自動自發地從腦海裡跳出來,強佔子玄的全部心神。清心咒已被吟誦了好幾百遍卻毫無效用,他改為吟誦大悲咒,額頭滑落許多汗珠,模樣看上去狼狽至極。
周允晟也不催促,瞇著水波瀲豔的桃花眼,勾著鮮紅欲滴的薄脣,老神在在地看著他。
狂亂的心跳無法平息,子玄不得不運轉內力強行壓制,待粗喘的呼吸恢復正常才慢慢走過去,將男人的衣帶一根一根繫牢。
「你怎麼給我打了死結?洗澡的時候解不開怎麼辦?」周允晟語氣淡淡,內心卻暗笑不止。
「抱歉,貧僧重新幫施主繫。」子玄呼吸微窒,試圖把衣帶解開,手指卻怎麼都不聽使喚,片刻後只聽「撕啦」一聲脆響,僧衣的前襟被他硬生生扯下一塊,露出男人瑩白如玉的胸膛,這回卻是無論如何也遮不住了。
子玄額頭掛滿汗珠,像是被火燒一般猛然退開,心中唸佛,口裡致歉,表情非常懊惱。
周允晟扶額,強行壓下湧上喉頭的笑意,直憋得淚花都出來了才擺手道:「算了,你重新幫我換一件衣服吧。」
子玄尷尬應是,從包裹裡翻出兩件僧衣,閉著眼胡亂套到男人身上,直把他裹人一團蠶繭才低聲道:「夜涼如水,施主先且蓋兩層衣裳禦寒,待明日早上貧僧再幫你穿好。」
周允晟以手掩面無聲大笑,笑罷勾勾食指。
「也成,天色已晚,過來幫我暖身。」
子玄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卻不敢推諉。男人失血過多又修為盡毀,體溫確實比常人低,若不注意保暖,怕會染上風寒。
貧道是為了救治施主,並無旁的心思。正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自當竭盡全力。他如是安慰自己,待額頭的汗珠被冷風吹乾才挪過去,運轉內力讓身體變得火燙,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抱入懷中。
這個懷抱總是如此溫暖、安全、舒適,隨時隨地讓自己倚靠。
周允晟難得地顯露出一絲脆弱,面頰輕輕在他胸膛上磨蹭,沒過多久便陷入沉眠。
子玄卻睡不著,每一塊肌肉都堅硬得像石頭一樣,尤其當男人在懷裡拱動時,他連呼吸都不敢過重,唯恐驚擾了對方。他抱著他,像懷裡揣著一件無價之寶,不敢放手,不敢用力,只能凝目垂視,心緒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