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子玄站在昏暗的衚衕裡,紅著雙眼遙望對面鶯聲燕語的妓館。兩名妓子扶著一名醉醺醺的大漢從門內跨出,一個將手探入大漢衣擺,撫帞他壯碩的胸肌,一個湊到他耳邊低語,不時掩脣「咯咯」嬌笑。
大漢仿似被挑起了興致,一把將那妓子摟住肆意啃咬,大掌不停揉搓她豐滿白膩的兩團軟肉。來來往往的賓客見此情景莫不高聲調笑,還有幾個打著呼哨,讓大漢再賣力一點。
淫靡不堪的畫面刺痛了子玄的瞳仁,他雙手合十向佛祖告罪,然後毫不猶豫地躍上屋頂,朝妓館靠近。
他止不住地忖度那人眼下在幹些什麼,會不會像大漢那樣摟著幾個妓子尋歡作樂?臆想中的畫面令他心臟抽痛,更使得雄渾真氣不受控制地在經脈中流竄,令他腳步踉蹌,差點從屋頂跌落。他立即停住,盤坐在屋脊調息,小片刻後才擺脫心魂失守的惶惑感。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究竟在哪一座亭臺樓閣,只能站在原地舉目四顧,然後憑直覺選了一個方向,快速掠去。
四周都是被點了穴的暗衛,其詭異手法想來應是那人的傑作,必定就在附近。子玄焦擊的心情略微緩解,一個院落一個院落地搜索過去,卻忽然僵住了。他隱在茂密的枝葉間,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對面屋內的兩人。
那是兩名男子,一個單薄瘦弱,一個高大健壯,正前後交疊著倚在窗前。瘦弱男子什麼都沒穿,雙手撐在窗臺上,臉頰掛著兩行淚水,眉心緊蹙,表情痛苦。
高壯男子赤條條地站在他身後,一隻手拍打他白皙的臀肉,一隻手拽住他頭髮,嘴裡不斷說著汙言穢語,胯間一根紫紅色的巨物與男子的私處緊密相連,還一深一淺、一輕一重地反覆夯入。
子玄雖然是和尚,但行走江湖的時間並不短,男女之事不說知之甚詳,可該瞭解的也都瞭解。然而眼下這兩人分明都是男子,卻做著只有男女才能做的事。從他們似痛苦似歡愉的表情,還有不停抽送撞擊的動作,子玄已然明白他們正在交媾。
聖人有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
子玄明知道自己該迅速離開此處,當作什麼都沒看見,腳步卻黏在枝幹上無法挪開。
男子與男子竟也能如此親密,這份認知為他推開了一扇從未推開過的大門,讓他領略到了從未領略過的風景,那般光怪陸離,驚世駭俗。
他覺得惶恐、震精、迷茫,卻又隱隱興奮難言。
恍惚中,瘦弱男子的臉龐變成了令他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俊顏,高壯男子則變成了他自己,正用足力氣,狠狠朝緊致濕熱的深處撞擊。
「啊,奴家快要到了!大人快一點,再快一點,把奴家肏死了才好!」瘦弱男子忽然拔高聲量尖叫,然後腰肢往下一壓,高挺的那處噴出汩汩白濁,濺在窗臺上,也濺在他光滑的胸膛上。
壯漢狠力操了十幾下才顫抖著趴在男子背上,抹了一點白濁塞入對方口中,命他盡數吃光。男子有些委屈卻不敢反抗,勉強吞嚥汙物,眼角滿是淚光。
若這張流淚的臉龐換成那人,是何種美妙的場景?若讓他流淚的人是自己又會怎樣?這些淫亂不堪的想法似毒蛇一般盤距在子玄腦海,揮不去、斬不斷、忘不掉。
剛控制住的真氣又開始在經脈裡流竄,令他四肢劇痛,呼吸紊亂。
「噗」的一聲悶響,他忍不住噴出一口腥甜血液,腳下踩踏的樹枝承受不住狂瀉而出的雄渾內力,發出簌簌響聲,眼看就要斷裂。
恰在這時,兩名男子從不遠處的臨水閣飛出,先後向西南方向掠去,當先那人正是子玄苦尋無果的餘滄海。
子玄顧不上調裡內傷,連忙緊追過去。
他赤紅的雙目將男人從頭到腳掃了好幾遍,見他衣衫齊整,髮絲未亂,便知他並非為了尋歡作樂,幾欲爆體的真氣竟一點一滴收攏回去,慢慢沉入丹田。心裡好受了很多,子玄這才有心思觀察其後那人,待對方改換方向時才看清他半張臉,竟是大名鼎鼎的南境之主袁坤鵬。
袁坤鵬與湛晨陽是至交好友,餘滄海找他所為何事?子玄心中疑慮,愈發緊跟不放。
三人在屋頂騰挪跳躍,很快來到一座偏僻小院。周允晟帶領袁坤鵬避開重重護衛,隱在某著房間的房樑上,悄無聲息地朝下看。
屋內擺著一張八仙桌與三面書架,空氣中飄蕩著濃鬱的墨香味,顯見是某人的書房。此時已將近子夜,房內卻還點著一斗燭火,想來主人家並未休息,沒準兒下一刻就會折返。
「這是何處?」袁坤鵬用口型無聲詢問。
「你等會兒就能知道。」周允晟漫不經心地擺手。
子玄站在離書房稍遠些的樹枝上,猜測二人前來所為何事,此處又是誰的居所。但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只見一名身材高大,氣質卓然的男子沿著昏暗小徑走來,前後跟著兩名提燈籠的護衛,身旁伴著一位體態婀娜、長相絕美的女子。這二人赫然是大名鼎鼎的碧雲莊莊主湛晨陽和繆家千金繆瑞靈。
子玄下山時曾聽師父說過,魔頭餘滄海不但血腥洗劫了七大武林世家,還貪圖美色擄走了繆莊主的愛女,可算是惡貫滿盈。
這女人就是令餘滄海神魂顛倒的繆瑞靈?果然好相貌。
子玄盯著對方,並未發現自己俊美的臉龐正不受控制地扭曲變形,最終化為一個猙獰的表情。像是過了許久,其實只是一瞬,他迅速控制住略微粗重的呼吸,以免被越走越近的二人發現。
所幸他武功遠超二人,即便受了嚴重的內傷,且隱隱還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也很好地收斂了氣息,未曾讓底下人發現。二人毫無所覺地略過他藏身的大樹,推門進入書房。
袁坤鵬看見燭火映照下的兩張熟悉面恐,猶疑之色變成了驚訝,蓋因他昨天收到湛晨陽的信箋,說自己如今正在繆家莊陪伴受了驚嚇的未婚妻,不能前往軍營與他謀事。
本該在千里之外的人,卻原來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袁坤鵬弄不明白好兄弟為何要欺騙自己,心裡禁不住產生了各種猜測。
他眸色晦暗,嘴脣緊抿,表情非常不悅,卻在凝視繆瑞靈時不自覺柔和了面色。那是他愛而不得的女人。
周允晟知道繆瑞靈魅力非凡,卻不知道袁坤鵬也中了招,不禁勾脣蔑笑。如此正好,之前愛得有多深,之後便恨得多深,遊戲也愈發好玩。
兩人都是絕頂高手,只要自己不想暴露,任何人也無法發現他們蹤跡。
湛晨陽與繆瑞靈自顧自走到桌邊坐下,並未察覺丁點異樣,倒了兩杯熱茶慢慢說起話來。
「《無極心經》什麼時候才能到手?」
「我派去的人全都被殺死了,且下手之人非常狠辣,連一具全屍也未留,這絕不是子玄和尚的行事風格,妳說會不會是餘滄海?」
「不可能,我親眼看著他喝下斷腸散,現如今早該腸穿肚爛,武功盡失,哪裡有能力殺人?」
「不是他殺的,又會是誰?」
繆瑞靈擺手不答,似在思索。
隱在房樑上的袁坤鵬從這簡短的幾句話中已理清大概。
這二人要殺餘滄海,目的似乎不是外傳的那般正義凜然,反倒是為了謀奪那本所謂的《無極心經》。
餘滄海乃上古遺族,手中多多少少會保存一些古物,旁了珍玩倒也沒甚稀奇,但若是一本武功心法,那就得另當別論。
世人都知道上古時期的高手具有排山倒海之能,譜寫的功法非常玄奧,最合乎人體經脈的運轉,修煉到一定程度還能破碎虛空,超凡成聖。然而接連幾場浩劫令這些功法失去傳承,導致了武學的沒落。現在的絕頂高手若是放在上古,不過是一隻隨意可被捏死的螻蟻罷了。
若此時誰能擁有一本上古功法,無異於擁有了凌駕於眾上之上的資本,超凡成聖或許不可期,但登臨世間至高寶座卻實屬輕而易舉之事。
袁坤鵬想得越深,越是為好友的勃勃野心感到驚訝。
他原以為對方是不慕名利的濁世公子,卻原來是一隻衣冠禽獸,而純潔善良、熱情開朗的心上人,私底下卻行事惡毒,手段狠辣。二人如此巨大的反差令袁坤鵬無比失望,又深深忌憚。
想到身邊這人手握一本上古功法,來日神功大成,天下間誰還奈何得了他?袁坤鵬睇視對方的目光一變再變,但最終還是把陰暗的念頭壓下。
對方僅憑一人就擺平了他苦心訓練出來的暗衛,便是派遣大軍圍剿恐也有本事毫髮無損地離開,離開之後若再悄然潛回取自己性命,於它而言易如反掌,如此勁敵還是少惹為妙。
周允晟怎能不知道袁坤鵬的想法,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對方若是個明白人,他還能與他繼續合作,哪天要是腦子犯抽,他也可以立馬送他去死。
森森寒氣從男人茶金色的眼眸內流瀉而出,令袁坤鵬打了個寒顫。
他垂眸看向下方,再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