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與此同時,周允晟正被各路人馬追殺。

與袁坤鵬一樣,其它幾個藩主也收攏了許多江湖高手前去奪寶,更有幾個眼皮子淺的竟親自出馬,率重兵圍剿。周允晟一直未曾與這些人正面相抗,而是邊打邊退。

他在等一個人,只有他來了,這場遊戲才會真正開始。

刺骨寒風由漠北高原呼嘯而下,似刀刃一般切割在臉上,令人感覺疼痛難忍。黑壓壓的軍隊站立在草坡上,從服飾判斷應該來自不同的陣營。

幾名將領打馬走到草坡邊緣,俯瞰下面的一場大戰,雖極力剋制,目中還是流露出驚駭之色。他們的主子不但派遣重兵圍剿,還招募了幾個武林高手助陣。那些高手來之前就曾斷言,憑這麼些人馬根本無法生擒餘滄海,不若在週邊給他們掠陣。

幾位將領當時還覺得這些江湖人士口氣大,哪裡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抵禦萬眾之師?然而三天三夜的追補下來,他們才切身體會到餘滄海的可怕之處。他能在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能在萬箭齊發下毫髮無傷,若他沒有立誓,現在的漠北草原早已經血流成河了。

思忖間,從男人袖中甩出的幾道剛猛真氣裡,挾著勁風襲上草坡,一名將領連忙翻身下馬滾到一旁,回頭一看,卻見自己的坐騎站著不動了,直過了幾息才有鮮血從額頭中間噴薄而出,然後緩緩裂成兩半倒伏在地上,腸子內臟「嘩啦啦」地流淌,氣味實在是難聞。

那真氣有了馬匹的緩衝竟絲毫不減力道,接連斬斷幾名士兵的手臂,方被一面厚重的盾牌擋住。拿盾牌的士兵被真氣衝擊而來的慣性帶著倒退,雖然背後有無數弟兄支撐,依然退出去數丈遠,等真氣完全消散才手腳發軟地跪倒,垂眸一看,用青銅打造的盾牌已經裂成兩半,斷口似被利刃切過,非常光滑平整。

不過一道真氣,且還是由數百里之外襲來,卻能把好好一支軍隊衝擊得七零八落,若他本人親自出手,也不知會造成何等可怕的傷亡。

他哪裡是人,分明是會行走的凶器。所幸他受到子玄聖僧感化,立誓不再殺人,否則大家全都要交待在這裡!

將士們在心中默默感謝佛祖後,隨即打馬後退,離戰圈更遠一些。

這場大戰已持續了三天三夜,他們觀戰的距離也一遠再遠,唯恐被波及,但即便如此,餘滄海的戰力依然在不停刷新他們的認知。

一人獨鬥幾百高手,且還是在備受掣肘的情況下,若是換個人早就疲於應付慘死當場,然而他不但沒死,且還遊刃有餘,反倒是其餘人內力紛紛耗盡,不得不改車輪戰,這才勉強打了個平手。

周允晟也有些厭煩,拍飛一名半步先天的高手,準備飛身離開此處,眸色卻忽然一暗。

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快速趕來,是子玄無疑。

他苦等了三天的人終究還是出現了。立即把功力壓制到三成左右,他臉色一白,動作一緩,裝出真氣耗盡的模樣。

「那魔頭支撐不住了!大家快上!」離他最近的人大聲呼喝。

這句話令眾人精神大振,便是那些內力不濟退出戰圈的也連忙圍攏過去,施展各種刁鑽手段。

周允晟一一接招,感覺子玄已近在咫尺,分明能躲開背後的暗劍,卻故意撞了上去。

當子玄匆匆趕來時,看見的正是男人被利刃穿胸而過的場景。

他反手將偷襲自己的人拍飛,而後擰斷插在胸口的劍尖,口中噴出大股鮮血。

本就滿是腥氣的寒風似乎愈發刺鼻,薰得子玄眼眶發紅,喉嚨堵塞,心臟更是與男人一樣,像是被利刃穿胸而過,痛不可遏。

隱隱冒著血光的眼出徹底變成赤紅色,雄渾真氣也不受控制地從丹田內湧出,一遍一遍沖刷著經脈,子玄強忍著剮骨劇痛衝入戰圈,把攔住自己去路的人一一擊飛,迅速朝被圍在中間的男人靠近。

「嗯?那是子玄聖僧?不是說他在閉關嗎?」站在草坡上的一名將領錯愕開口。

「他來得正好,這場大戰總算要結束了。」另一名將領悠長地嘆了口氣。在此之前,他絕對想像不到一個人能把武功修煉到這種地步。

底下的幾百名江湖人士,單獨拎出來,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頂尖高手,卻與他纏鬥了數日還分不出勝負,並且還是在他處處留情的情況下。若他不受誓言掣肘,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也不知現在還有多少人能完好無損地站著。

「子玄,你怎麼來了?」智深見餘滄海受了重傷,料想他支撐不了多久,於是退到戰圈至週邊旁觀,並不打算趁人之危。看見忽然出現的徒兒,他目露驚訝,心中更升起不祥的預感。

子玄死死盯著戰圈內的男人。他傷了心絃,鮮血正一汩一汩往外噴湧,即便點了穴道也不見絲毫緩和,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血盡而亡。

他知道自己命在旦夕,拼盡全力突圍,卻礙於誓言不敢下殺手,反倒令自己更加狼狽。險險避開雷霆萬鈞的一掌,他藉著掌風倒退數丈,一面口吐鮮血,一面冷冷而笑:「想要《無極心經》?給你們便是。」話落從懷裡掏出一卷帛書拋到空中,然後掌心蓄力要把帛書震成碎片。

「不好,他要玉石俱焚!快救心經!」不知誰大喊一聲,幾百名高手似蝗蟲一般朝空中的帛書撲去,其間不忘你來我往地過招,試圖阻礙彼此。

周允晟屈膝半跪,一手捂著不停湧血的傷口,一手支撐在地上,頭一低便吐出一攤黑色的血液。

劍上竟然淬了劇毒!這些人果然是不擇手段!

子玄對智深視若無物,腳尖一點就飛躍到半空,幾掌把擋住自己前路的人擊飛,然後踩著他們下落的身體朝上攀越,三兩下就把帛書握在手中,如離弦的箭衝奄奄一息的男人疾馳而去。

「子玄聖僧?」原本快要搶到帛書的幾人被他迅猛無比的身法驚住,待看清他面容,差點嚇得真氣潰散。只見他臉色青白,眼珠赤紅,體表更浮出一條條粗壯的青筋,看上去像一頭猙獰的野獸。他眸子深處再沒有半點悲天憫人的情懷,只有濃重到有如實質的殺氣。

「你來了。」周允晟推開試圖摟抱自己的和尚,抬眸瞥他一眼,也免不了露出驚駭之色。

他只想讓他看清何謂江湖,卻不想刺激得他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勉強定下心神,他從008內匯出兩股能量,一股用來護住心脈,一股蓄積在指尖,朝和尚的丹田點去。

子玄不閃不避,強硬地把男人摟入懷中,丹田內左衝右突的真氣把男人渡入的能量盡數吞噬。他心魔已成,再如何引導也變不回原本的模樣,乾脆逆轉真氣,恣意放縱,卻沒料自己不但沒死,反而功力暴增,這才能在短短的十個時辰內,從少林寺趕到漠北。

「你受傷了!」子玄啞聲開口,想把真氣送入他體內護住心脈,卻又遲遲不敢動作,他現在的真氣與別人大為不同,充斥著暴虐的能量,甫一入體怕是會把男人的經脈絞碎。

他虛扶著他,連輕輕碰觸也不敢,唯恐他像腦海中的幻影那般化為片片灰燼消散。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周允晟笑睨他,每吐出一個字就要噴出一口鮮血。「我沒有違背誓言,所以你看,我馬上就要去西天了,你現在可覺得滿意?」

我怎會滿意?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面前?若是連你的今生都把握不住,還要什麼來生來世?

子玄的頭腦前所未有地清明,卻又前所未有地凌亂。

他徒勞無功地摀住男人汩汩流血的傷口,赤紅的眼珠充滿熱淚,嘴巴開合卻說不出話,只能從喉頭擠出困獸一般的悲鳴。

男人即將離他而去的事實令他心神大亂,無邊恐懼當頭壓下,差點碾碎他的脊樑。然而他沒有時間悲切,把奪回來的帛書塞入男人懷中,將他打橫抱起飛離此處。

「不好,他要救走魔頭,快追!」其餘人立即撲過去,卻被他甩出的狂猛掌風震開數丈。掌風去勢不停,連連擊穿幾十人胸腹才被一塊巨大岩石攔住,留下一枚深深的掌印。此等功力莫說在場眾人,便是餘滄海也稍遜一籌。

智深走到石頭前凝目細看,許久後才雙手合十唸了一句佛。

功力暴增至此,定是已經徹底墮入魔道,再難挽回了。

「我原本以為十年後再見,你還是那個聖僧,我卻成了一把枯骨,卻沒料臨死前還能見你最後一面。」周允晟表面看上去傷得嚴重,實則用008溫養半月也就好了。但他絕不會說出來,反倒不斷刺激和尚。

「我絕不會讓你有事。」子玄嗓音顫抖,不時垂眸觀察男人傷勢,只覺得胸口正被無形利刃反覆切割,撕心裂肺一般疼痛。

他震開前襟,把男人裹入懷中,用最快的速度朝神醫谷趕去。

周允晟果然不再說話,摸出和尚塞給自己的帛書,恨不能再吐出二兩血。

真他媽多管閒事,你來就來吧,還搶什麼東西,把我好好的佈局攪和得一團亂!眼下該怎麼辦?找機會把帛書再捨出去?他想得頭疼,乾脆腦袋一歪睡死過去。

子玄見他暈倒了還不忘緊緊拽著帛書,絞痛的心這才好受一點,暗道自己總算幹了一件正確的事,幫他保住了遺族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