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六章

歐陽明月盯著自己白玉無瑕的雙手緩緩笑開,誰又能想到這雙纖細,看似一折就斷的雙手會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武器?便是到了古代,她的能力還在、知識還在、眼界還在,所以能無往而不利。名聲壞了又如何?她不是古人,從不在乎所謂的名聲。

歐陽明月不愧是命運之子,很快就振作起來。

由於渣爹和老爺子不再管她,歐陽夫人也對她不聞不問,她反倒比以前更自由,常常換上男子服飾出門尋找商機。

人脈網難以在短時間內建立,銀兩的累積卻很迅速,前提是找準項目。

她現是開了一家脂粉鋪子,後又開了一家雜貨鋪子,生意都很不錯,還無意中認識了天元國首富方偉同和前未婚夫白漣。

在與二人的密切交往中,她的大方爽朗、博聞廣識、才華橫溢,引得二人對她傾心不已。

歐陽明月已放棄了成婚的打算,只等賺夠錢就離開歐陽家自立門戶,到時候要多少男人有多少男人,而且白漣與方偉同長得都很英俊,身材也頗為健碩,堪稱男人中的極品,錯過便有些可惜了。

於是她兩個都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地吊著,還分別與之發生關係,將二人迷得神魂顛導,不知今日何夕。

方偉同乃天元國最大的皇商,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不誇張,能在財力上給予歐陽明月幫助,還能為她穿針引線,建立人脈。

白漣出身於書香門第,曾祖父、祖父做過丞相,父親也是禮部尚書,在朝堂上頗有話語權,他自己在翰林院當編修,清貴異常,能帶給歐陽明月的幫助就更大。

為了表明忠心,他幾次說要退掉與歐陽雅兒的親事,卻都被歐陽明月拒絕了。

一來,歐陽明月不想吊死在一棵樹上;二來,若是白漣娶了歐陽雅兒,心卻在自己身上,讓歐陽雅兒守活寡,那才叫有趣。

白漣對她的話自是言聽計從,很快就把退親的事拋到腦後,為了討她歡心,還偷偷帶她去參加一年一度的秋狩。

小皇帝慣愛扮豬吃老虎,一面暗中拉攏朝臣以奪回權力,一面假裝婚聵無能,試圖讓攝政王放鬆警惕。他走上高臺射鹿時假裝拉不開弓弦,一臉尷尬的向攝政王求助。

他這點伎倆哪能瞞過趙玄?但他既然要裝無能,趙玄就能讓他變成真的無能,是故走上高臺,換了一張百石大弓,輕輕鬆鬆就把跑出幾裡遠的麋鹿射殺,狂猛的力道令鹿頭當場爆開,場面極為震撼。

當然,若是他懷裡不兜著一隻雪白的小狐狸,形象肯定會更神武不凡。

「好!王爺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王爺神勇,實乃我天元之福!」

「好箭法!世人都言王爺文韜武略、智勇雙全,乃經天緯地之才,今日見了才知傳言非虛!」

站在臺下的文武百官莫不鼓掌叫好,目中滿是敬畏。

當然也有被小皇帝暗中拉攏的官員不過裝裝樣子罷了,實則心中憂慮萬分。小皇帝確實有才幹,也名正言順,如今年滿十六理當親政,然而與英明神武的攝政王相比,那點才能壓根就不夠看。如今二人站在一處,一個宛如天神,有氣吞山河之勢,一個卻還帶著滿身的稚氣與天真,若哪天鬥起來,誰輸誰贏一目瞭然。

這些朝臣之所以受到小皇帝拉攏,絕大部份是為了正統,還有一部份是為了利益。

但論起正統,這皇位當年就應該屬於攝政王,是先帝買通太監改了聖旨才得來。若非攝政王心智超凡,能力卓絕,怕是早就死在邊關了。

先帝昏聵,只知享樂不理朝政,逼得百姓頻頻造反,又服用了太多所謂的仙丹,以至於毒發而亡。他瀕死時見兒子年僅兩歲,無法親政,又有各地百姓聞風而動,試圖推翻暴政,這才聽取朝臣的建議,把攝政王召回來。

攝政王花了兩年時間平息民亂,又花了十二年時間治理國家。

曾經岌岌可危的天元國,現在重新成為最強盛的帝國,令萬國朝賀、百姓歸心。論正統、論功績,誰又能比得過攝政王?某些被拉攏的官員像是忽然從夢境中醒來,這才驚覺自己的選擇是多麼愚蠢。若攝政王有意還回皇權也就罷了,小皇帝的謀劃或許能成功,但攝政王近日來動作頻頻,顯然是打算做一輩子的攝政王,便是開國聖祖來了,也未必鬥得過他。

跟攝政王作對,等同於壽星公上吊 -- 活得不耐煩了!這些官員大徹大悟,完全不敢往高臺上看,只低著頭悄悄擦拭額角的冷汗。

趙宗政盯著轟然倒地的麋鹿,心裡同樣翻攪著驚濤駭浪。

他知道自己今日弄巧成拙了,讓趙玄找到一個立威的好機會。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趙玄令他感到恐懼。有那麼一段日子,他能察覺出趙玄的百無聊賴與漫不經心,那時的他雖然威儀懾人,卻像一隻逐漸蒼老的猛獸,失去了野心和元氣,讓他覺得有機可乘,但現在的趙玄卻彷彿無堅不催,所向批靡。他站在那裡,似一座巍峨的高山,不可攀越,他真的能從他手中奪回權力?

趙宗政握了握拳,只覺得前途如此渺茫。

歐陽明月上輩子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死在她手裡的人有國家政要、恐怖份子、商業大亨。她在槍林彈雨中來去,二十多年從未遇過敗績,久而久之便心生傲然。就算來了古代,見多了所謂的大內高手,武林豪傑,也不過是普通的拳腳功夫,並沒有傳說中的飛天遁地、排山倒海的威能,也因此,她總認為自己還可以像上輩子那樣肆意妄為,把那些跟自己作對的人,一個一個鏟除。

然而現在,她再不敢對古人心存輕視。這個世界並非沒有高手,而是她不曾遇見罷了。譬如現在站立在高臺上的攝政王,便是她萬萬不可招惹的物件。可笑她還曾預想過,若是攝政王再與自己作對,她就像殺了李文瀚那般偷偷潛入王府殺了他。所幸她只是想想,還未付諸行動,不然現在恐怕已經變成一副枯骨。

她穿著一套男式獵裝,頭髮綁成一束,英氣十足的五官與高挑挺拔的身材,令她看上去與其他男兒無異。她悄悄往白漣身後挪了挪,不敢讓攝政王看見,心中卻燃起一股旺火。高臺上的男子是那樣耀眼奪目,他不但有著俊美無儔的長相,經天緯地的才能,還手握滔天權勢,若是能得到他的愛慕,比征服全天元國的男人更有成就感。

歐陽明月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把看上眼的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讓他們為她要生要死,傾覆所有。

唯有如此,她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把殺人利器。

她得到了李文瀚、方偉同、白漣的心,但那又如何?他們三個加一起,怕是連攝政王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歐陽明月隱在人後,用勢在必得的目光盯著高大俊偉的男子。

周允晟本就具備強大的精神力,又時刻盯著歐陽明月,如何看不見她眼裡的勃勃野心?這是把自己的愛人當成獵物了,不愧是博愛的女主。

他嘴裡小聲哼哼,似在嘲笑,見愛人低頭望來,舉起爪子撓了他一下。

「又是誰惹你了?」趙玄無奈低笑,目中的寵溺之情似要化成春水流淌而出,見群臣還在等待自己示下,揮手道:「圍獵開始,大家各自散了吧。」

眾臣齊聲應諾,跪下後大呼萬歲又大呼千歲,隨即三三兩兩地離開。

小皇帝也與幾名年齡相當的勳貴子弟相攜前往密林,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王爺,馬已備好,您何時出發?」王寶見主子從高臺一躍而下,連忙上前詢問。

「從京城到圍場,行了一天一夜,本王倒沒什麼,只怕璃兒受不住,還是回去稍作休息再說。」趙玄將懷裡的小狐狸掏出來,輕輕替牠順理毛髮,見牠腦袋一點一點,似乎隨時都會睡著,目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一行人先回帳篷休整。

趙玄不忍吵醒小狐狸,連外袍鞋襪都不敢脫,抱著牠小心翼翼地縮進被窩,手臂一動不動,就那樣環著。

倘若按照這種姿勢睡覺,半個時辰後整個肩膀都會麻痺,這哪兒是對待寵物,分明是伺候祖宗啊。

王寶一面搖頭暗嘆,一面上前為王爺脫鞋。

「動作輕點,你下邊一晃,我手臂就會動,當心把璃兒吵醒。」

趙玄似木頭人一般挺在床上,聲音盡量壓低到極限。

王寶嘴角微微抽搐,心道奴才伺候您,您還不樂意了?那以後奴才直接伺候小主子也就是了。

他一寸一寸把王爺的皁鞋脫掉,又把白襪取下,似做賊一般躡手躡腳地離開,

趙玄垂眸看看懷裡的小雪糰子,見牠呼吸綿長,表情恬淡,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閉目養神。

許是內傷嚴重的緣故,小東西非常需要睡眠,若是睡不好抑或中途被吵醒,脾氣可大著,逮誰撓誰。擺在床頭的布偶老虎、布偶小豬、布偶小熊早已被他撓爛,現如今已換了好幾茬。所幸牠良心未泯,撓自己的時候從不亮爪子,只象徵性地比劃幾下,否則天元國最英俊不凡的攝政王殿下早就破相了。

思及此處,趙玄削薄的嘴脣忍不住彎了彎,心情很是愉悅。

周允晟睡了一個時辰方醒,便是在睡夢中,008也在鍥而不捨地修復妖丹,目前進展良好,也許再過三、兩年就能化形。他一骨碌從愛人懷裡鑽出來,弓著脊背伸了個懶腰。

小狐狸一動,趙玄立馬就睜開眼,漆黑雙眸不見半絲迷濛之色,正欲起身,又猝然摔回去。

由於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他半邊身子已經麻了,動彈不得。

王寶聽見響聲連忙掀簾子入內,言道:「王爺,奴才幫您揉一揉。」

周允晟這才反應過來,拍開王寶肥碩的大手,撲到愛人身上用前爪在他肩膀手臂等處按揉,末了怕沒有力道,整隻狐跳到他身上踩踏,圓圓的腦袋湊到愛人面前,一邊舔他眼瞼、鼻樑、嘴脣,一邊「哼哼唧唧」地叫喚,彷彿在問舒不舒服。

「嘿,小主子真是神了,竟然知道王爺您身體不適,正幫您按摩呢。」王寶笑呵呵地讚道。

趙玄心懷大暢,等手臂不那麼痠麻了,立即把小狐狸抱起來連連親吻,吻了小嘴吻小肉墊,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璃兒真乖,不枉我那麼疼你。你如此靈性,該不會成精了吧?若是成精就好了,如此,你就能一輩子陪著我。」想到尋常狐狸最多隻有十五年壽命,而且璃兒還受了非常嚴重的內傷,趙玄深邃的眼眸劃過一道暗芒。

王寶見主子心情不好,也連忙收了笑容,默默端來熱水替主子梳洗。

趙玄像往常那樣,接了濕帕子先給小狐狸擦臉、擦身、擦四隻小肉墊,用內力將他皮毛表面的水氣烘乾,這才該始打理自己。

周允晟蹲坐在案几上,覺得爪子有些發癢,忍不住撓來撓去,把好好一張金絲楠木的檯面撓得滿是劃痕,見愛人擦完臉還要換一套獵裝,心下有些不耐,順著桌子腿兒滑或到地面,刺溜一下跑了出去。

帳篷外全是王府的侍衛,看見小狐狸既不驅趕也不抓補,任由牠躺在草坪上打滾。

侍衛統領伺候這位小主子不是一日兩日,見他似乎很是無聊,便抓了幾隻蚱蜢,掰斷後腿扔給牠玩。

周允晟的靈魂已經淚流滿面,身體卻興奮地撲過去抓撓,見蚱蜢不動了還用小爪子輕輕推搡、催促。

未成年的小狐狸都是如此活潑好動,這是天性本能,無法控制。就算是三百歲的紫璃,在周允晟的記憶中也是十分頑皮的,常常會化為獸形與弟弟嬉鬧、翻滾。

小狐狸長得玉雪可愛,腦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四隻小短腿配上蓬鬆的大尾巴,模樣格外討人喜歡。幾名侍衛看得心癢,恨不能把牠抱在懷裡可勁兒地揉搓,卻也知道王爺不許旁人動牠一根毫毛,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見小狐狸很喜歡昆蟲,便又捉了許多蚱蜢扔過去,讓牠玩個夠。其中一名侍衛惡趣味十足,竟沒掰斷蚱蜢後肢,引得小狐狸跟在蚱蜢後面,不斷蹦跳撲騰。

我真的不喜歡玩蟲子,別扔了!他媽的,欺負我不會說人話是吧!

周允晟「嗷嗷嗚嗚」的抗議聲被侍衛們曲解為歡喜興奮的喊叫,愈發殷勤地為牠捉蟲子。玩鬧間,一名身材頎長,長相俊美的「少年」走過來,身旁伴著白家的嫡長子白漣。「少年」彎腰,掌心捧著一隻掰斷了翅膀的小鳥。比起蚱蜢,狐狸應該更喜歡補食飛禽。

「這就是妳一直掛唸的小白?長得真可愛。」白漣蹲下身,細細打量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的雪狐。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最漂亮的雪狐,沒有之一,尤其是那雙茶金色的眼眸,像太陽一般瑰麗絢爛,若是緊盯著這雙眼眸不放,似乎連靈魂都會被吸進去。

白漣的感覺並未出錯,周允晟這具妖身乃純陰之體,故而得到了妖狐一族的傳承天賦 -- 瞳術。但他現在妖丹受損,根本施展不開,故而只是看著漂亮罷了,沒什麼實際作用,更何況這些術法對歐陽明月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周允晟退開幾步,衝歐陽明月發出凶狠的咆哮,還咧開嘴展示自己雪白鋒利的尖牙。歐陽明月身具大氣運,可說是諸邪不近、萬法不侵,普通野獸或許能傷到她,妖獸卻連她一根頭髮也碰不得,當即就會被她的護體金光刺成重傷。也因此,周允晟根本不能正面與她相抗,只能咆哮兩聲示威。

歐陽明月想接近攝政王,卻苦於找不到機會,看見這畜牲獨自在草坪上玩耍,便抓了一隻鳥兒過來討好。她原以為動物靈智未開,喂幾口食物就能哄騙過來,卻沒料到小白如此記仇,這都過了多久還對她惡意滿滿。

白漣也很驚訝,不由問道:「牠好像很憤怒?月兒,我們站遠一點,免得被咬到。牠是王爺的愛寵,便是咬了咱們,咱們也不能還手,只能生受。」

要是能咬人,周允晟早就把歐陽明月咬死了,哪會等到現在。

只可惜他奈何不了歐陽明月,只能虛張聲勢。兩人一獸對峙間,趙玄匆匆找過來,一把將小狐狸撈入懷中,朝歐陽明月看去,言詞極不客氣:「日後休要出現在璃兒面前,否則本王擰斷妳的脖子!」話落不等二人反應,甩袖便走。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攝政王離不開他那隻雪狐,莫說吃飯睡覺,連上朝聽政都要帶著,寶貝得跟自己眼珠子一般。不能出現在雪狐面前就等於不能出現在攝政王面前,那勾引他的計畫怎麼施行?歐陽明月首次在追求男人方面遇見如此重大的挫折,氣得指尖都在發抖。若非這具身體的容貌與她在現在的容貌一模一樣,都是那般傾國傾城、豔冠群芳,她差點以為自己變成了無鹽女。

趙玄,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你跪下來舔我腳趾頭的一天!

她冷哼一聲,掉頭離開。白漣亦步亦趨地跟上,目中流露出一絲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