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洞房花燭

宋廷君被關了這麼久,看著比之前憔悴了些,氣勢也不如以前張揚,反而內斂許多。

以前的她是一把出鞘的寶劍,帶著銳不可當的鋒芒,現在,寶劍進了鞘,依舊鋒利,但外人卻看不見了。

「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之前病懨懨的,我還以為你要成病美人了。」

宋廷君的語氣,像是在和多年老朋友敘舊一樣。

說來奇怪,明明兩人交集不多,可相處時,總有種莫名的默契。

「估計不少人就想我成『病美人』呢!」清詞話裡帶著不甚明顯的嘲意。

現在,誰不說她命好?偏偏就在魏君顧蟄伏期間被賜婚給了他,不然以她的家世,正妃之位想都不要想。

「你可得好好的,把身體越養越好,氣死那些想算計你的人。」

「我當然會,這點你不用操心。」清詞扯完閒話,便進入正題,「說吧,你想通了什麼?」

宋廷君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也隨之恢復正經。

「你之前問我,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現在,我的答案還是不變,我想要為世間的女子走出一條路。」

清詞聽著,沒有失望,繼續等著她的下文。

「你說的對,男人欺壓女人,女人欺壓男人,本質上沒有區別,我那時只想讓女人得到權柄,不甘心困於後宅,卻忽略了這點。」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應該得到施展才華的機會,都應該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力。」

清詞端坐在位置上看著她,臉上表情沒有變化,身體裡加快的心跳和加速的、沸騰的血流無聲訴說她的激動。

來到異世,她的思想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她如何不會孤獨?

只是她不敢跟別人說出自己的理念,最多只能在潛移默化中稍微改變他們的觀念。

她對宋廷君的感官一直是矛盾的,她欣賞她身為女子要自己奮鬥的理念,又不喜歡她完全的女尊思想,而且這也不可能實現。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嗎?

「我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清詞極力壓著聲音,依舊洩露了她幾分哽咽。

從穿越到現在十三年,她終於聽到自己想要的。

「只可惜我現在才明悟。」

「現在還不晚。」清詞朝她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

「回去吧,白簡行在等你。」

宋廷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真要把我放了?他同意了?」

她很清楚自己幹了什麼,沒人會允許一個造反者存在。

「你不用這樣,就算我真的被賜死,也是我應得的。」

清詞寬慰一笑,「你不用擔心,他不會有意見的。」

「你回去吧,白簡行怕是等久了。」

宋廷君見她這樣,放下心來,作了告辭禮,隨著侍女出去了。

宋廷君做的所有事清詞都知道了,意圖上確實不軌,只是實際上還沒做出多少來。

白簡行早得到清詞的消息,一早來端王府門口等著。

雖說那日進了府裡求了她,可到底能不能成,他也沒底。

他已經向端王投誠了,可放人的事,卻一直沒得到確切消息。

終於,緊閉的門被打開,裡面走出一個人,是他日夜思念的面容。

他三兩步上前就抱住她,「君兒,還好你沒事。」

宋廷君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回去再說吧!」

「對,我們確實該回去了。」

宋廷君和白簡行會怎樣,清詞並不太關注,她猜應該會和好的。

最後的結果,自然也跟她想的一樣。

宋廷君放下了最開始的執念,白簡行以誠待她,她對她也不是沒有感情。

臨近除夕前,清詞在府裡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了各府的夫人小姐。

這是魏君顧掌權後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舉辦的宴會。

原本那些看不起她的,不把她放眼裡的,如今都得以她為尊。

清詞第一次這麼切實感受到夫君的權勢給自己帶來榮耀。

除夕這天,按理宮裡是要舉辦皇室除夕宴的,魏君顧今年沒心思,隨意搪塞了句「先帝才去,不宜宴飲」便取消了。

不過大年初一的祭祖是少不了的。

這可為難禮部了。

祭祖一般由皇帝領頭,攜眾大臣一起。如今先帝去了,魏君顧又沒登基,這禮制該怎麼辦呢?

還是魏君顧拿了主意,按原來的就好,細節地方稍加改動就行。

翻年過去,底下的官員又開始耐不住,國不可一日無君,可端王遲遲沒有透露登基的意象。

底下人暗示了幾次不見他回應,終於忍不住開口直言。

「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您身為正宮嫡子,又是先帝詔令的繼位者,還請您以天下為重,早日登基。」

為了勸說魏君顧,眾人請秦鈞出面。

魏君顧對他禮遇有加,他的話,魏君顧還是會考慮的。

「秦老的話,本王記下了,現在諸事繁雜,等過幾日本王再給秦老答覆。」

「今日先議黃河賑災之事。」

魏君顧掌權後清理國庫重對帳冊,發現國庫早就入不敷出。

而那一幫子皇親國戚還有諸多國債沒還,成天過著逍遙日子。

邊關也在告急,先帝去世,匈奴又在蠢蠢欲動。

去歲寒冬,短衣少食,他們又來大魏的城池掠奪,而那時京城一團亂,消息被延遲兩個月才送到京城。

魏君顧有人在軍中,但他分身乏術,京城鬥爭激烈,他也只能暫時按下這份恥辱,以待之後還回去。

先帝敗家敗得厲害,魏君顧手裡有不少錢,但支撐一個國家運轉還是太過勉強。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先拿這些好吃懶做的皇親國戚開刀。

魏君顧帶著一身風霜回到王府,清詞聽到侍女報「殿下回來了」,便拿了外衣過來。

魏君顧一回來就見到她乖巧地等自己回來,心裡充斥了滿足感,只覺得一日的疲憊盡數消失。

他接過她手裡的衣服卻不靠近她,「我身上有寒氣,仔細受寒生病。」

清詞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魏君顧好像還沒從先前的狀態中脫離,總覺得她一吹就倒。

屋裡只有清詞的侍女,魏君顧向來不讓她們近身,平常都是自己穿戴。

他換上烘暖和的外衣,這才抱抱清詞,在她臉上親了親。

「明日上午我陪你去一趟霍家,這是你孃家,該去走動。」

清詞眼睛微張,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們是你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

魏君顧性子淡漠,對於親情更是淡薄,不過阿詞在乎她爹孃,他就願意寬待他們。

「你要是忙的話,我自己去也行。」

「事情總忙不完的,去這半天也無妨。」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流霞便來稟告晚膳好了。

吃過飯洗漱好,魏君顧照例給清詞說了些朝中的事情。

繼而他又道:「秦老今天問我什麼時候登基。」

因為這一句話,融洽的氣氛頓時冷寂,室內一片寂靜,清詞眉宇間不自覺多了幾分凝重。

「阿詞,你要我登基嗎?」魏君顧眸色沉沉,神色嚴肅,語氣鄭重。

他這樣問,幾乎是把決定權交給她。

清詞大腦出現短暫的死機,茫然片刻,她回過神輕輕動了動脣,「要。」

她微微揚起頭,露出略顯消瘦的下巴,望向他的眼睛,用理所應當的語氣道:「這本來就是你的,為什麼不要?而且,大魏需要你!」

大魏看似一個龐然大物,但這個龐然大物早被病痛腐蝕,如果再不進行改革自救,大廈將傾,也就這在一瞬間。

而有能力有魄力進行改革的,現在只有他一人。

「那你呢,你願意和我一起嗎?」魏君顧撫上她的側臉,四目相對,他要看清她每一絲表情和眼神。

他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直達真相,清詞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讓她產生一股躲閃逃避的衝動。

魏君顧哪裡肯放棄,他一定要得到答案,固定著她的臉不讓動彈。

又是一陣沉默,清詞還是忍不住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瑩潤的肌膚在昏黃的燭光下柔和細膩。

她垂在一旁的手不自覺抓著被子,又鬆開,卻還是不自在。

「魏君顧,我有點怕。」清詞顫著聲音,像是一隻落單的小獸,很沒有安全感。

魏君顧心裡冒出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這痛並不劇烈卻撓人,綿綿的痛更長久,影響他每一縷情緒。

「為什麼要怕,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讓你至今都不能安心。」

略低的聲音,夾著隱忍的痛苦,還有若有若無的無奈。

「你沒有不好,是我沒信心。我曾經想,如果我嫁人,我希望我的夫君一心一意待我,我也一心一意待他,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別人。」

「除了你,我不會有別人。」魏君顧不讓她繼續說,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句話,他之前說過,但清詞還是不敢信。

「可你要做皇帝,就算你不想,但朝臣會上書,百姓會議論,若是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不會有迫不得已的時候。」魏君顧打斷她未完的話,口吻極其自信,「迫不得已從來都是藉口,因為不願付出代價,所以藉口是迫不得已,我不會這樣,我也不會讓自己落入那種境地。」

「即便真的到了兩難抉擇的境地,我也不會負你。」

「阿詞,相信我!」

清詞抬起眼皮,一眼撞進他的眸子裡,好像看到了無垠的大海和星空。

他以前還是小傻子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他的眼睛,感覺好像看到了潔白的雪山、澄澈透明的湖水,沒受過一點汙染。

看到這樣一雙眼睛,她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光明瞭,所有煩惱和憂愁都隨風而逝。

現在,同樣一雙眼睛,清詞從裡面看到了承諾和信任,還有一直沒變的愛意。

清詞心亂如麻,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不要交付自己的信任。

魏君顧見她有所動搖,決心一定要讓她完全接納自己。

「就算你還不能完全信我,你也應該信他,有他在,我永遠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這句話帶給清詞的衝擊遠大於之前,一瞬間,她竟然有點想落淚。

魏君顧見她動容,心防全數奔潰,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

「阿詞,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他將脣印上她的額頭,呢喃的話語更像是一種愛人間的絮語。

偌大的寢室,寬大雕花檀木床上罩著細密繡花紋的灑金帳子,床兩頭的燭臺上燃著細燭,光芒不太亮,能影影綽綽看到帳內相擁的兩人。

許久過後,魏君顧懷裡的人終於輕輕點頭。

前所未有的狂喜席捲而來,魏君顧要費盡全力才能剋制住自己溢出胸腔的情緒。

「阿詞,我很開心。」

清詞當然知道他現在很開心,她都要被他箍得喘不過氣了。

「你先鬆開,讓我喘喘氣。」清詞推推他。

「不鬆。」魏君顧語氣無賴,像小孩子守護自己最珍貴的糖果。

「鬆開。」

「不鬆。」

……

「鬆開。」

「不鬆,一輩子都不鬆。」

她就是他在這時間最珍貴的珍寶。

自從兩人交心後,清詞就發現賀清川的眼神越來越危險,表情越來越不對。

雖然沒說,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又叫太醫來做什麼,我不是已經沒事了。」清詞現在看到太醫就頭疼。

先前喝了兩個多月的藥,後面又吃了一個多月的藥膳,她現在最討厭的就是藥,連帶著對開藥的太醫都遷怒起來。

「只是確診一下而已,沒事我就放心了。」安慰清詞一句,他又朝柳太醫吩咐,「跟我來。」

柳太醫忙攜著藥箱跟上,室內就只剩清詞和侍女。

有什麼話還要出去說,難道她不能知道?

清詞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笑自己,想這麼多幹什麼,他總不會害她。

「王妃娘娘已無大礙,只是還需將養些日子方能大好,近段日子切記不要過於勞累、受寒便可,也可適當增加活動,出門散心,亦對娘娘身體有益。」

「本王記下了。」

清詞很高興,不用喝藥,也不用吃藥膳,終於脫離病弱的狀態,不是林黛玉了。

不過,這份高興的心情,在晚膳後就隨魏君顧的視線消失了。

清詞沐浴完,倚在塌上閉目養神,由流霜拿著軟巾給她細細擦拭頭髮。

正月天寒,許多人十天半月洗一次頭都正常,但清詞在現代習慣了每天洗,哪怕在冬天,最多隔一天就要洗頭。

只是沒有吹風機,擦頭髮這事就太繁瑣了。

魏君顧沐浴完隨意披了件長袍走出來,很自然地從流霜手裡接過帕子繼續為清詞拭頭髮。

等帕子再拭不幹水汽,他便換內力一縷一縷為她烘頭髮,還時不時按摩她頭皮。

魏君顧熟知人體穴位,力道適中,按得清詞舒服極了,都有點昏昏欲睡。

等頭髮全幹,魏君顧便橫腰抱著她往床上走去。清詞習慣性地輕輕勾著他脖子,將頭靠在他肩上。

將人放到床上,魏君顧沒抽身離開,反而在她臉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從額頭到眼睛,鼻子、臉頰、粉脣,他纏著她和他一起親吻。

他親了會兒,開始轉移目標,來到她的脖子處輕輕啃噬,留下淺淺的痕跡一會兒後又消失不見。

直到清詞感覺自己肩上一涼,才驚覺事情已經超出她的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