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皇后記
清詞再次醒來時,外面天光大亮,她不適地用手背擋了擋,等眼睛適應了才慢慢移開。
眨眨眼,她看到床邊不遠的凳子上有個人影。
不等她看清,人影就走過來,撩起床帳,「阿詞,你醒了。」
一邊說,他一邊就來扶著她的腰幫她坐起來。
魏君顧醒得早,剛醒時嬌妻在懷,他昨晚不曾盡興,難免還有幾分慾念。
又體諒她難受勞累,不敢再來,便穿了衣裳去練了半個時辰的劍。
他本該去處理事情的,但他捨不得在這個時候離開她,便叫人把公文挪到室內來處理。
魏君顧耳力過人,清詞一動他就發現,忙過來關心。
「身上還難受嗎?」他問。
昨晚事了,他給她抹了藥膏,還按了按,又哺了不少溫水,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清詞不是很想跟他說話,又往被子裡縮了縮,撇過頭。
魏君顧見她使小性子,只覺可愛,半點不惱,舒展眉頭,「巳正了,餓了麼,先起來吃點東西。」
他不說還好,一說,清詞就感覺自己腹中空空。
她晚上吃得少,早上飲食規律,現在早過了她早食的點,而且昨晚消耗又不少,肚子已經開始發出抗議。
「你叫流霜她們來。」
一說話,清詞才發現自己嗓子幹啞得厲害,說話時伴著微微的刺痛。
這樣也好。
魏君顧可不敢保證自己能把持得住。
流霜流霞一直在屋外候著,聽到傳喚,便帶著底下的侍女端了洗漱用具過來。
魏君顧則退回自己案上看公文去,只不過,他再也看不進多少,所有心思都牽掛在清詞身上。
寢衣寬鬆,露出清詞大片脖子和少許鎖骨,上面佈滿了星星點點的痕跡,有深有淺,都是昨晚留下的。
就連耳後輪廓中,都有未散的痕跡。
流霜心疼不已,但顧忌著魏君顧在,又不敢說什麼,只能盡心服侍清詞。
清詞身體疲軟使不上勁兒,連帶著精神都軟了些,便沒注意到流霜的眼神。
魏君顧一開始是想處理公務的,後來發現自己看不進去,索性把奏摺一扔,正大光明地看著清詞。
待她穿好外裳移步梳粧檯,他也湊了過來。
「戴這支。」他在首飾盒裡挑了支白玉簪。
清詞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在家時,她都往舒服方便的穿戴。
流霞遲疑,首飾是她保管的,她記得之前是沒有這根簪子的,正想說什麼,卻被流霜抓了一把。
流霜朝她使了個眼神,微不可覺地搖搖頭,制止她將要說出口的話。
魏君顧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給清詞插上簪子,頗為滿意。
這簪子原本也是他給她準備的禮物,只是那時她還在生氣,最後就沒送出去。
現在,總算還是由他親手給她戴上了。
清詞從鏡子裡看到魏君顧的動作,他專注而溫柔,眼裡似有揉碎的星河,彷彿天地之間,他只看得到她一人。
清詞心裡憋的那點氣倏忽就散了,他忍了不止一回,她受累一回,就當補償了。
簪好簪子,清詞回頭,朝他淺淺一笑,一瞬間似乎叫人看到冰融花開,春光無限。
魏君顧與她相視而笑,在她額上輕吻。
外面陽光正好,連帶著冰天雪地的寒意都散了,只餘春風溫柔。
魏君顧終於鬆口說登基的事了,只不過他有一個要求,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要在同一天舉行。
這可難為禮部的人了,「殿下,這、這自古都無此先例啊!」
「有何難,不都有現成的禮制,你們稍作修改即可。」魏君顧掃了眼底下的人,眾人越發兩股戰戰不敢說什麼。
不是這個問題,關鍵是,登基比封後重要多了,從未有君王做出此等事情來。
「還有何事,若是沒有便下起草擬章程。」魏君顧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直接拍板定下。
禮部尚書還想說什麼,最後張張嘴,看著魏君顧冷然的神色,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端王殿下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旁人再怎麼勸都沒用,還有可能惹怒他。
不過幾月,他憑藉雷厲風行的做事手段,果斷的行事風格,加之確實展現出非凡的統治能力,朝中上下無人敢觸他黴頭。
封後大典的事就此定下,傳到清詞耳朵裡時,離吉日不到半月。
隨後,大典之事定下,通告朝野,清詞又出了番風頭,尤其是在後院的夫人們對此議論不休。
「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一同舉行,真是前所未有,這端王,真是把端王妃寵到沒邊了。」
「誰說不是呢?誰能想到當初不顯山不露水的端王妃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哼!自己沒這個眼力和運氣,人家一朝翻身了就在這裡酸,還妄稱是名門。」一個紫衣夫人眼力帶了明顯的不屑,顯得有些倨傲,但她說的話也確實沒錯。
清詞出盡風頭,連帶著霍家都跟著沾光。
今天邀請賞花,明日邀請生辰。
其中,大房和二房的待遇可謂是千差萬別。
不說清詞及笄禮上發生的事,就說前不久,端王妃重傷未愈的時候,二房的人想進端王府就進,而大房的人去了幾次都被攔在外面,態度如何,一目瞭然。
但到底是一家人,眾人也不敢踩大房,只是先觀望著,不捧不踩,看後面清詞的態度。
霍清筱的夫家也不敢再像之前那麼放肆,霍周氏把霍清筱接了回來,他們也敢怒不敢言。
登基前三日,魏君顧正式遷居正元殿。
他沒去先帝之前的寢殿,心裡膈應著,就隨意點了個宮殿。
清詞也住進了屬於皇后的坤甯宮,裡外都安排了自己的人。
原先的太后現在榮升太皇太后,只不過她再沒了昔日的大權,現在六宮諸事都被魏君顧交給清詞打理。
正月二十七。
天色未明,宮中各處便掌燈,為今日的大典照亮宮殿。
燈火從正元殿為中心像四周擴散而去,整座皇宮從黑夜中蘇醒,接著是幾條大街,一路往外,似煙花綻放。
「要叫起嗎?」流霞輕聲問流霜。
登基大典,不用早朝,但又加了個封後大典,時間如何夠用?只得早早開始。
禮部的人抓耳撓腮,好不容易把重合的、不需要的細枝末節摘掉,卻還有冗長的禮節。
最後,呈到魏君顧面前過目時,他又劃掉了幾項,又叫禮部的人再整理,才勉強算完成。
「再等等。」流霜壓壓手,示意底下的人不要出聲免得打擾到兩個主子。
外面寒氣不減,屋內燒著地龍暖意融融,一重錦被下,嵌著一雙緊密相擁的人。
男子身形高大,完全將他懷中的人包裹。
清詞枕在他臂彎,面容一片安詳,鼻翼隨著呼吸輕輕撲動。
又過了一刻鐘,她終於動了動,睫羽輕顫,睜開了眼睛。
魏君顧還閉著眼睛,看著對外界毫無所覺,搭在她身上的手卻緊了緊。
「什麼時辰了,該起了吧?」因為剛醒,她的聲音還帶著沙啞和鼻音。
「還早,再睡會兒,接下來一天可不輕鬆。」魏君顧聲音裡一片清明,顯然是早醒了的。
清詞藏在被子裡的手在他腰上掐了下,咕嚕著聲音,「你還好意思說,我昨晚明明就想早點睡,你偏不讓。」
魏君顧沒搭話,也知道是自己理虧。
可她前段日子來月信,他不得同她親近,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結束了,可不得拉著她纏綿一下,要不是顧忌著她今日辛苦,他怎麼會只要一回。
聽到殿內傳來的說話聲,流霜便知道二人醒了,隨即在門外揚起聲音問:「主子,可要起了?」
「進來吧!」清詞不顧魏君顧的態度,直接叫人進來。
她知道魏君顧是想她再睡會兒,但她惦記著今日的大典,怕遲了時間,怎麼睡得著。
流霜流霞領著一眾侍女魚貫而入,她們手端託盤,上放水盂、巾帕、茶盞、口鹽各洗漱物件。
淨面,漱口,擦手,洗漱罷,清詞來到了梳粧檯前。
流霜流霞託著皇后朝服,並首飾和皇后鳳冠。
清詞端坐著,先由流霞給她梳頭上妝,再換上皇后朝服。
大魏以玄色為尊,皇帝和皇后朝服都是以玄色打底,再以金繡線繡上龍鳳花紋,莊重中透露著無盡的華貴。
清詞一穿上衣服,就感覺肩上一沉,更別說頭上還有沉沉的鳳冠,壓得她脖子都要斷了。
不過辛苦換來的回報是值得的,她站在鏡前,平視裡面的女子。
妝容莊重華貴,佩環叮噹,舉止大氣,讓她有幾分恍然。
魏君顧也換好衣服過來,他頭戴九龍冕,身上是跟清詞一套的帝王朝服。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來到她身旁與她並肩而立。
魏君顧身高腿長,長袍和腰帶襯得他長身玉立,龍章鳳姿。
沉穩的氣場合著玄色的錦服,更讓他似山一樣不可動搖。
鳳眸一斂,便藏住了所有寒光,只餘一片看不到頭的沉寂。
「還好是在冬日,要是大夏天,光這身衣服就要捂出痱子來。」清詞打趣了一句。
「沉麼?」
「沉。」
「那等會兒我扶著你。」
「好。」
後宮女子,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不過就是為了穿一次皇后禮服。
她算是幸運的,不用去爭,得到了帝王的全部心意。
「我好了,走吧,在耽擱恐要遲了。」清詞朝魏君顧道。
「好。」魏君顧朝她伸出一隻手。
清詞將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他便緊緊一握。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往殿外走去。
天邊晨光熹微,據說今天是個好天氣。
九百九十九級高臺之上,魏君顧與清詞執手而立,底下百官、命婦、宗親伏地,口中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生音整齊浩大,響徹雲霄。
「阿詞,天地為證,我永生不會負你。」魏君顧凝視著她。
「嗯,我信。」清詞朝他嫣然一笑。